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生母贵妃娘娘跪在御前,哭道:“陛下,漳儿是被冤枉的,定是那些小人记恨在心,设计陷害漳儿……”
衡帝神情愤怒,被魏允漳一抱一哭,心软了点,恨铁不成钢地说:“无知妇人,胡说八道。什么小人,丞相大人亲自监察的科举舞弊案,全天下眼睁睁看着,能有半分诬赖了人不成?”
衡帝恼怒地将允漳踹开,“科举舞弊结|党|营|私,勾结韩家陷害忠臣,这罪名条条框框清清楚楚。让朕帮忙遮掩,传出去史书怎么写?朕瞎了眼吗?”
贵妃连滚带爬地上前,她的妆花了些,把允漳拉到衡帝面前。她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您看看。这是您唯一健全的成年皇子,他最听您的话了,是您亲生的儿子。”
贵妃保养得好,又只生了允漳一个孩子,身材依旧曼妙有形,姿容艳丽,比起劳心劳力因大悲大痛而憔悴的皇后美上太多,衡帝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恰好,贵妃的话又戳中了衡帝心头最大的顾虑。
魏允漳,是他唯一成年的健全皇子。八皇子顽劣不可考虑,十一皇子出身卑贱年龄又小,更别提十三皇子,他不可能再等数十年让他们成年,他没得选了。
大齐江山到底该由何人继承?
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容忍丞相辅佐魏元熙那个反贼的孽种登上这个帝位的,绝对不可能!
……
林海棠过来的时候,重照正在侯府院子门口晒太阳嗑松子,闻言起了身,一本正经地坐好。
海棠提着点心食盒,“侯爷,我给您带了点心过来。醉仙楼打包带来的,趁热吃。”
躺椅旁边放了个小桌子,重照让她放在桌子上。
食盒打开,糕点还是热的,重照尝了尝,确实是醉仙楼的味道。他因为不好出门,也时常让许长延从醉仙楼打包吃的带回来。林海棠过来也是顺路,顺便借书回去看。
汪子真会试前看的书都在昭侯府没带走,一直存着,还有重照自己的存书。
重照没什么架子,让人坐下,“先别急着去借书,留下先一起吃两个。”
林海棠露出一个笑,道过谢,撩起裙摆便坐下。她性子直率,脑袋瓜机灵又记性好,对醉仙楼吃过一次的菜品印象很深,能跟重照说上许多有关美食方面的经验,简直和杜州一样津津乐道。
只是杜州在大理寺忙着为大齐鞠躬尽瘁呢。
林海棠说了半日,忽然住了嘴,面带疑惑和探究地看着重照。
重照发觉她没声音了,疑惑地抬头,看见她专注明亮的眼和因为风吹而微红的脸颊。
女孩子清香而充满活力的气息萦绕在身边,像是以前的李重琴,调皮可爱又活泼,让人忍不住想逗一逗,又想好好宠爱她让她开心。
重照向后退了退,道:“怎么了?忽然不说话。”
林海棠似乎觉得有些羞耻,她拿出绢布擦了手,微微低头咬了咬下唇。
重照皱起眉,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语气有些严厉:“有事便说就是,是不是在外头闯祸了?不敢跟你哥说,怕他打你骂你?”
林海棠忙摇头否认。半晌她抬起头,脸颊微红,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和渴望,“小、小侯爷,重照哥哥,能不能让我摸摸你的肚皮?”
“……”
易宁猛地一惊,在心里给这耿直的小姑娘比了个大拇指。
昭侯府下人都不敢瞧一眼的,连易宁这样贴身侍卫都得没仔细瞧过。以往许大人来了,两人房门紧闭,下人都在远处站着侯着的。小昭侯面子极薄,大家都看出来了。况且许大人妒心重,窥探小侯爷的肚皮那可是不要命的事了。
林海棠见重照的脸色顿时变黑,脸颊两侧似乎也有些发红,一时被她吓住了,没有回答。林海棠忙摆手,“对、对不起,是我妄言了,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重照动了动,回过神,亮出肚皮的事,绝对没可能。
感觉就跟小刺猬露出最脆弱的地方一样。
林海棠见他面色如常了,继续问道:“那、那小侯爷,宝宝会乱动吗?会真的踢你吗?”
