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塘笑了起来,摸摸五皇子的脑袋,道:“本来就是要送你的,一会来拿。”
“谢谢父皇!”五皇子抱着谢塘的胳膊蹭了蹭,“儿臣会更用功的,给几位弟弟做个榜样,也让父皇多高兴高兴。”
“你能这样想很好。”谢塘一直很喜欢这个儿子,嘴巴甜还懂事,“现在宫里除了太子,就属你最年长,确实要给弟弟们做榜样。”
七皇子和八皇子见状也跑上去拉着谢塘嚷嚷皇兄都有奖励他们也要,谢塘瞧着更为欢喜,摸过每一个人的脑袋,应道:“都有都有,等会跟你们五皇兄一起来挑自己喜欢的。”
两个郡王的世子还有几个侯府的公子都过去与谢塘说了话,一派其乐融融,只有谢如琢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依旧离那些热闹远远的。
没有人提起六殿下,也没有人往他多看一眼,像是早就把他忘记了。
谢如琢垂下眼,沉默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放进自己的书箱里,也没有走上去说话。
那些热闹本不属于他,何必过去讨人嫌?
母亲不喜欢他甚至憎恶他,父亲也向来不肯多看他一眼,兄弟姐妹嘲笑他,同龄的孩子排斥他,可能他生来就是没有人喜欢的小孩。
谢塘被三位皇子簇拥着离开了,谢如琢又坐了会,问了门口等他的内臣:“打听过了吗?皇长兄今天确定是去母后那里了?”
“是,太子殿下在皇后娘娘那儿,现在应该出来了。”内臣回道。
谢如琢点点头,把书箱交给内臣,自己一个人走向去皇后寝宫的路,路过一个小花园,听到有小孩子的声音,他停下看了眼,恰好碰上了太子谢如璋。
“见过皇长兄。”谢如琢跑过去给谢如璋见了礼,看到他牵着还没到三岁的儿子,笑道,“皇长兄带明庭一起来看母后吗?”
“对。”谢如璋的长相像个羸弱书生,但模样清风朗月,让人很舒服,笑起来也温和有礼,“六弟刚下学?”
“嗯。”谢如琢看谢明庭一张脸圆圆的煞是可爱,这年纪的小孩皮肤也白,活像一个糯米团子,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明庭好可爱。”
谢明庭知道是在夸他,咧嘴笑起来,谢如璋让他唤六皇叔,他说起话来还含糊不清的,乖乖唤了,还去拉谢如琢的手,笑着回头对自己父亲说道:“父王,这个皇叔最好看。”
谢如璋好笑地摸摸他的头,问道:“六弟有什么事吗?”
“有一件事想求皇长兄帮忙。”谢如琢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我想早点出宫就藩,但不知父皇想让我去哪……我……”
谢如璋猜到了他的意思,问道:“你有想去的地方了?”
“是,我想去江南。”谢如琢毕恭毕敬又行了个礼,“求皇长兄帮忙跟父皇说说。”
谢如璋有点讶异,皇子都巴不得晚点去就藩,还都不愿去离京城太远的地方,道:“江南?你要去那么远?”
“我喜欢江南。”谢如琢抬头笑道,“皇长兄,您看可以吗?”
“你既然是真心想去,我去帮你跟父皇说一声。”谢如璋身体不好,其实不常和他们几个弟弟见面,但见到他们都是温和可亲的样子,也素来有求必应,打心底里他们都很喜欢他,“明年五弟应该也要去就藩了,宫里人又少了。”
谢如琢心中欣喜,忙不迭道了谢,谢如璋看他长得瘦弱,也知道他这么早就想去就藩的原因,叹了口气,招呼身后的侍女把手里的一包点心给他,道:“这是刚刚母后给明庭的小点心,明庭今天已经吃了很多了,我不让他多吃,你拿去吃吧,有桃酥也有芸豆卷。”
平常很少会有人送谢如琢什么东西,他嘴上说着不要,但眼里的光却做不得假,一直盯着那包点心看,谢如璋也摸了下他的脑袋,把点心塞给他:“拿去吧。”
谢如琢心中有几分感动,道了谢,拿着点心从另一条路走回宫去。
他没有把点心拿回宫,在路上找了个隐秘的角落,蹲下拆开包着点心的纸,就在那一口一口吃完了。
柳燕儿不喜欢他拿别人的东西,告诉他那都是别人可怜他们才给的,会发疯般把那些东西都扔掉,还会拿戒尺把他的手心打得通红,不许他吃饭。
可他终究还是个小孩子,也渴望别人可以多喜欢他一点,给他一点温暖的善意,但他也不想母亲生气,最后只能这样偷偷躲起来把这些点心吃掉。
谢如琢抹干净嘴边的碎屑,把最后一点点心小心地包起来,悉心藏进怀里,留着以后吃,哪天母亲又不让他吃饭他就可以拿出来吃。
今天被先生夸奖了,见到了可爱的小侄子,皇长兄答应让他去江南就藩,还送了他一包点心,点心又非常好吃,谢如琢瞬间就把今日的失落抛了个干净,笑着一蹦三跳地回宫去了。
柳燕儿总不喜欢在屋里点太多蜡烛,屋中总是有些昏暗,谢如琢在门口悄悄往里看了眼,见她坐在软榻上抚着五弦琵琶,却不拿起来弹,眉间满是伤感,心中也不是滋味。
他想让母亲开心一点,走进去行了礼,笑道:“母妃,今日先生又夸我文章写得好,当时父皇在旁边也听到了!”
