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是为了报仇?”
“是,也不是。”柏砚卖了个关子,他看向窗外的雪慢慢的下起来,心中却不平静。
“你也知道怀淳与魏承澹的渊源,他自己总是在强调说是让魏承澹当皇帝是为了让他能更好的报仇,但实际上我却觉得他也是为了救魏承澹。”
“作为皇帝最不受宠的儿子,魏承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不仅如此,因为皇帝的漠视,皇后的置之罔闻,所以魏承枫等人总是在不断地害他……”
“而且魏承澹这个人性格很奇怪,他是那种你若不拉着他走,他便能在原地一直的站着,旁人只觉得他是万事万物不入心,可是想必怀淳早早就发现了魏承澹他是需要有人激的。”
“皇位之争在所难免,有资格一争的皇子也没有几个,无非魏承枫、魏承澹、魏承唳,再加上一个刚刚认祖归宗的宋榷……”
“魏承枫和魏承唳的为人一个个都知道,若是有一日他们二人随便哪一个登上皇位,最为名正言顺的魏承澹便是他们头一个要除去的对象。”
“怀淳哪里不知道,当年他是有太后护着,才屈辱地活到现在,可魏承澹不一样,他永远是魏承枫和魏承唳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只要活着一日,他们即位便永远受人诟病。”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魏承澹没有选择的权利,而怀淳更是不可能看着魏承澹出事。”
“那皇帝呢?”萧九秦蹙眉:“魏承澹一直不得宠,若是皇帝从中阻挠,怀淳又能如何?”
“所以现在我们必须要知道的是,现在皇帝的情况怎么样,他到底是清醒的还是已经被魏承唳桎梏?”
“倘若魏承唳心急,将皇帝给……”柏砚意有所指,“那么如今皇帝即便再宠幸他,也不能容忍自己被逼位。”
说到这儿怀淳不免要麻烦萧九秦,“你现在让贺招远带一队人马,先往郢都去,一路上留下消息,最好早早的就将郢都的消息打探好,我们务必得知道现在郢都是谁在做主。”
“倘若是魏承唳,那我们便步步受制于人,往严重里说,我们便是乱臣贼子,一旦挥兵北上,那么到时候名不正言不顺的就是我们……”
“可若是现在怀淳依旧能将局势掌握住,那么我们暗地里先派出一部分的将士驻扎在城外,到时候也好及时救驾,至于救驾以后的事情,那就是怀淳与魏承澹的事情了,你我二人到时候功成身退,最好离这些事情远一些。”
柏砚将各种可能都分析了一遍,萧九秦听着点头,他明白柏砚的意思,也认可他的做法,所以二人又合计了一遍,将贺招远招来,将他们二人的打算都说给他听。
天色渐晚,贺招远便趁着夜色往郢都赶去。这一次越戟也跟上了,他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为人机灵,又能在关键时刻帮大忙。
不过临走的时候柏砚还是唤住他:“你先前不是说要留在贵溪府么,这里是你的家。”
“可是主子于我而言也是重要之人,他救了我又教给我安身立命之本,这一次我想回去。”
越戟执拗又不肯将自己对怀淳的担忧说出来,柏砚看着他,终究还是妥协,他特地托贺招远照顾好越戟,贺招远也应了。
那日在城墙上,越戟那一箭的确让众人哑然,贺招远后来听说时也极为佩服这个少年。
等贺招远和越戟他们离开,柏砚和萧九秦也没有闲着,他们收缴了北狄人的武器和军马,然后将北狄人抓的抓放的放,至于颂部,他们则关在牢里,而且适时地通知了北狄王。
北狄内部发生了变乱,颂部的被抓使得北狄王的人终于将他给救出来,并十分紧要地准备向大梁请罪。
一切都按照着柏砚的判断在进行,北狄王因为颂部的事情派了最信重的使臣先往贵溪府来,郢都的情况他大概也有所了解,所以为了稳妥,先是找了萧九秦十分谦恭地向他表达了北狄并不想开战,只是颂部擅自出战的结果,而且据他所说,颂部是乱臣贼子,完全交由萧九秦处置。
刚刚听到这话的时候,萧九秦和柏砚都不意外,不仅如此,就连颂部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要杀就杀,我也没有什么怕的,成者王败者寇,你们大梁人不是常说了么……”
颂部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萧九秦与柏砚对视一眼,“你也不一定要死。”
“什么意思?”
