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知道苏煊着急,便宽慰道:“别担心,王爷不会有事的,没准儿是因为战况紧急,皇上把王爷留在宫里商量对策,我已经找人去打探情况了,再等等吧”
魅影话音刚落就见夜幕下不远处走来一个人,他身体晃晃悠悠的,仿佛随时会倒下一般,苏煊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是谁,急忙奔过去,叫道:“阿璟,”,苏煊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便怔住了,几个时辰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沧桑的像个老人,身体冰凉,眼神涣散,嘴角挂着血,好不狼狈。
“阿璟,你怎么了”?苏煊关心的问道,但轩璟似乎没有察觉到苏煊的存在一般,不停的朝前走着,最后停在了一守卫面前,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拔出了他的刀,随后发了疯似的砍向王府的大门,铁片划过门扇留下一道道印记,诉说着轩璟此时的不甘和难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轩璟像只野兽般嘶吼咆哮,看的苏煊整个心都揪起来了。
“轩璟,你冷静些,发生什么事了?”苏煊努力的想要去平复轩璟的情绪,但是却毫无作用,轩璟仍然不停的乱砍着,苏煊也是有脾气的人,忍无可忍他就不想再忍了,指着轩璟就骂:“轩璟,你个王八蛋,小爷没吃没喝担心了你一天,又在这吹了一晚上的冷风,你可倒好,回来了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拿个破刀就往门上砍,你真当小爷我没脾气,你不是想砍吗,来”,苏煊梗着个脖子冲轩璟喊道:“你有本事往这砍,我苏煊今天要是皱一下眉头,从此往后就跟你姓”!
“苏公子,你消消气儿,别跟王爷一般计较”,张大夫在一边拦着苏煊,生怕他现在冲过去和轩璟“决一死战”,魅影近不了轩璟的身,所以也只能和张大夫一左一右的拦着苏煊。
而此时被苏煊骂了一顿的轩璟似乎察觉到了苏煊的存在,手里的刀没握紧铛啷一声掉到了地上,嘴里唤着:“阿、煊,阿煊”,然后朝苏煊走了过去,只是还没到跟前,人便一头栽了下去,还好苏煊手疾眼快将人接住,又在张大夫的帮忙下将人弄到了屋里。
“张大夫,阿璟他怎么样”?苏煊担心的问道。
“苏公子不用担心”,张大夫收回了给轩璟搭脉的手说道:“王爷没有大碍,只是着了凉,又受了刺激急火攻心才会晕倒的”
苏煊听了张大夫的诊断如释重负,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线终于松了下去,“没事就好,张大夫,今天晚上麻烦你了,阿璟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张大夫眼睛扫过面前人又扫过躺在床上的轩璟,想来自己留在这里除了碍眼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作用,便说道:“也好,有劳苏公子了”,说完之后便拉着没甚眼色的魅影出了门。
苏煊见人走了,回到了床边帮轩璟脱去了外衣,又拧了热毛巾帮轩璟擦脸上的污迹和手脚,等所有的这一切都收拾好了已近子时,苏煊折腾了一个晚上又累又困,守在轩璟的床边逐渐失了意识。
第二天是轩璟先醒过来的,如往常一样一睁眼就看到了苏煊,而苏煊因为心里惦记着轩璟的事睡得比较轻,所以当他感受到一阵炽热的目光在注视着他的时候,猛的睁开了眼睛,“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苏煊说着就要坐起来,却被轩璟一把按住,“我没有不舒服,我想让你陪我躺一会儿”
苏煊闻言躺回了原处,甚至有意无意的朝轩璟身边挪了挪,两人互相注视着对方,温热的呼吸彼此纠缠,一时相对无言。
“我昨天晚上发疯吓到你了吧”?轩璟先开口问道。
“没,我哪有那么胆小”,苏煊先是否认,随后又继续补充说:“发疯没有吓到,吐血吓到了,昨日在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与皇上因为出征的事起了点小争执,我因此在坤阳宫前跪了几个时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还好有岳母大人的护膝,要不然我这幅膝盖恐怕是要不得了”
苏煊见轩璟不似昨日狂躁,甚至还开起了玩笑,想来应该是无事了,便也跟着打趣道:“一口一个岳母大人叫的可真亲,她老人家又不在,你马屁拍的再响也传不到她耳边去”
轩璟闻言笑了笑,在苏煊撅起来的小嘴上啄了口,“这不是还有你嘛”!轩璟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突然间沉默了,直到过了许久才像是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说道:“阿煊,我派人送你回山寨吧”!
“嗯”?苏煊不明所以,语气中有点不高兴,“为什么?你是想与我和离吗”?
