陈衍之看了温霁云一眼,回头对阮棠淡然说道:“陛下三年之内有血光之灾,杀身之祸。”
阮棠:“?!”
陈衍之道:“不如与贫道出家,可以保全性命。陛下考虑得如何了?”
“啐!”李忠国忍不住皱眉骂道,“陈道长怎敢开这等玩笑!”
“陛下休要相信,这陈道长定是疯了,想要用这等胡言乱语诓骗陛下出家!”李忠国悄悄对阮棠低声道,“他从前还说过温霁云有千古明君之相呢,看看今日如何?”
“就是一个胡说八道的臭道士而已。”
阮棠:“!!!”
作者有话要说: [1]化用《桃花扇》“你看那皇城墙倒宫塌,蒿莱遍野,这秦淮长桥已无片板,旧院瓦砾满地。萧条村郭,只几个乞儿饿殍。”
[2]这汤是清朝才有的,架空请勿考据时代了QAQ我只是觉得它很好吃让它出个镜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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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环佩琳琅
阮棠心下惊愕不已。
他记得以前上历史课的时候,老师曾经说过历史上有个荒唐迷信的皇帝出家,还是大臣们交赎金给道观把皇帝赎回去的,当时把半个国库都给掏空了,道观确实可以借机狠赚一笔。
但阮棠觉得,这个陈道长并不是为了达到那种目的。
如果说陈道长说自己有血光之灾杀身之祸是瞎蒙乱猜,和那些江湖骗子一样想骗自己破财消灾的话,那他说温霁云有千古明君之相,这总不可能也是瞎猜瞎说的吧?
作为一个燕国的道士,瞎说敌国的太子会成为千古明君,对他来说显然没有半点好处,甚至还会招来非议。
而且他当时看了一眼温霁云,分明就是在暗示自己的血光之灾和杀身之祸和温霁云有关。
难道陈衍之还真是个能掐会算预测未来的活神仙?
他让自己出家确实是个好办法,这样就能把自己从两国的纷争之间摘出去。温霁云又不是个记仇的人,只要自己真心出了家,对他的大业毫无妨碍,他也不会来多此一举要自己的命。以后到底是谁成谁败谁死谁活,和自己都没关系了。
这办法的确能保命,阮棠差点就真想一口答应出家了。
但是这个办法显然一点也不现实啊。
连李忠国都觉得这事儿荒唐离谱,急得骂人了,更别说朝堂上那一堆大臣,要是听说自己出家了,一个个能着急跳脚得跑过来把整个道观都给掀了。
虽然眼前有一条保命的好路,但也是阻力重重,根本没法实现的。
阮棠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问道:“你这是道观缺人了吗?要不改日朕给你发个榜出去,给你招百八十个道士来?”
陈衍之叹息一声,摇摇头,只是说道:“陛下何时若是后悔了,也随时可以来找贫道。救人一命,贫道乐意为之。”
阮棠没说话,把陈衍之说的话暗暗记在了心里。
李忠国还在阮棠耳边碎碎念,生怕小皇帝被臭道士洗脑,一个劲对小皇帝说“他就是想让陛下赏赐些钱财,陛下别信他。”
由于李忠国对陈衍之的意见太大,导致太过聒噪,阮棠让陈衍之领着自己在道观里小转了一圈,粗略看了一刻钟,就回了行宫歇息。
直到夕阳落山,四下无人之时,阮棠找了个借口支开李忠国,只带了一个笨笨的不怎么说话的小太监,又悄悄沿着山路回到了上真观里。
这个陈衍之,应该是个能掐会算的世外高人。刚才听他的意思,以后自己找他,他还是愿意出手相救的?
