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洛子川道。
“这个地方是附近的唯一一条道路,是一些图近路的过往商客的不二选择。纵使山路再难走,也不会整座山林就只有我们四个。”陆云丘喃喃道。
忽然,洛子川和陆云丘异口同声地喊出来:“阙玉岭!”
他们慌慌张张要往外走,却听见林岁言一脸淡定地说道:“走不了了。”
忽然,山岭四周跳下来几排蒙面人,个个凶神恶煞,为首那人露了面,洛子川一晃神。
此人不正是客栈中厄住他喉咙的那人吗?
阙尘眯眯眼,忽然“呦呵”了一声,道:“熟人啊。”
周遭的蒙面人个个诧异对望。阙尘走了两步,挡在洛子川身前,遮住了大半阳光。
“本无意擅闯阙玉玲,在此向阁下赔罪。”林岁言拱手道。
“我管你有意无意的。入了我的地盘,要么,把钱留下;要么,把命留下!”阙尘不屑道。
“那试试看吧!”陆云丘摸着怀中的飞镖。
“哎,俗话说的好‘破财免灾’,云丘,给点儿钱。”林岁言笑道。他的笑确实很温柔,但未必是发自心底。
陆云丘白阙尘一眼,摸出一个钱袋,凭空抛了过去。他伸手一接,晃了晃袋子,冷哼道:“呸!就这点钱,打法叫花子呢!”
“那你想要多少?”陆云丘翻白眼。
“要的也不多,一万钱。”阙尘仰头道。
“一万钱?”陆云丘眼睛瞪大数倍,“你怎么不去抢?”
“呵,你们入了阙玉岭,就得听老子我的。一万钱,少得很。我再问最后一遍,要钱还是要命?”阙尘道。
“阁下,你看我们漂泊在外的,身上的钱也带得不多。我是想活命的,可……实实在在是没有那么多钱啊!”林岁言委屈道。
“没有就把命拿来!”阙尘的目光坚硬地在四人身上扫了一圈,忽然语气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也罢,看你们不像有钱的样子……”
“你……”他指指林岁言腰间的软鞭,“把鞭子留下。”
“还有你……”阙尘的目光停留在洛子川头发上别着的那枚木簪上,“把簪子留下。”
“算上这些。”阙尘思量道,“给我九千钱就行了。”
“这不行!”洛子川激动道,“这簪子不能给你,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个念想了。”
“我管谁给你的。”他宽掌一挥,周遭的蒙面人亮出兵器,把四个人团团围在里面。
“阙玉岭……”林岁言喃喃道,“果真名不虚传。”
“你说什么?”阙尘道。
“我说,这‘阙玉岭’真是不辜负名字,果真‘缺玉’!”林岁言轻声道。
“阁下可知,虽有破财免灾这一说,可这世上还有贪得无厌之人,对于这种人,妥协让步意味着更大的损失。”林岁言说罢,拎起长鞭,扫了半圈。那些蒙面人没料到他突然出手,被鞭子抽翻在地。
阙尘一下子恼了,“好嘛,既然是个重财轻命的,那就把财和命一起留下吧!”
他一个闪身走到林岁言身前。洛子川把出剑刃,手握剑鞘,还没走上前去,就听林岁言道:“你打不过他,我来吧。”
趁着蒙面人爬起来的工夫,陆云丘摸出飞镖,随手一扬,紧接着一行人中镖,脖子处涌出鲜血。
阙尘亮出武器——一柄软剑。对着林岁言劈头盖脸地一顿削,林岁言身法怪异,左躲右躲,最后干脆一个轻功略至山崖崖石上,一个甩鞭缠住了阙尘的软剑。
阙尘使劲把剑向后拽,手上一个脱力,那柄软剑脱离他的手掌,直直地跟着鞭子飞了出去!
见四下人都被清理地差不多了,洛子川转头留意到小荣并没有受伤,登时松一口气。阙尘忽然笑了起来,紧接着嘴里吹起了口哨。
山岭各处一下子窜出了一溜脑袋。蒙着面,持着剑。洛子川心中“咯噔”一声。没等反应过来,阙尘就率先令道:“放箭!”
这下可好,阙尘等人易守难攻的地形里上演了一场瓮中捉鳖。洛子川左右难以顾忌,还得留神注意着帮小荣赶走飞来的箭矢。一来二去的,有好几次,洛子川感觉飞过来的箭从他耳朵边、脸颊边擦过去。
忽然,箭雨小了很多。正当洛子川诧异是不是自己错觉之时,山岭上一个蒙面人大声喊话道:“你放了我们老大!”