柳燕儿淡漠地看他一眼,道:“那你父皇夸了你吗?”
谢如琢张了张嘴,又失落地垂下眼去,小声道:“父皇许是忘了……”
“他根本就没看你一眼吧。”柳燕儿讽笑一声,“男人都是这样,记不得自己喜欢过的女人,也不会记得自己的儿子。”
谢如琢咬咬嘴唇,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柳燕儿的袖子,道:“母妃,我跟皇长兄说了,我想去江南就藩,明年,最迟后年,我们就离开这里去江南,那里很美的,母妃一定会喜欢。”
柳燕儿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却难得轻声细语地对他说了句话:“走吧,去哪里都好,不要再回来了……”
谢如琢立马又开心起来,蹲在软榻前握住柳燕儿的手,轻声道:“江南一定比这里好,母妃在那里会心情变好的,把所有不开心的事都忘掉,也不会再看见您不喜欢的人了。”
那是柳燕儿第一次轻柔地揉了他的脑袋,让他知道原来母亲也会怜爱他。
那一天的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幻想着往后无尽快意的岁月。
离开他不喜欢的皇宫,去一个春天开满桃花的地方,带着自己的母亲,去接来那个愿意保护他的哥哥,默默无闻却心满意足地度过一生。
他要做一只飞鸟,永远地,永远地,离开这座牢笼,去自由的天地看月升日暮。
可是他不知道,他飞不出去的,这一生,他都没有再飞出这座牢笼,余生漫漫,行至尽头,终究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尘世的热闹永远不属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几个和前文对照的小细节:
1、结局章写到过小谢为了让大家接受他不娶妻生子,说皇长兄对他很好,旧年给过他一包点心都说得感人肺腑,虽然写到几十年后的小谢自己也不确定是真是假,但皇长兄真的曾经给过他一包点心,让他十分感动。
2、第22章 小谢在冷宫呆呆看着一只飞鸟飞出宫墙,也许那时的他就是在幻想自己是那一只飞鸟,永远地飞出这座牢笼,去往广阔的天地。
3、裴云景帮小沈遮掩军籍的事前文也说过,这里也对照了,他是一个矛盾体,一边嫉妒一边又良心未泯,但总体来说,他心里还是把小沈当自己亲弟弟的,就是从小环境因素心里有点扭曲变态,本性不坏。
4、小沈一遍遍说他不会骗我,第19章 他知道六皇子去了冷宫后,也是在说他怎么可以骗我……天地不仁,那年的约定终究成了年少的笑谈,永远地错过在了时光里。
所幸这一世的小谢,终于做了一只飞鸟,离开了那坐牢笼,带着愿意永远保护他的哥哥去江南,余生漫漫,他再也不是一个人,有爱他的长辈,有爱人作陪,拥有了尘世的热闹。这篇番外边写边哭,突然觉得也许在某个平行时空,我的两个崽崽真的存在,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再抹一把泪)
下一篇是副cp番外,明天写完更,没写完就后天更。
看到有不止一个小可爱提到小谢女装,打算后面的现代校园番外写一个女装,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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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宋青来x何小满
宋青来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何小满。
十几岁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对一个人一心一意, 更不可能说出一辈子这种话。
他天性叛逆不服管,也没心没肺, 谁也不能成为他的羁绊,困住他潇洒又自由的一辈子。
十七岁来了京城,和其他家世出众的公子哥们混在一起,三不五时会去花楼喝杯酒,只不过他还知道给宋家积点名声,不会玩过了, 最多摸个小手亲个小嘴。
这样的日子他觉得挺舒服的,想看哪个美人就看哪个,男男女女都行,没人管他,也不需要对谁负什么责,流连花丛又片叶不沾身。
先帝也曾开玩笑说要把三公主许配给他, 宋家还当真如临大敌地思虑了一番, 怕这是皇帝要把他扣在京城, 谁知他直接在一次宫宴上把三公主气哭了,这事就不了了之。
宋青来想着,娶什么公主, 长得也就勉强能看过眼, 还不如旁边站着那个六皇子好看,脾气还大,他可受不起这个气。