阮棠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以后谁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倒不如晚上就悄悄过去问一问,除了出家,他有什么其他办法帮自己没有。
由于西山行宫外戒备森严,上真观也是皇家的道院,没有安全隐患,加之小皇帝会来行宫本就是为了自由自在,因此阮棠即使路上遇见路过的宫人和巡逻的禁卫,那些人也只是行礼而已,没有人惊讶小皇帝只带了个小太监出来散步遛弯儿。
山上的路都由平整的台阶铺成,小路不止一条,有些地方道路岔盛好几个方向,通往不同的地方。
阮棠早已经暗暗记下道路,虽然岔路众多也没记错,沿着平整的石阶一路小跑。
山里古木森森,而且山泉蜿蜒,有些需要穿过泉水小溪的地方,还有小小的石桥贯通。即使到了夏日,一阵夹杂水风的山风吹来身上,也还是冰凉的。
阮棠有点后悔出门匆忙忘记披一件斗篷,又让小太监回去取斗篷,过会儿再带着斗篷来接自己回去,自己独自一个人先进了上真观。
观里的道士们都还在做晚课,蝉鸣声声松风阵阵里,夹杂着经咒吟诵之声,显得夜色格外幽静而寂寥。
一轮明月映着苍松的树影,洒在庭院中。
白鹿卧在松树下睡了,白鹤窝在池塘边,头埋在雪白的羽毛里。
一名青衣道人对着明月,独立月下。千古寥寥,都写在他一个孤独的侧影里。
“陛下来了。”陈衍之没有转头,却知道小皇帝来了。他好像对阮棠的去而复返并不奇怪,微笑道:“陛下是回来问方才贫道说那件事吧?”
阮棠心走近陈衍之,问道:“陈道长还知道多少?”
“贫道还知道。”陈衍之直视着阮棠,笑道,“今日的陛下,不是去年的陛下。”
阮棠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陈衍之说不出话来。
“陛下放心,贫道对探知这些俗尘中事并无兴趣,更不会对人说破。”陈衍之微笑道,“只是见陛下无端乱入纷争,为命运所累,于心不忍,故而有方才一言。”
阮棠道:“道长既有看穿这一层的能力,也应当知道如今我出家这一条路,并非我个人意愿可以左右,是万万行不通的。除了出家,可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陛下,这世间之事,皆有定数。今日所得,是昨日之失。今日所失,或为日后若得。”陈衍之道,“今日种因,日后得果。今日不能有所行动,他日如何得一条生路?”
阮棠听不太懂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哲学道理,但他还是听明白了一个自己最关注的关键信息:只要有所行动,自己的命还是有得救的。
但是他们这些出家的世外高人,说话实在是太爱故弄玄虚。
就不能直接给个具体一点的方法吗?这么抽象地一说,还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啊。
阮棠问道:“那现在我应该怎么做?”
陈衍之笑了笑,说道:“现在陛下暂且放下这些烦恼,下山去吃个夜宵。不要有任何顾虑,随心所欲就好。”
阮棠:“啊???”
这算什么鬼办法?
阮棠将信将疑,一方面觉得这陈道长应该靠谱,一方面又觉得他在故意捉弄自己逗自己玩儿。下山去吃夜宵和保命能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能有什么奇遇不成?
陈衍之见阮棠有些疑惑,补充道:“贫道这里可以提供便衣一身,陛下需独自下山。下山之时,第一个遇上何人,就带上何人一起,请他吃个夜宵。陛下将来如何,就在他一人身上。”
“吃了夜宵不要停留,当夜便回,免得李总管担忧,来问贫道要人。”
要不是陈衍之的掐算太过准确惊人,听到这里阮棠就要怀疑他被什么刺客买通了,故意让自己单独行动,是为了好方便刺客来行刺自己的。
但是因为陈衍之知道的信息实在震惊到了阮棠,阮棠现在又十分相信他说的话。
阮棠换了一身便服,没等回去取斗篷的小太监来,就独自往山下走。
虽然道路两旁隔着几级台阶就有长灯照明,不过也只能微微照亮前路。夜色中的山林黢黑幽静,蝉鸣声不绝,一个人走久了还是有些吓人的。
阮棠走了一路,根本就没见个鬼影子,更别说陈衍之口中的什么“将来如何,都在他一人身上”。
阮棠越走越怀疑,他这一路上能遇上的,第一个人肯定是巡逻的护卫,要是没遇上护卫,那就只有山下行宫门口看门的禁军。
要是走到山下门口还没有看见人,他就带第一个看见的守门禁卫出去吃夜宵算了。
一来是他想看看自己出去吃夜宵究竟能遇见什么,二来是,他还惦记着路上看见的九府不翻汤……
阮棠忽然听闻路旁风声飒飒。
月色朦胧,树影斑驳里,残枝落叶纷纷。
一个身形矫若游龙翻飞,竟动山鸟纷纷。不过片刻。却跌落在地,连同手中的树枝一起掉落在地上。
阮棠面对着月光的方向,只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形,是一道黑色的剪影。看不清楚衣服的颜色,更看不清楚五官的轮廓。
月光树影里,那个人一次又一次俯身,锲而不舍地拾起落在地上的树枝,一遍又一遍继续苦练。
阮棠心道,竟然还有人半夜跑来这个没人的地方练武的。就是这个人发挥好像不太稳定,一会儿看起来似乎很厉害,但是跳起来就容易跌倒,手连树枝都握不住……
不过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的确是令人敬佩的。
这就是自己今天遇见的第一个人吧?