“当然不是”!
“想来应该也不是,我们都没成过亲,算哪门子和离,我现在这样顶多算是被扫地出门”,苏煊气的圆鼓鼓的像只小河豚,轩璟见状无奈的笑笑,调戏道:“小阿煊,想成亲了”?
苏煊一听这话脸唰的一下红了,立即反驳道:“放屁,你哪句话听出来小爷想跟你成亲了”,苏煊白了轩璟一眼直接翻过身去,只留给轩璟一个后背。
轩璟则直接凑了过去,双手揽住了他的腰,动情的说道:“我想,阿煊,我做梦都想,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现在就带你回子虚山,三媒六聘,布喜堂入洞房,可是眼下形势容不得我这么做”。轩璟叹了口气,“其实早在我昨日入宫前就已经料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也想好了应对之策,我现在是唯一能查明真相的人,我想给他们一个交代,我想让那些永埋地底的英魂受世人景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连提都不能提的禁忌。所以,边境我是一定要去的,可我一旦离开,王府随时都可能成为虎狼之穴,我远在边外,保证不了你的安全,所以,阿煊你听话,暂时先回山寨好不好?至少有伯父伯母在,我也能安心些”
苏煊闻言转过了身看向轩璟:“可王府是你的家啊,我想替你守着”
这样的阿煊,这样好的阿煊很难让轩璟不动容,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过苏煊的脸,从眉毛到眼睛到脸颊再到嘴唇,最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在苏煊的眼角落下轻轻的一个吻,“不,阿煊,王府不是我的家,有你的地方才是”。
47、离京
◎金蝉脱壳◎
最终苏煊被轩璟说服了,两人没做耽搁收拾好了行李,准备趁着天不亮启程,轩璟担心苏煊的安全还明里暗里派了不少人保护他。
临行之际,轩璟抱着苏煊,不舍的说道:“阿煊,保重”
“你也是”,苏煊的下巴垫在轩璟的肩窝,在他耳边仅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早些回来,本少当家在山寨给你备着聘礼,等你回来了,小爷就娶你进门”
轩璟听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答应道:“一言为定,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你呢,这段时间就负责把岳母大人说服,别让他老人家到时候再把我赶下山来”,轩璟搭在苏煊后背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抚过苏煊的长发,似是在下定决心,“好了,走吧,要是在多抱一会儿我就舍不得了”
苏煊嗯了一声,说道:“那我走了”,并趁着轩璟不注意“吧嗒”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快速的说了句:“我会想你的”,随后毫不犹豫的松开了抱住轩璟的手,干净利落的上了马。
而轩璟因为苏煊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了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苏煊已经抓起了缰绳,“阿煊”!
苏煊听到声音转过了头,扬起的发丝正好遮挡住了少年眼睛里的星光。
“我也是”,轩璟回应到。
苏煊笑了笑,那笑容干净温暖,疗愈人心,是轩璟愿意付诸一生所去追逐的。
正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虽然依依不舍但也别无他法。苏煊驾马离去,不敢多做停留,轩璟唯恐破防,也不敢再多说几句,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苏煊的背影逐渐变小,直至消失。
魅影陪在轩璟身旁,见此情景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既然您舍不得苏公子,为什么不让他跟在您身边或者留在王府也好”
“阿煊是我的软肋,他跟着我一起去边境,我顾忌颇多,他也不安全,而都城更是龙潭虎穴,都城里的人也从里到外都烂透了,把阿煊一个人放在这里,我不放心。先不说这个了,宫里有什么消息吗”?
