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你只在意我嘛。”宋青来眼中习惯地又带上了轻佻的笑意,“好,以后什么都不瞒着你,我要是再敢瞒着你什么事,就再也不能跟你上床。”
“宋、青、来!”何小满扔开宋青来的手,丝毫再没有想温和说话的念头,那点深情也烟消云散,他现在只想踹这人一脚。
这已经是两个人相处的常态,宋青来每天嘴贱逗他,把人撩得又气又羞就人模狗样一回,哄上两句又好了,于是继续嘴贱。
因而宋青来从善如流收起眼底不正经的笑,讨好地又去挠他的手,道:“我答应你了,以后只信你,不生气了啊。”
每天为这种人生气自己得早生华发,何小满斜睨了他一眼,坐得离他远了点。
宋青来不贱了,想起一事,问道:“华扬舲呢?有消息吗?”
“没,人应该在池州。”何小满道,“估计被卢靳的人保护起来了,查不到下落,得深入池州去找。”
宋青来捏了捏拳头,咬牙道:“这狗娘养的王八蛋,老子一定亲手杀了他。”
“你别冲动啊。”何小满记着谢如琢的嘱咐,“这事有人会去做,陛下和孙秉德都被他利用了,谁也不会放过他,还有你哥也不会放过他,轮不到你出头,你就给我安心待在这儿吧。”
“你放心,我能做什么?我又不知道他在哪,去池州瞎找这不是送死吗?我很惜命的好不好。”宋青来已经从卫央那里知道了些消息,“扎布苏那边怎么说?什么时候去救我哥?”
何小满回道:“前面从陛下那里来,沈将军刚来信,说扎布苏已经答应去救宋将军,就这两天了,应该没问题,他手上有一支强悍的北狄骑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宋:我活了就管不住嘴,不让我说话我会死。
小满:/裂开
小谢:而我连老公都没有/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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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君子之交
“太子手上的兵符在哪?”许自慎沉着脸走进闵州的州衙, 江北世族已经在这里庆贺闵州大捷庆贺了两天两夜,其他诸事不管, 全抛给了他这个皇帝,“让卢靳把兵符拿来!”
州衙的官员被他满身杀气所慑,忙不迭唯唯诺诺应了,下去找户部尚书卢靳。
不多时,那个官员又回来了,一言难尽道:“卢大人喝醉了, 兵符……兵符……”
没等他说完,许自慎已经推开他自己找了过去,到了晏厅,满屋子酒气熏天,卢靳和一帮人醉得东倒西歪,口齿不清了还在骂坪都旧官, 洋洋自得地说这回要他们好看, 许自慎不管三七二十一, 上去就踹了卢靳一脚,刀指着他脖子,道:“兵符拿来, 京营空虚, 你们是不是想死?”
卢靳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看到一把刀,吓得喊了一声,连滚带爬地退开两步, 道:“陛下这是做什么?”
其他人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酒醒了一半,怒瞪着许自慎。
“朕还要问你们在做什么?”许自慎在外头忙里忙外了两天,江北世族突然进了闵州, 他所有作战计划都打乱了,如今梧州加固城防,也已错过了最好的进攻时间,淀州那边也不太顺利,他将军务处理完,就问清楚了事情始末,重整进了闵州城就没人来管的京营七万兵马,而这帮人却还十分得意,以为自己是真做了一桩万人传颂的大好事。
“陛下别冲动……”卢靳对着那把刀直咽唾沫,隐约记起许自慎前面是在说兵符,忙道,“兵符就在桌上匣子里!”
许自慎让身后的军士去取,看了眼确实是那块兵符,收回了刀,道:“你们的目的达到了,赶紧带着京营的兵马回京去,不可再随意调动京营兵马,以免给大虞可乘之机。再传朕的旨意,在朕回京之前,太子不许离开东宫。”
江北世族没人说话,但也没反驳,他们本来就不会打仗,也没想继续带着京营打仗,这次是提前知悉了宋青阁的动向,下次哪还有这种好运气。
再说他们的目的也确实都达到了,挟制太子,反击皇帝,挫坪都旧官的气焰,给自己博了个名声,堪称圆满。
“宋青阁在哪?”许自慎完全不想同这群人多待,临走前又问。
卢靳道:“人我们要带走。”
“你们带走有什么用?”许自慎冷笑,“让宋青阁去给你们带兵?”
“自然是他还有用。”卢靳喝了下人送来的解酒汤,“陛下留着他又是要做什么?”