看来陈道长还是有点靠谱的。这个人看衣服款式应该不是禁军也不是太监,看来他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救命贵人了!
阮棠已经开始疯狂脑补,能出现在行宫里又不是太监和侍卫,只能是随行达官贵人家的子弟。这大概是一个奋发向上的好苗子,只要他好好勤学苦练,说不定以后就能和自己并肩而立,一起对抗强敌。
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拉拢他,让他和自己站在一边。
难怪陈道长要自己带他吃夜宵。
“喂,你——”阮棠对着月光下的身影喊道,“你过来,我们一起下山。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那个人回头看到阮棠,握着树枝的手顿了一下。手指忽然抖得更厉害了,树枝“咔擦”一声折断在手中。
阮棠:“一起下山,吃个夜宵?”
“就你,还有我,咱们两个人。”
月色下,站在那头的人沉默了会儿,问道:“你和我,两个人?”
声若清风过处,环佩琳琅。
听到那边传来熟悉的嗓音,阮棠瞬间僵硬了。
他要哭了。
谁来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
和这个人一起出去吃夜宵,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这哪里是苟命,分明就是在找死好吗?
但是这个邀请还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温霁云:痴情的小东西,他又想来接近我,哼0^0
软糖:我现在撤销邀请来得及吗QAQ
感谢旺仔啵啵的两个地雷!感谢七个的第三个地雷!比心心~
作者个896的社畜,八点上班九点下班一周工作六天,九点半到家,还要洗澡洗衣服到十点多,手速才不到一千,天天码字到一两点,第二天六点半就要起来洗漱出门上班……最近感觉吃不消,出去做了推拿拔罐艾灸一条龙2333。如果我哪天断更,那很可能是因为我真的撑不住了,害,尽量日更,但是保命要紧TAT请大家多多见谅!
第24章 日月星辰
这个邀请是阮棠自己主动提的,总不能刚提出来,自己莫名其妙又反悔了。
或者让温霁云觉得自己是在发现他的身份后反悔的,那就更不好了。
事情弄到这个地步,阮棠已经骑虎难下了。
阮棠觉得这个陈道长,能掐会算准是挺准,估计他知道自己这一走,第一个遇到的人就是温霁云。
他让自己带温霁云吃夜宵,应该是为了让自己讨好一下温霁云。
但是这个陈道长到底是个不问世事的出家人,大概把人都想得太简单了,根本不了解温霁云这个人和他身边那些爱慕者的复杂关系吧。
这种事情是带温霁云吃个夜宵就能解决的吗?
提都提了,温霁云还开口问自己确认了,阮棠没法改口,就只当找个人溜出行宫做个吃东西的伴儿了。
毕竟他心里还有点惦记那个九府不翻汤。
反正和谁出去吃都一样,阮棠只能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而且其实在原文里,暴君渣攻看上温霁云之后,也会带着他悄悄出宫去玩。但暴君渣攻是防着温霁云怕他暗害自己或者跑了的,看起来是和温霁云两个人溜出去花前月下逛街,其实暗卫一个也没少带。
不像阮棠,现在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
不过温霁云手下那么多大臣,故国那么多百姓的命都还攥在暴君渣攻手中,阮棠知道温霁云是不可能趁机跑掉的,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取自己的命就是了。
阮棠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对啊,就你和我两个人,不行吗?”
温霁云默默地望着眼前的小皇帝。
四野静谧无声,没有一个旁人。
皎洁的月光洒在少年干净的脸上。他的眼神自信又率真,好像这世上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喜欢什么,都志在必得。
他好像觉得只要真诚相对,就一定会得到回应。
于情于理,温霁云本不会答应这般荒唐的邀请。
不论现在小皇帝对他多不防备,多不把他当个外人,他们到底是还是敌人。
不论他自己心里多不愿意承认,事实就是,他是入燕为奴,他不过是燕国的俘虏阶下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