直到某个下雨天, 他遇到一个人, 他潇洒又自由的一辈子注定是要被困住了。
他和锦衣卫的兄弟一直都从昭武门进宫,那天的雨很大,坪都好像甚少会有这么大的雨, 急促地敲击着宫墙上的砖瓦,叮叮咚咚有点恼人。
几个年轻人也没带几把伞,都是两两撑一把凑合着,他搭着冯介舟的肩正往前走,冯介舟突然拉了他一下,道:“地上坐着个人。”
他抬头看过去,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火者,缩着坐在地上,好像在哭,又好像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骨架小,缩着更显小,漫天的雨幕遮过来,像要把那个人湮没其中。
小火者的衣衫不整,他们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宫里这种腌臜事很多,见怪不怪了,跟他一起的几个人甚至调笑着窃窃私语起来,有点不堪入耳。
他皱了皱眉,让冯介舟和其他人先走,独自一人径直走进了雨幕之中。
“喂,小孩,你不冷吗?”他看见小火者露着又瘦又白的双肩,下雨天有点冷,缩着身子的人其实在微微发抖。
小火者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笑了一下,心道:竟然没有哭,就是眼睛有点红。
他在心底赞叹了一声这副容颜,还没长开却已是极美,最好看是那双眼睛,天生一双狐狸眼,蜷翘的眼睫如鸦羽般盖下来,谁看了都要生出怜惜之意,若是眼里有笑,又一定是勾人的模样,就像志怪书里半夜吸人精魄的狐妖。
看小孩吓傻了一般直愣愣看着他,就是不说话,再看那件衣服已被扯坏了,他不是怜香惜玉,也不是有其他心思,只是出于本心地在做一件事,换了其他人,他想他也会这样做的,只能说那一天是上天注定,没让他遇到别人,偏偏遇到的是这个人。
他把身上已经湿透了的飞鱼服脱下来披在小火者肩上,低头时破损的衣服下摆隐隐可见那个隐秘的部位,他不小心看见了,又不露声色地转开了眼,走的时候,又笑了一下,说了一句在那天最不该说的话,鬼使神差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
“你长得很好看。”
他这样说完,就跑走了,都没敢回头再看那人一眼。
那句话他没有龌龊的心思,人家还是个小孩,他再禽兽也不可能会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有那种心思,或许他更多的是在惋惜和可怜。
这真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不小心看到的地方让他在那一刻生出无比难过的感觉,这样好看的一个人却是残缺的。
后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遇到这个小火者,虽然那天因为衣冠不整去御前挨了顿板子,但那天的事也被他当作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挥挥手就忘了,毕竟不管怎么说,他和那样一个人似乎都不该是一个世界的。
半年多后,某次他们又从昭武门进宫,拐了个角,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特意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一个半露的身影一闪而逝,但还能清楚地看见有一片衣角露在外面,他又转了个角度,从侧边看更是明显,那身形骨架小,一张侧脸小巧玲珑,雌雄莫辩,他忽然就猜到了是谁,笑了笑没有走上前,招呼了同伴一同走开了。
之后的好几年,从昭武门进来的同一个地方,他总能看见那个半隐半现的身影,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发觉他目光瞧过来又慌不择路地转开眼,躲进角落里不敢再冒头。
还怪可爱的。
他专门让冯介舟去问了宫里的人打听那个小火者是谁,一开始的两年得知他是在钟鼓司,后来冯介舟突然跟他说那人去了冷宫。
“冷宫?他得罪人了?”他诧异道。
没得罪人不可能会被发配到冷宫那地方去,冯介舟点头道:“得罪了尚膳监的掌印,你知道的,那人有那什么的癖好,被盯上了还能好过?听说差点让人给打死了,王谌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