四下纷纷应和,“放了他!”
林岁言的鞭子在阙尘脖子上勒了两道,阙尘脸色铁青,面部肌肉抽搐,很显然被勒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没想杀他,是他贪得无厌在先。”林岁言手中的鞭子愈发收紧,阙尘咳嗽两声。
“怎么?还不快快放下箭矢,不然我敢保证下一饼箭矢射来,先射死的,肯定是你们的这位老大!”林岁言手中的软鞭几乎拧成了一股麻花。
“别,别冲动……”阙尘手攥住脖颈上的鞭子,断断续续才说出一句话。青筋暴起,面部表情狰狞,看起来十分骇人。
蒙面人扔了弓箭,个个怒目圆睁,恨不能将四人千刀万剐。
“走!”林岁言勒住他的脖子,一步一步后退。山路崎岖,并不好走,时而会被零星的石子绊上两跤。林岁言像是后脑勺长眼睛似的,刚好躲过所有障碍,而阙尘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上头快要被勒窒息了,这会儿还要顾忌脚下,实在是有苦不能言。
终于,他哀嚎出声,完全没有了前头的傲气,“这,这位公子,你,你要把我带到哪,哪去?”说罢,猛地又咳嗽两声,眼眶里飚出泪花。
“出了山岭,我自保阁下平安归去。”林岁言轻松说道。
他们这拨在拼命后退,高处那群蒙面人也紧跟着不松懈。这时,陆云丘悄悄跑到林岁言身边,嘴上嘀咕道:“公子,约摸再走一会儿,就能出了这山岭。”
“一会儿是多久?”林岁言较真道。
“大抵约一刻左右。而且山口处……”陆云丘回头望了两眼,“地势尚佳,我们可以……”
话说到这儿,洛子川就听不太清楚了。他余光一瞄,看到小荣孤自走着,身上不可察觉地微微颤抖,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刚刚看到血腥杀人的场面,又经过箭雨的洗礼,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洛子川拍拍他的头,问道:“刚才有没有受伤啊?”
小荣一怔,摇摇头,嘴里答道:“没有,方才哥哥们保护我,我没受伤。”
“好。”洛子川去牵小荣的手,小孩子的手被冻得冰凉。
“怕不怕?”洛子川问道。
“我可以说实话吗?”小荣小声道。
“说。”洛子川。
“怕……”小荣声音颤颤的,洛子川听后,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也许当初让他跟着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一个好好的孩子,偏要跟着以身犯险,目睹杀戮以及血腥。
“没事,等会儿就安全了。”洛子川不知道小孩该怎么安抚,只好先安慰安慰。说实话,他也没指望林岁言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靠劫持阙尘安然无恙地逃出去。
见小荣情绪平复好了,洛子川才松一口气。陆云丘跑过来,小声说道:“子川兄,出了山口,你带孩子赶紧走。直走,别转弯,几十里开外应该有家酒楼,咱们就在那里汇合。”
“那你们……”洛子川看着他,但却被陆云丘打断,“我和公子定能平安。”
说完,他还摸了摸小荣的额头,随后离开这边。
洛子川攥攥拳头,向后走了两步。
陆云丘忽然一转头,话语间带着一丝欣喜,“公子,出口到了!”
林岁言活动活动手腕,勒着阙尘的手不由得重了一些。阙尘直翻白眼,像一条快要死了的鱼。
林岁言把头凑近阙尘的耳根,在这谁看一眼都觉得十分暧昧的动作之下,林岁言说着最恶毒的话,“告诉那些人,让那两个若不经风的先走。不然,你可以考虑被勒死的时候遗容是什么样的。”
“我死了,你也活不了!”阙尘咬着牙跟吼道。
“是活不了。我贱命一条,能拖着阁下陪葬,不亏了。”林岁言邪笑。
17、酒楼
◎这他妈的什么酒楼,都快变成妓.院了!◎
双方就这么一直僵持着,终于,阙尘凝一口气,“放,放那两个人先走,中途,不,不准射箭。”
“快走吧。”林岁言转头道。
洛子川护着小荣,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冲林岁言望过去,“你确定可以吗?”