“人必须留下,别动歪心思。”许自慎不想再与他多说,打算自己让人去找宋青阁,“你们收买的那个人……华扬舲是吗?此人心思不纯,今天肯出卖大虞明天就不会出卖你们?聪明点就去杀了他,朕不会允许这个人出现在大昭的朝堂上。”
卢靳气结,看了眼屋外的士兵又不敢说话,他们本打算把许自慎劝去打梧州的,没想到许自慎还是这么愚蠢,非要跟来闵州和他们吵一架,白送给他突进梧州的机会都不要。
“宋青阁可能也半死不活了,陛下想要就留着吧。”卢靳无所谓道,“不知道陛下接下来是打算去梧州还是……”
“这是朕的事,和你们无关。”许自慎皱皱眉,往外走去,“你们也别太得意了,不要以为这一招多聪明,朕一开始也没想一定去梧州,那个位置本来可去梧州可去闵州,随时可突袭后方,你们非要把宋青阁骗进闵州,打草惊蛇,梧州也进不去了,后续的计划也全乱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招来几个军士去找宋青阁,自己也跟了过去。
他们转了几个地方,又威逼利诱地问了几个江北世族的人,终于得知宋青阁被关在一处地牢之中。
许自慎冲下去时听到一声尖锐叫声,身后的士兵抽出弓箭,喊道:“陛下小心!”
昏黑中一只游隼在半空中盘旋,深褐色的眼睛敏锐地看向门口,像随时会如捕猎般扑过来,潮湿的地下有股浓重的血腥气,游隼等了一会,看他们没动静,被血腥气刺激,叫了一声,灰蓝色的翅膀飞快掠过,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刑架上用铁锁锁着一个人,游隼收起翅膀,双脚勾住那人的肩膀,尖嘴往下一啄,撕下一条皮肉,几下子就吞入腹中。
刑架上的人垂着头像是已没有了知觉,肩上被撕下一块肉也只是下意识颤了一下,喉中溢出一声闷哼。
门口的人都被这画面恶心到了,许自慎抽出刀走了下去,游隼感受到危险放弃了猎物,重新向他们扑了过来,刀锋在空中划过,鲜血绽开在灰蓝色的双翅上,游隼凄厉的尖叫震动了每个人的耳膜,下一瞬游隼直直往地上坠去,断翅掉落在身旁,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许自慎几步走上前看了看宋青阁的情况,身上的伤大多数还是战场上留下的,可能当时就伤得不轻半昏不醒了,这只游隼还是幼年形态,但已能窥见其凶猛,宋青阁身上多处都被撕走了一条条的皮肉,从肩头到腿上,血珠还在往外冒着。
一个副将亲自过来背起了宋青阁,把人带了出去,立马去叫了军医来,许自慎看了眼守在地牢里的人,冷声吩咐跟着他的士兵:“别留活口。”
军医看过后说都是皮肉伤,昏过去是因为脱力了,想来是苦战了一番,又两天两夜未进食水,养养就好了。
许自慎找了两个军役留下照顾宋青阁,再派兵守在门外,不许江北世族再把人带出去,自己又去忙别的事了。
宋青阁一天后就醒了,一天的工夫里,许自慎已做好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要离开闵州,转道梧州,而看沈辞的意思,接下来应该也是要来梧州,接手宋青阁留下的那支军队,两人今年第一次对战是在梧州没跑了。
江北世族已在下午启程回京,州衙里又静了下来,许自慎与副将谈完了明日出兵梧州的事,推开门见宋青阁左腿曲起靠着墙坐在床上,左手随意搭在膝上,精神尚可,脸色还很是苍白,嘴唇也没有血气,门口的士兵在他左脚踝上栓了一截铁链,另一端锁在墙里,限制了他的行动范围,大概是在床周围几尺之内。
宋青阁听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了眼,见是他,又沉默地收回目光。
“喝酒吗?”许自慎抬起手中的一小坛酒,不见外地坐到床边去,“烧刀子,北疆不是常喝?”
“你不是明天要去梧州吗?”宋青阁淡淡道,“出征前你喜欢喝酒?”