重照脸色又变了,脸上的红色深了些。他莫名想起昨晚有明显胎动的时候,因为月份大了,外头也能感觉到。许长延兴奋激动,抱着他的肚子磨蹭了半天。
帐暖香红气氛正好,险些把两人的火气都给蹭出来。
林海棠意识到自己失言,又忙着补救,“对不起我又失言了。小侯爷原谅我好不好。我爹娘去得早,都是哥哥拉扯我长大的。不知道有娘亲……不不不做娘亲是怎么样的……不不不算了我就是好奇。”
她感觉自己在越摹越黑,重照失笑,便不计较,道:“罢了,你去后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书。中意的跟宋管家报备一声,便带走好了。”
林海棠点了点头,又露出笑来,“我要是个男子,也能考功名。为家里挣钱,这样哥哥就不会那么辛劳。去太医院,还得去药铺里给人看诊拿钱。”
林府就林飞白撑着,日子清苦,重照也知道。但人好好过着,林飞白不愿接受重照的接济,靠着本事另外赚些钱,一直是他坚定不移的事,重照也知道。
重照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毛绒绒的。
林海棠怔了怔。李重照虽不如许长延那般俊美,长得却是能欺骗京城闺房女子无数的脸,清俊帅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又是出身世家品行端正,身上带着军功和侯爵。不管体质如何,京城里的追求者不会少。
能为救她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独自一人承担身孕的压力,面对家族蒙难忍辱负重……林小姑娘内心的感动崇拜已经如滔滔江水般流淌了。
重照说:“即便不能以男子之身考取功名,学这些将来也会很有用处。放心,你哥哥能看着你长大快乐,他也很开心。你将来,对他报恩,还做一家人,就好了。”
没有隔阂、没有算计、没有险恶用心和自以为对他好。
林海棠似乎在这一刻捉住了什么,她感觉头顶上温暖宽厚的手掌离开了,有些失落。
易宁出门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拿了两个请帖。
林海棠告退离开了,重照接过请帖看了看,易宁说:“是上官大人回京了,过三日要办手眼通天请客,宴请了很多人,有些是同朝为官,有些是他的门生。”
不只是重照一人,许长延的请帖也在其中。
重照离开京城前上官太傅便已经辞官隐退,如今是被丞相请来,主持会试复试,借用他的名声和威望,表示朝廷公平公正考核天下学子的态度。以此来压制民间对大齐朝堂的不满,把整件事归罪于唐亲王的身上。
丞相总是能办的处处周到,要出手便是迅雷不及掩耳一击必杀之势。
上官察由此回来,恰逢六十大大寿,便顺便办了,自然也是用来提高声势。
易宁说:“那您是去还是不去?”
重照收了请帖,神色淡淡,“上官先生曾是我老师,我自然要去的。到时候还得备一份赠礼,送什么好呢?”
易宁面露担忧:“您身子重,不便出行。许大人到时候一定会去,您让大人给您把赠礼送去,不就行了吗?”
重照摇头看他,“不行。上官老先生请的的是门生和同僚,若是当初的李小将军,不去便罢了。可我身上挂着爵位,不久前还在京城里出尽了风头,此时不去,岂不是拂了他的面子?”
“况且,我藏的也够久了,每天借故经过昭侯府的人都快伸长了脖子探进来看了。不可能一直躲在昭侯府不出门的。”
……
上官察手里有本册子,记着每年青崖学堂入学读书的学子。按照名册上的人,还在京城的,基本都发了请帖。
寿宴在晚上,下午过了大半,府邸门前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上官家的府邸院子极大,大家凑在一起说话,却时不时有人转头朝大门口看去。
上官察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甚是疑惑:“他们都在看什么呢?”