魅影:“昨日派出去的翼卫打探到皇上已下旨让十四皇子轩韫和骠骑将军带十万大军出征,并从临近的灵州、尧城共拨了十五万兵力增援益顺”
轩璟听了轻嗤一声:“看来父皇还没完全老糊涂,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边关之事“。说完轩璟抬眼看了天色,问道:“魅影,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已至卯时”
“天快要亮了”!轩璟吩咐道:“魅影,你找人写封辞呈送到皇上那儿去,就说本王有疾无力再胜任阁首一职,然后在去从翼卫当中寻一个与本王身形相似之人”
魅影:“王爷您这么做该不会是想要”
“金蝉脱壳”
魅影办事得力,没一个时辰的工夫辞呈已经到了皇上跟前,天宥帝看了大怒。
“失心疯?朕看是他这个八王爷当的太闲了”!天宥帝一掌拍在桌子上,连带着桌上的奏章哗啦啦的震落了一地。
元公公见状赶忙指示身边的小太监把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自己又给天宥帝添了茶水递到眼前,说道:“皇上息怒,依老奴看,八王爷没准是真病着了”
天宥帝睨了一眼示意他继续说,元公公如是说道:“昨个儿八王爷在殿前跪了一日还吐了血,出宫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自打宁妃娘娘薨了以后,老奴还是第一次见着八王爷这般”
天宥帝听了轻哼一声,“你也太小瞧咱们这位八王爷了。朕问你,你可知这次随军出征朕为何选择了十四而放弃了无论是能力还是威信都要更胜的轩璟”
“老奴愚笨,还请皇上赐教”
天宥帝抿了口茶水,继续说道:“朕的这几个儿子,除去早夭的十一以外,三皇子因巫蛊之事被贬为庶人,六皇子老老实实驻守西南,这些年看来也并无非分之想,十四皇子虽是聪敏,但和老二老八比起来还是差太多。轩洛背后有王家势力,轩璟贯会笼络人心,军中有不少人支持他,这两个人表面看起来温顺,实则,羊皮下藏的是狼子野心。互相制衡尚好,可一旦让轩璟带兵离开都城,他远在边境之地奈何不得,在都城,轩洛之势大涨,无可匹敌,两方实力相对,势必会引起动乱,到那时,朝堂危矣!所以无论如何朕都不能派轩璟去”
元公公跟在天宥帝身边二十多年,天宥帝的意图他在清楚不过,但闻言还是恭维道:“皇上英明”
天宥帝一伸手,元公公连忙从天宥帝手中接过茶杯,“轩璟执意要和朕对抗,那就让他在府上好好养病吧,不用管他。你去传朕旨意,内阁事务从今天起暂时移交孙阁老处理”
“是,皇上”,元公公退下去宣达旨意,他先是去了内阁,随后才去王府,只是他人还未到,消息便先一步传到了轩璟耳中。
轩璟用手拍了拍坐在一片碎瓷瓦片中的魅影的肩膀说道:“别吃了,干活了”
魅影将手中最后一口香蕉塞进嘴里,然后将香蕉皮扔到了门外,这才站起身来,有模有样的喊道:“王爷,您不记得魅影了吗?王爷~王爷”!魅影演技精湛,哭的是梨花带雨,喊的是撕心裂肺。轩璟呢,比起魅影是只强不差,他往左右瞧了瞧,从残存的几件瓷器中挑了件最便宜的在手中颠了几下径直朝门外扔去,瓷罐砸在了门框上,碎片迸溅,正巧在这个时候进门的元公公脸上留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一滴血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元公公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见状不慌不忙的取出一块手帕擦掉血迹之后又收起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进了门。轩璟趁热打铁,顺手从旁侧拔出一把刀来朝众人砍去,众人恐伤到自己纷纷向四周散开,唯有元公公待在原处不动,魅影见状连忙一把推开处在前面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元公公,这才使得他免于成为轩璟的刀下亡魂。
“王爷,这是宫里来传旨的元公公啊”!魅影挡在元公公一众人面前冲轩璟说道,可她不说还好,一说是宫里来的,轩璟听到这两个字就跟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眼眸猩红,人也变得更加不可控,不管不顾乱砍一通,“滚开,你们都要害本王,本王要把你们全杀了!全杀了”!
此时魅影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她不顾个人安危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了轩璟,还示意元公公快些离开,免得被发疯的轩璟所误伤,而元公公此刻也顾不上轩璟是真疯还是装疯了,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眼下这形势,轩璟不能拿皇帝怎么样,但杀他泄愤还是轻而易举的,而若他今日真的死在了轩璟的刀下,天宥帝也不会怎么样,更不会受其影响,只不过旧人换新人罢了。元公公是个聪明人,权衡利弊之后,将旨意传达王府管事,自己急忙跑了。
魅影看着火速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的人影,忍不住“啧啧”两声,“元公公在皇上身边当差这么多年,应该也是见过些场面的,怎么胆子还没芝麻大,稍一吓唬人就跑了”
“无所谓胆量,他只是比一般人更能看得清局势”,说完轩璟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转而问道:“让你找的人怎么样了”
魅影:“回王爷,人已经找到了,易容之后和您别无二致,一般人轻易发现不了”
“好”,轩璟点点头,继续吩咐道:“将府上的事情交代好,今天趁着天黑出城”
魅影:“是”
48、转机
◎速战速决◎
当天夜里,轩璟带人出了城,在和城外的翼卫汇合之后,便直奔边关而去。轩璟一行两千余人,且都是精锐,所以相较于轩韫十万大军而言,轩璟虽然晚出发一日,但却先一步到达了益顺,不过他并没有着急现身,而是去勘察了周边地形以及失陷城池的情况,这一来一返等轩璟再回到益顺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