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殷问峥最感兴趣的上面,他今夜似乎不把这问题的答案挖出来便决不罢休。
毕竟他长这么大,喜欢过的便只江棠舟一个,可江棠舟却有过其他喜欢的人,让他怎么过得去?
就算他们俩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也让他觉得自家如仙谪般的阿棠被玷污了。
江棠舟拿他没办法,被他缠着至少半个时辰都在这个话题上过不去,只好认命的开口道:“宋氏膝下两个儿子,幼子是江迎舟,长子是……江遇舟。”
江棠舟垂下眼,似乎聊到了不是什么很想聊的话题,眉头也轻轻皱起来。
他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倒也谈不上喜欢,只是极小的时候有些微妙的、不同寻常的情愫,还没来得及发展起来便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了。”
“江遇舟?”殷问峥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在脑海里扫了一圈,才想起来,“是勤国已经亡故的大皇子?”
“嗯。”江棠舟微微颔首,“早在数年前,他就已经……”
江棠舟仿佛还能看到江遇舟冲着他笑时的场景。
他已经很多年没提起过这个名字,再一提起,只觉得心头有什么陈年旧疤瞬间被掀开了,原来那已经结痂的伤口之下,烂了的皮肉这么多年从未好起来过。
第31章 我还没死呢
远远的看到人过来,燕青心下先是一惊,紧接着迅速站了起来,作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罗掖走得近了,才看得到他的手上端了一份银耳莲子羹。
“求见祯王。”罗掖看向燕青,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苟言笑。
这大半夜的突然过来找人,一看便是没安好心,燕青心下急得不行,面上却一派淡定——跟了江棠舟这么久,她已经被锻炼出来了。
“爷已经睡下了,罗大人有什么事儿还请明日再来吧。”燕青说完行了行礼。
“我有急事。”罗掖明显不打算听燕青这打太极的说法,只道,“必须今日就得解决,还请燕青姑娘进去通报一声。”
燕青面露犹豫:“罗大人,我家爷近日来常常失眠,休息不好,这好不容易才睡着,若是我进去打扰了,爷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您可会负责?”
罗掖却是冷笑一声,道:“不怕祯王身体有什么毛病,就怕祯王根本就不在这营帐之中——”他说完干脆将燕青往旁边一推,直接大步一迈,将营帐拉开,走了进去。
燕青吓得三魂没了两魂,勉强留下一魂跟进去,正在脑子里罗列着自己要编哪些谎话,就突然听到江棠舟的声音响了起来:“罗大人这是什么急事,要来扰本王的清梦?”
燕青脸上的表情险些没控制住,低下头才遮掩住几分。
那罗掖也万万没有想到江棠舟居然真的在营帐之中,脸上的表情一个波动,便有些扭曲。
迎上江棠舟半笑不笑的表情,罗掖突然觉得背后一寒——真是奇了怪了,这位祯王在勤国的风评素来都是——极好欺负,怎么突然就……变得有些可怕?
罗掖咽了口唾沫,才道:“回祯王,微臣从都城回来,太后娘娘赏赐了一晚银耳莲子羹,特地嘱咐微臣要将这银耳莲子羹送到祯王的手上,说是这里面有可大补的人参。”
江棠舟“哦”了一声,轻笑道:“原来是送一碗羹,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罗掖如今也只能拿太后来搪塞:“太后娘娘赏赐的,自然要亲自送到祯王的手里。”
“既然羹已经送到了,那你先退下吧。”江棠舟闭上眼,有些疲惫似的说到,“本王好不容易睡着了,如今又被扰了清梦,还不知道睡不睡得着,到时候若是身体不舒服,罗大人可要想法子给本王治好啊。”
罗掖只得尴尬的笑了笑,道:“祯王说笑了。”
他这才将那银耳莲子羹递给燕青,又狠狠瞪了燕青一眼,才转身离开。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江棠舟听到四周的确没什么动静了,才掀开被子坐起来。
“爷……”燕青匆忙走上去,道,“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刚刚。”江棠舟道,“我刚走近,问铮便告诉我那罗掖的身影往这边来了,忙寻了另一个捷径,方才从侧门进来的。”
燕青松了口气:“方才吓死奴婢了。”
“你干的不错。”江棠舟冲她微微颔首道,“只是这罗掖分明去了都城,又半夜赶回来,想必我们身边的眼线可不止我们猜出来的那几个……之后万事皆需小心行事了。”
“是。”燕青应下。
“你先回去休息吧。”江棠舟道,“辛苦你了。”
燕青道了声“不辛苦”这才退下。
至于那银耳莲子羹,自是被放在桌几上一勺也没有动,第二天一大早听雨直接端到外面全数倒了。