颂部虽然年轻气盛,可也不傻,他不觉得萧九秦和柏砚是能放他一条生路的。
“我们二人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柏砚道,“只需你跟着我们去郢都,将你与魏承唳和允仲交易的那些事情和盘托出,我们便放你一条生路。”
“毕竟……我们大梁人也说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颂部有些犹豫:“凭什么要我相信你们能遵守诺言,倘若我真的按照你们所说的去做了,最后你们还是要杀我灭口呢?”
“唔,这信不信在于你。”柏砚摆摆手,“毕竟现在想求一条生路的是你不是我们……”
“你……”颂部气得咬牙。
柏砚摇摇头:“痛快一些,要不要苟且偷生,总归是你做决定,我们只要结果。”
颂部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一咬牙点头:“希望你们言而有信。”
“那是自然。”柏砚与他达成一致,便和萧九秦出去了。
第135章 母狮 不过到底有几分真心
贺招远离开的第三日, 北狄王又送来了满满十大车毛皮、百匹骏马,还有五十位貌美女子。
除此之外,竟然还在队伍后看到了一个硕大的铁笼子。
“狮子?”柏砚来了兴趣, 这庞然大物在大梁是少有的,也就是前朝似乎听说皇帝秋狩的时候捕获到了一只,只是因为惊惧,直接将其杀了。
铁笼子是极坚固的,但是北狄王还是叫人给狮子喂了药。
“大人, 这药只有两个时辰的效用,”对方给了柏砚一个药瓶,不过成人指头大小。
柏砚与萧九秦交换了个眼神, 将人遣下去。
“看来北狄王也没被打服气啊……”柏砚把玩着手里的小瓶子,“就给这么一点药,是糊弄谁呢?”
萧九秦伸手挑走他手里的药瓶子,“送些无关紧要的皮毡子, 马匹也都是瞧着好看,实则连军中的矮脚马都比不上,至于那些女子……”
“那些女子怎么了?”柏砚微微挑眉。
萧九秦轻笑了下, “要么是逼来的, 要么就是探子。”
柏砚点头, “他看来还是在试探我们的态度,不过……皇帝都昏迷不醒了, 那些女子要孝敬谁呢?”
下一刻,二人目光对上,不怀好意地笑了。
魏承唳不是想当皇帝么,不是想要享受坐拥佳丽三千么,就不如孝敬他了……
*
翌日一大早, 萧九秦就派了谢屏带着一队人马将那毛皮、马匹连同五十美人一起送进郢都。
至于那狮子……萧九秦看向柏砚,“你当真要留着这家伙?”
铁笼子上盖了一层布,他们二人却还是能感觉到狮子身上的血腥味儿。
“先留着,否则现在送入郢都,落到魏承唳那暴戾之人的手中,怕也是暴殄天物。”柏砚正说着,那铁笼子忽然一震。
“药效这就过了?”萧九秦也来了兴趣,将布扯了,露出一只张着饕餮大口的狮子。
“听那使臣说,这狮子刚捕获不久,似乎只喂了药便送过来了。”柏砚丝毫不惧那大家伙嘶吼声,围着铁笼子转了半圈,“的确不大对劲儿……”
狮子从清醒后就呈防御姿态,他后腿压低,松软的毛发上血迹还残留着,但这并不算最奇怪的。
“哪儿不对劲儿?”萧九秦顺着柏砚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那狮子腹下鼓鼓囊囊“肿”起一块儿。
“该不会是……”萧九秦略惊讶。
柏砚嘴唇略压,“应该是。”
柏砚二人万万没想到,头一次与狮子近距离接触,却偏偏遇上它生崽。
生产的母狮极其警惕,萧九秦驱散周围的人,最后只留下三两个人,都是贵溪府的兽医。
其中一个是个老头儿,提着药箱子的手哆哆嗦嗦,“大,大大大人,小老儿活这么,这么久也未曾给……给这大东西接生过啊!”
不说他,就连萧九秦都眼神飘忽,“虽说那什么……但也有些为难他们了。”
柏砚摇头,“我并非要他们动手接生,而是要在小狮子出生托他们照料一二。”
柏砚细心一些,他指着母狮子已经撑不住伏下的身体,,“之前没有让谢屏他们将它带上,也是觉得它看起来不太舒服,一路日夜兼程,怕是还没到郢都它就撑不住了。”
也不知道北狄那些人给它吃的药不合适还是一路兼程让它疲乏,母狮子股后有些掉毛,而且四只爪子都有些浮肿。
柏砚正要叫人拿来些吃食和水,就听见那兽医忽然叫了声。
“要生了!”