旁边一老人说道:“他们是都在等,你昔日那个好学生,原镇国公府二公子,现在的小昭侯兼大理寺少卿李重照李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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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这个头衔有点长, 前头一系列称号上官察都不知道,他只注意到了最后一个名字。
他教过的学生太多,即便隐退后, 看着顺眼便收在门下随手指导也很多。所以许多门生他都早已经忘得彻底。
李重照他却记得。
和当今八皇子一起, 把他心爱的君子兰说拔就拔的那个调皮捣蛋的家伙, 能把他活活气晕过去闯祸打架能一天激怒他三回。他还三番五次地招惹上官察最喜欢最得意的学生许长延, 差一点, 不, 就是把人带坏了。
上官察顿时想起了他在外头收到的一条条消息。从许长延连中二元, 从许长延忽然离京, 从其性情大变、李重照回京,到李家蒙冤倒台,唐亲王上位和诡谲的身世风波, 京城一直不是个安稳平静的地方。
上官察沉迷于做学问,因为阅历,也通晓世事。他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神色,转而又变为怒意:“李重照这个小兔崽子我记着呢,老夫险些被他气死又活过来。半点知识没学到, 还把老夫的好学生给带坏了,你说我哪能忘了呢?”
大家这才想起来, 小时候的李家二公子性情很是顽劣, 都说本性难移,长大后应该也差不多吧?
上官察动了怒, 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众人也不好驳了面子,便识趣地不再说起这回事了。
片刻后,上官察起身接了个消息, 便以疲乏为由回屋休息了。
上官家的府邸开了道小门,下人恭恭敬敬地把人迎进来,九龙卫使的深色官服透着生人勿进的气场,紧紧跟随在主子两边。
上官察转过身,迎面走来的人穿着深色衣裳,锦缎透着厚重的气息,眉目与幼年的精致秀气不同,更加冷峻和成熟稳重,举止之间已经有着上位者的气度和从容。
上官察眉头微挑,心道不愧是自己当年最得意的学生,不比任何一个正统皇子差。
许长延收敛了冰冷的神色,垂着头恭敬地行礼。
他弯了腰,露出身后的人。
上官察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
重照面色不变,他往前走了两步,弯腰行礼。面前的老先生满头华发,前世离京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此时见了仿佛已经过去很久。
上官察露出惊诧的眼神,呼吸一滞,神色微变,道:“无妨,都坐、坐吧。”
传言传得沸沸扬扬,皇帝的赐婚诏书都下来了,上官察自然知道消息。只是老人家虽然阅历丰富,却没见过男子如妇女般大腹便便的模样,更何况当事人还是他昔日的学生,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许长延搀扶着重照的手臂坐下,姿态亲昵,暗示之意特别明显。
他自己却没坐,只道:“前头宾客应该是等着急了,我过去露个脸。”
说完,许长延告退,带着九龙卫的人把送来的珍贵山水画和典籍送去前厅,和一大堆赠礼摆放在一起。
房间里头,重照心平气和地开口说:“老先生应该知道了,皇上为我和长延赐婚的事。”
上官察目光微微躲闪了一下。
重照继续道:“我此番和长延一起过来,是诚心想感谢您,当年的师生之情。”
上官察让人上茶,语调淡淡:“教书育人是老夫的本分,也是我喜欢的事。长延没能在官场上有所建树,我也觉得非常可惜。当然,我也知道丞相的深意,如果像我心中所想一般,他能一展宏图,老夫能收他为学生,也是值了。”
德高望重的学问家,哪能比得上史书上响当当的的帝王之师?
重照笑了一下,“我之前在学堂里顽劣调皮,让您在我身上浪费了不少精力,希望您能原谅。”
他微垂了头,再没说话。之前的诸多事情都是年少无知,况且去日已久,说完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前世重照后来就没再见过他的老师,直到后来才明白对方教书育人的苦心,只是他们走完全相反的道路,他说三十六计,老师说四书五经。
幼年的天真叛逆离他已经太过遥远了,隔了两世,重照自己都模糊不清了。差生和好学生有天壤之别,没准上官察已经忘了他做的事。
上官察盯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悠悠说道:“那些我是都不计较了,要是一件件数你在我学堂里头犯下的事,我得被气死好几回。你能有现在这地位,做先生的我心里头也很欣慰。回京之后,就像心里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说起这个……你知道,长延这孩子,性子最倔强执拗。他决定了的事,谁也劝不回来。他小的时候,丞相严苛,与他并不亲厚,他与我关系倒更近一些。某一天晚上,他问我,喜欢一个男人,是不是有病。”
重照猛地抬头看他。
上官察摸了摸胡子:“老夫我着实吓了一跳。他那时心慌意乱,我让他镇定,问他是不是男女之情,他说是。他还说你一点都没发觉,他不敢跟你说,怕你生气就此一刀两断不相往来。我当时就觉得你们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