那卜氏敢送,江棠舟还不敢喝呢,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装着毒药?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虽然他百毒不侵,但也难保会不会有其他的什么东西比毒药更狠——比如说蛊。
白日刚想过蛊,深夜的时候,江棠舟突然又犯了病。
听雨不在,燕青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吓得小脸煞白,腿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在江棠舟无力的指导下,才从柜子里掏出来药粒,手忙脚乱的塞入江棠舟的嘴里,那时候江棠舟已经快要疼晕过去了。
江棠舟再次睁开眼睛清醒的时候,就听到燕青坐在一旁止不住的哭着。
他勉强提起嘴角笑了笑:“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爷为什么会……”燕青虽然跟了江棠舟一段时间,但一直都没有贴身照顾过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自然完全慌了阵脚,“方才吓死奴婢了……”
“无妨。”江棠舟摇摇头,示意燕青扶自己起来,“我这是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你放心吧。”
燕青虽然心底仍有诸多疑问,但她比听雨好的一点就是绝不会去主子的嘴里刨根问底,所以见江棠舟不说,她也没有再继续多问。
只不过私底下她还是去找听雨打听了一下。
听雨说得虽然也不多,但燕青好歹知道了江棠舟这个病是要命的,而能够缓解他疼痛、延长他生命的,便是昨夜里她喂下的那一颗药粒。
可她昨夜里喂的时候,药粒只剩下两粒了。
燕青从听雨那里回来,看江棠舟的眼神都变了,敬畏里带着心疼,连江棠舟这个瞎子都很敏锐的感觉到了对方视线的不同寻常之处。
江棠舟以为她还在为昨日夜里看到的可怕场景而害怕,便笑着宽慰她道:“别害怕,你若是看不得,下一回再出现这事儿,你便去喊你听雨姐姐来就是了。”
“爷……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燕青一听这话,心里更难过了,像她家爷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得这样的怪病呢?都说好人长命,可怎么她看到的却总是祸害遗千年呢?
燕青想着想着又不免红了眼眶,道:“奴婢只是替爷觉得难过,爷这么好的人,为何要承受这般的折磨呢?”
江棠舟愣了一下,玩笑道:“兴许是我上辈子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坏事儿,所以老天才留在这一辈子来惩罚我吧。”
但江棠舟更愿相信,老天是拿他上辈子所遭受的那些苦难,为他换来了一个殷问峥。
他觉得很值得。
“好了,别想了。”江棠舟轻轻拍了拍燕青的脑袋,道,“你去外面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我还活着呢,还没死,你怎么就开始哭丧了?”
“爷……”燕青的脸涨得通红,“爷怎么能够这么说,这不是在折煞奴婢吗?”
“好了好了。”江棠舟忙将她推到了外面去,“昨夜里我没休息好,我现在想补觉,你就当出去给我一个清净,可好?”
燕青听了这话,才心甘情愿的点了点头往外去了。
营帐里恢复了安静,江棠舟才寻到时机来研究兵防图的事儿。
他必须要想出来一个万全之策,才能既帮殷问峥拿下勤国,又让江迎舟顺利脱身。
虽然他们后来的关系如履薄冰,可江棠舟还是不想看到江迎舟就这般死在勤国深宫之中——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没来得及精彩。
傍晚时,罗掖又来了,照样带着所谓的太后赏赐的银耳莲子羹。
掀开帘帐顺利入内,罗掖看到江棠舟坐在案几上用晚膳,便也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下来,自觉地拿了筷子开始动手。
江棠舟反而没了胃口,掩着嘴唇直咳嗽了数声:“罗大人又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急事?”
“没什么事儿,便不能来联系一下感情吗,祯王?”罗掖笑眯眯的望着江棠舟,“祯王不用膳吗?”
“没什么胃口。”
这倒不是江棠舟随口说的,近日他的确没什么胃口。
兴许是因为天气突然热起来了,他坐着都觉得热,所以这满桌子的热食让他提不起丝毫想吃的兴趣,所以这两日他的脸蛋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了。
自从那一日差点被罗掖发现,他已经有好几日都没和殷问峥见过面了,现在甚至有些不太敢和对方见面,因为殷问峥一定看得出他瘦了。
被殷问峥看出他瘦了,那还得了?那人,是想方设法也要过来看着他吃晚饭的,若是被发现了,岂不是同时坏了两边的大事儿?