“你们北疆那边出征前不也要喝酒?”许自慎笑了笑,“我记得你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你爹喝。”
“伤没好,不喝。”宋青阁撇开眼,“你找我就是喝酒的?那你可以走了。”
许自慎静静看了他少顷,他们前面的对话像一对熟识的老朋友,而事实上他们确实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从前在朝中打过不少交道,关系说不上好,但也不会很坏,曾经他们还互相欣赏与钦佩,可以说上一句君子之交。
可几年后,他们只在战场上见面,是要取对方性命的敌人。
“你想知道大虞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见宋青阁不动声色看了过来,许自慎缓缓道,“你的副将带着兵马退回梧州,沈辞在淀州,不过我的兵马打不过他,应该也要来梧州了。江北世族放出消息说你叛变,与华扬舲早有勾连,京中请你们皇帝彻查此案。谢如琢对宋家还不错,本想把事情压下来,裴元恺派兵去了宛阳边界,还施压安怀,孙秉德又和裴元恺通过气,谢如琢收押了宋青来。你这个弟弟倒是也很有血性,让我也刮目相看,他直言宋家没有叛变,自愿被孙秉德的人审问,来堵大家的口,还宋家清白。听说刑部和大理寺审了大半天,把人折磨得只剩一口气,什么也没问出来,现在也没话说了。谢如琢又去找了吴显荣,牵制住裴元恺,稳住了局面,现在最棘手的应该还是找不到你和华扬舲。”
宋青阁听许自慎简单说完了所有事情,面上神情始终是一派平静,但许自慎看他在听到宋青来不太好时,两只手都在抖,许自慎又接着前面的话补道:“你弟弟没事,还活着,在东厂,那位督主是不是跟他关系还不错?算是在东厂护住了你弟弟,再加上你们皇帝也站在宋家这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闻言宋青阁松开了攥紧的手,许自慎开了那坛酒,自己喝了一口,忽然道:“廷檐,这些年你也撑得很辛苦吧?你恨过朝廷吗?”
宋青阁接手宋家时还很年轻,那时许自慎早已成名于战场之上了,两人年纪差了正好十岁,很多年前,许自慎还曾去过宛阳,见到宋青阁,与他谈论了些兵法,又看了他画的行军路线图,很不客气地对他爹说,你这儿子天赋不足,不是为将的料,还是算了吧。
宋老将军叹了口气,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那声叹息意味着他自己也知道宋青阁并不是最好的接班人,但宋家没有办法。
当时宋青阁也听见了,也没有说话,垂下眼沉默地走开了,而后当天夜里,十七岁的宋青阁受命去拦截一支北狄骑兵,他们估算错了北狄人的路线,宋青阁带着两千人被困了两个时辰,等援军来时,那伙北狄骑兵竟没能往前进一步,宋青阁身中十几箭,命都快交代了。
宋家兵荒马乱了一天,宋青阁命大,又活了下来,他一醒过来就跪在父亲面前说:“父亲,我可能无法在战场上功成名遂,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护住宋家,不会让宋家倒下,更不会让北狄人越进大虞一步。”
那一次的事,让许自慎彻底认识到宋青阁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他的确不是一个天赋卓绝的将才,但他还是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将领,甚至比裴元恺这样当世无双的名将都更值得人敬佩。
一个本不适合战场的人把自己淬炼成一柄锋利的刀,在战场上留下他自己的名字,这需要的不仅是无数努力,还是永不回头的狠绝。
宋青阁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将才,很小的时候,其实他更喜欢读书,他母亲在时也说他的眉眼就像是一个读书人,也许他该做一个文臣,可是不能,他必须成为一个武将。
十三岁第一次去战场,十七岁差点在战场上有去无回,二十四岁接下宋家的担子,这么多年过来,“不容易”三个字又怎么够描述所有,他也会觉得累,想卸下重担,想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但他又怎么能那样做。
如果朝廷争气也就算了,可朝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所有的东西都要他们自己去想办法,许自慎问他恨过吗?
他想,可能北疆每个人都恨过,最难的时候,谁没骂过朝廷?
“你是在劝我真的叛变吗?”宋青阁笑了一声,“谨之兄,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没有谁对谁错,也不必互相劝慰。我不想宋家的名声毁在我手上,而且宛阳还有许许多多的士兵都还忠于大虞,我不想对不起他们。认真算起来,朝廷都对不起我们,你选择兵变,我也并不认为你做错了什么,可能我在那个境况下也撑不下去了,也反了算了。但你若是想劝我跟着你还是不必了,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你倒不如杀了我,成全我的忠义。”
许自慎似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回答,又喝了一口酒,道:“在战场上我曾说我只看得上裴元恺,现在再加一个沈辞,但在战场之下,我也很少会看得上什么人,廷檐你算一个。我为我当年说过的话道歉,宋家有你,是一种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