林岁言笑起来,“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脱身。”
“你——”洛子川还想说什么。
“护着孩子先走,啊。”林岁言及时打断,“没事。”
洛子川内心不允许他再磨叽下去了。他牵着小荣,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山岭,临出去前,他转头轻轻道:“你小心。”
“好,很不错。”林岁言冲阙尘道。他早知道这群人尿性得很,如果四个人一块儿离开,周遭的人一旦确定阙尘没事,下一刻说不准他们当中一个就会被乱箭射成筛子。所以,他选择了最保险也是最冒险的方法——能送走几个是几个。
林岁言陆云丘还在向后撤退。阙尘道:“你们已经,已经快出山了,快点,放了我……”
“放,当然得放。”林岁言踢了一脚即将踩到的乱石,让阙尘心里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云丘?”林岁言小声叫道。
陆云丘:“是,公子。”
林岁言松了松勒住阙尘脖子上的鞭子,给人一种“我要遵守承诺放人了”的错觉。他向后瞟了一眼,在心里暗数道:“五,四,三,二,一……”
电光火石间,软鞭脱离。没等阙尘大口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就被林岁言一脚踹了出去。陆云丘从怀中摸出一个□□冲林岁言抛过去,手中紧攥的飞镖早已静候多时。
陆云丘眸子一眯,撒出飞镖,镖尖直直穿透阙尘后脖子。林岁言接过,使劲一扔,□□在山岭炸开,迷雾四起。趁蒙面人视线模糊之际,二人默契地转了个圈,一个轻功跑得无影无踪。
此时,洛子川已经成功抵达陆云丘口中那家酒楼。把小荣安顿了,他就出了门,在外面渡着步子,走来走去。
他说不好林岁言他们能不能活着回来,阙玉岭那群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不然也不能上山,做“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的阴险勾当。不过,说实话,他们的死活与洛子川并无关联,对他来说,也许只是少了两个能给他撑腰的,少了两个曾并肩作战的,少了两个知根知底的朋友吧……
洛子川只能这样想。
天渐渐黑下去,洛子川的心很急,在酒楼门口来回徘徊。引得过路女子纷纷回头看去,心道:“这位俊俏的小公子这是在干嘛。”
视野里忽然出现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洛子川反跑过去,忙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儿啊子川兄。多少大风大浪都熬过去了,这点小事算个啥!”陆云丘无畏地笑道。
洛子川眸子里漾起一抹色彩来,冲他们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番话说得就像一个看到儿子平安归来的慈母,可洛子川就是毫不避讳地说道。他眸子闪着光,清澈如水,像个未经历波折的男孩。
——准确来说,洛子川的目光更为偏向某一人一些。陆云丘感受到洛子川的目光仅在自己脸上停留一瞬,而在公子脸上停留时间之长,有些尴尬地搔搔头发,问道:“小荣呢?”
“我安顿好了。”洛子川让出一条通往酒楼的道路,“里面。”他指了指。
陆云丘挑挑眉,往酒楼里走。一时间内,喧嚣的酒楼门口仅剩洛子川、林岁言二人。
终于,洛子川抿抿嘴,“这次……谢谢你。”
林岁言乐了,“谢我干什么?”
“你就当我是自作多情吧。”洛子川轻笑,“你……把阙尘杀了?”
“嗯。”林岁言没想骗他,“杀了。”他该死。
洛子川不轻不重“哦”了一声,然后就没了下文。
林岁言嘴角依旧挂着一副万年不变的笑容,“如果林某没感觉错的话,陈姓公子是在担心我吧……”
“没有。”洛子川态度坚硬道。
林岁言勾勾嘴,“哦?”
“我是怕你死了,我和小荣的吃穿住行甚至是花销无人付账!”洛子川道。
林岁言半掩着胸口,嘴角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阁下这么说,可就伤我心了。”
洛子川蹙起眉,心暗暗道:“幼稚。”想罢,头也不回地走进酒楼。
“哎,哎!”林岁言在后面喊了几声,见洛子川不再理会,也不自讨没趣,慢悠悠地走向酒楼。
陆云丘已经找到小荣,带他来楼下要了几盘菜。看着小孩狼吞虎咽的样子,陆云丘心里暗暗不是滋味。
“饿坏了吧。”他道。
小荣半抬起头,嘴里的饭菜还没咽下去,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埋下头继续吃饭。
陆云丘被小荣逗乐了。他拍拍小荣的脑袋瓜,“吃吧,吃饱了。”
待洛子川走回来时,那一桌子菜,已经被陆云丘和小荣吃得差不多了。洛子川扫视一圈,发现这家酒楼里的饭菜根本不合自己胃口,干脆点了一壶酒,坐在椅子上不理会。
酒味辛辣,微微泛着苦味。洛子川不太会喝酒,喝完一口撇撇嘴,搁下酒壶发呆。就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