这么想着,江棠舟便强逼自己往嘴里送了点热食,谁曾想刚一入口,便觉得胃里一阵反酸,忙干呕了两声,接连数声的咳嗽让他的脸先是泛起了一阵潮红,紧接着变得苍白无比。
“祯王最近的身体好像不太好。”罗掖拧着眉头说到,“可需要微臣帮上什么忙?”
“不用。”江棠舟闭上眼,一副送客的模样道,“罗大人少来打扰我一些,兴许我的身体就不会有这么差了。”
罗掖的脸上微妙的出现了一丝尴尬:“今次前来,是来给祯王送信的。”
“嗯?”江棠舟这才往他的方向看了看。
罗掖将怀里的那封信掏出来,放到江棠舟的手上:“一共两封,一封是太后娘娘送来的,一封是陛下送来的。先看哪封,祯王来定便是。”
江棠舟应了一声:“怎么,罗大人对本王这么感兴趣,连拆信都要看?”
罗掖这才站起身:“那就不打扰祯王看信,微臣先行告退了。”
江棠舟闭上眼,甚至连送都没送他一下。
这已经算是江棠舟讨厌一个人的最高规格了,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下去。
作者有话说:
通知一下 下月开始又只能隔日更了(会很忙) 抱歉bb们
第32章 上战场
自上回的一场春雨之后,天气似是陡然间就热起来了,再没落过一滴雨,江棠舟身上时常披着的大氅终于又结束了一年的战斗,被听雨叠好放回了柜子里。
但江棠舟还是不敢穿得太单薄,怕有一日天气又杀他一个回马枪。
但嗅到空气中愈发干燥的味道,江棠舟几乎可以确认,夏天是真的来了。
“爷,您就喝点吧。”听雨愁得脸都皱成了一团,“眼瞅着越来越瘦了,身上就只剩下一把骨头,这粥是我特地凉过的,冰冰凉凉的,可适合今日这天气食用了,您尝尝,要是不喜欢再决定喝不喝嘛。”
听雨觉得自己就跟个哄小孩子的老妈子似的——不过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如此。
她家这位爷,别的什么都好说,就是吃东西有点费劲,特别是遇上他没胃口的时候,那真的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喂不进去。
江棠舟在练字,听着听雨在耳边叽叽喳喳的便当了个乐趣,也没赶她走,只是她说的话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放在心上。
念着念着,那边听雨突然没了声音,江棠舟正好奇呢,突然觉得自己的嘴里被喂进来了一勺冰冰凉凉的东西,倒当真缓解了几分暑意。
料想听雨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江棠舟皱了皱眉头,道:“天还没黑呢,你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就不怕被发现?”
“被发现便被发现了。”殷问峥懒洋洋的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的案几之上,将江棠舟的动作拦住,已经又舀了一勺粥送进江棠舟的嘴里。
江棠舟哪里遇到过这么强硬的喂食手段,一时间还真拒绝不得,将一碗粥全数喝了下去。
殷问峥喂完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下回不能给他喝这凉的了,连骨子都要冷了去。”
听雨委委屈屈的告状道:“您有所不知,这凉的,咱家爷都不喝,若是换成热的,肯定更加瞥都不瞥一眼了!”
“当真?”殷问峥抬起手捏了捏江棠舟的下巴,眉头轻轻皱起来,江棠舟是真的瘦了不少,下颔线都变得格外明显了。
再摸后背,更是一把又一把的骨头,一点肉都没了。
他之前好不容易喂起来的肉,现在倒好,全都又丢了。
江棠舟莫名的有些心虚,便笑笑:“到了夏天就没胃口,实在是吃不进去。”
“我早说过让你即便吃不下去也得往嘴里塞两口,”殷问峥拧紧眉头,说,“你仅剩几把骨头了。”
江棠舟只得讨好道:“下回我一定多吃一些。”
“算了,”殷问峥摆摆手,道,“早上和中午我是过不来的,晚上却能赶上。以后到了点儿我便过来你这边同你一起用晚膳,有我看着,你还敢不吃?”
江棠舟想到又要被硬逼着吃东西便一阵头疼:“你这样会很容易被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