“别出声,离远一些。”萧九秦催促那几人往后走走,免得惊扰到母狮生崽。
他和柏砚紧紧盯着母狮子,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母狮忽然凄厉一声嘶叫。
柏砚和萧九秦心尖一跳,就见三坨肉乎乎的小东西滚到母狮后腿旁。
“吼……”一时竟听不出是痛苦还是欣慰,抑或喜悦,母狮俯下身子,用尾巴将三团小东西给围住,凑近嗅了嗅,慢慢用舌尖舔了舔。
小狮子就是个肉粉团子,那几个兽医试着往前走了两步,那母狮后颈毛发忽然竖起,呈攻击状态。
“先退下!”萧九秦斥了声。
一人有些犹豫,“侯爷,这母狮情况不太好……”
“对,”另一人也开口,“我们远远看了看,似乎这母狮之前被捕捉的时候是受了伤的,在右腹和后腿处,而且它才生产,如果是饿了许久,那么对哺育幼崽不利。”
柏砚看了眼萧九秦,萧九秦立刻明白,他将先前的药瓶拿出来给了兽医,“你们看看这药,是否有害。”
“是。”几个兽医倒出来些,凑在一块儿又是嗅又是瞧,老半天才道:“这药有极强的麻痹作用,使用微量就能药倒一头野猪。而且这药能让畜生上瘾,若是服用的次数多了,一旦停用,容易让它们躁郁,严重些的甚至会让它们性情大变,原本攻击性不强的也会受到极大影响,从而伤人。”
“而这母狮本就受伤,更别说她正处在生产期,遂情绪更容易发生变化……”
“那现在要怎么做?”柏砚稍微转了个方向,就看到了母狮受伤的地方,他有些担忧,“若是它无法哺育幼崽,那这三只幼崽怎么办?”
“不瞒大人说,刚生下的幼崽容易因为各种原因死去,所以现在必须尽早将这幼崽抱出来,仔细诊治一番,以免由于母狮的缘故,它们在胎中受到影响。”
柏砚闻言有些犹豫。
依照他们的话,母狮现在不能再用那药了,但是要想将幼崽抱出来,便势必要将它迷晕。
一时间,柏砚难免有些难以抉择。
正忧心时,萧九秦走过去和那几人又问了几句,柏砚看着他折返,“已经服过几次药了,也不差这一次了,便再用上一回,先将幼崽抱出来诊治,他们说之后可以尽力试着给母狮诊治。”
“便这样吧。”
*
因为母狮的缘故,柏砚萧九秦二人又在贵溪府待了两日,到了第三日早上,松花便飞进院子。
听到响动的二人出来,松花明明一开始是飞向萧九秦,但是在看到他身后的柏砚时,它翅膀一抖,径直换了角度,往柏砚跟前飞去。
萧九秦:“……”
“噗嗤!”院子里侍弄花草的丫鬟笑出声,萧侯爷面子挂不住,伸手往松花的脑袋上点了点。
松花连头都没回,反而凑到柏砚下颌轻轻蹭了蹭。
萧侯爷这就忍不了了,拎起松花就要扔出去,柏砚直勾勾盯着他,“你扔一下试试……”
头一次觉得自己府中地位不保的萧侯爷一脸郁卒,“你就惯吧!”
柏砚故意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将松花接过来,摸了摸“受惊”的小脑袋,从它的小细腿上取了信筒,里边薄薄一张纸,只写了不到十个字。
“魏承唳和允仲要忍不住了。”柏砚神色不明。
依着信里的内容,魏承唳和允仲私下屯的兵尚未开拔,本来他们是借此威胁皇帝,奈何一朝怀淳不知从哪儿弄出一队人马,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里边的人出不来,外边的人也进不去。
而且最让魏承唳他们心惊的是,皇帝竟然清醒了半日,还将怀淳的所有罪名都给免了,不仅如此,魏承澹也被怀淳的人护送进宫。
就目前的情势而言,魏承澹和怀淳在皇宫里,魏承唳和允仲则占据了郢都之外的几处府县,只等那队兵马赶到。
而魏承枫无疑是处在最尴尬的地位,皇帝清醒的那一日,特地召见他,封给他一个有名无实的将军头衔,让怀淳的人与他一起,将郢都守好。
说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但是其中有几分真实谁也不清楚。
但是魏承枫没有拒绝的资格,他被废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机会,也想着借此机会翻身,遂一开始还算尽职尽责。
只是谢屏他们到了之后,魏承枫和魏承唳就明显急了。
谢屏虽然直言是送北狄使臣入郢都,但是谁都知道他身后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