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者有话说:欧阳志文杀青了?_?
大朝会上廉州长史魏吴双摆出详实的证据,将廉州金矿这暗藏了整整七年的地下金库大白于天,朝堂震动,举国哗然。
而两个主谋在大理寺火灾中化为黑炭,给这个案子蒙上了一层阴影。
皇帝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冷眼看朝堂中一片吵闹议论,等到殿中安静下来,才淡淡开口下旨,“李德堂贪赃枉法、监守自盗、滥用职权、贿赂京官、生活奢靡。贪腐金额之大,令人震惊,虽已身死,当株连其家眷,将其三代以内亲眷收押至刑部大牢,秋后问斩。”
话音刚落,朝堂中又是一片吵闹。虽然昊国律法规定贪污白银万两者株连九族,但是昊国审判一向宽松,这连坐三代以内已经是最严酷的刑罚了。
在场的不少人是当时收过李德堂金子的,这时都不禁提心吊胆,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后面的人怎么处理。
“欧阳迟恭,身居高位而德行不端,杀害朝中同僚、伪造文书,情节恶劣,念其已然身死,将其家眷亲属发配北疆屯田,即刻启程。”
这回没人议论了,发配北疆是个不轻不重的判决,若是表现得好或者遇到大赦,甚至还有望回京。
皇帝这是准备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躬身等着接下来的判决,此次金矿案牵扯出户部、工部、少府监一众官员,这些人怎么判,才是众人最关心的。
等了半晌,皇帝没有再说下去。胆子大的官员先抬头望向龙椅……
…… 皇帝竟然,又睡着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皇帝这是…… 怎么了?
翟公公走上前去轻轻晃了晃他,“陛下、陛下……”
皇帝被他晃得有些不稳,竟然往地上摔去!
翟仁礼忙扶住他,何方知告病未来朝,翟仁礼给三皇子使眼色,让三皇子控制局面,自己扶着皇帝从后面走了。
二皇子站在殿中,目光灼灼地望着皇帝离开的背影,几不可查地冷笑了一下。
判决的消息在当天下午传到了昱王府,顾乔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一直揪心师娘和欧阳志文的去处。现下得知是发配北疆,暗暗松了口气,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
这些日子不是病就是伤,一直未能去看欧阳志文。皇帝下令要他们今天就走,再不去见一面,此生可能再也不能相见了。
可就算见面又能说什么呢?
欧阳迟恭是抚养自己长大的老师,又是杀害自己父亲的仇人。
而对于欧阳志文来说,自己是不是也是害了他父亲的人?
从踏入御书房准备揭发欧阳迟恭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失去志文这个朋友的准备,但是这么多年的友谊不是轻易就可以抹去的,如此隔阂,甚至比生离死别还要遥远。
“公子,公子?” 小医童端着药碗喊了他几声,“该喝药了。”
顾乔有些恍惚,“嗯?”
“师父说了不让你思虑过重的……” 小医童嘟囔了一句,“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顾乔接过碗一口气喝了,盯着空碗呆了一会儿,转头问:“我可以出门了吗?”
“啊?这,恐怕不行。” 小医童学艺不精,又不会把脉,自己心里也没底,“还是要问问师父的。”
大夫还没来,常幻他们先到了。
常灵一看到顾乔就高高兴兴地扑上来,要不是常风拎住了她的后领口,顾乔的伤怕是又要裂开了。
常幻给顾乔把了脉,得出的结论是:“还未好,需要静养。”
小医童忙道:“我师父上次也这么说。”
常幻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顾乔心里有事,见到常风他们几个都高兴不起来,说话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 常风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身体不舒服吗?”
顾乔摇摇头,“我的一个朋友,是…… 欧阳迟恭的儿子,他从前跟我很要好。他今天要出远门,我想去送送他。”
“那就去,” 常灵没什么心思,“反正有常幻师兄在,不行回来他给你扎两针就好了。”
小医童连忙制止:“那怎么行呢?要我师父说可以出门才能出去。”
“你师父是谁?有我师父厉害吗?有我师兄的师父厉害吗?”
常灵嘴巴不饶人,说得小医童不知怎么回答,他只是重复道:“要请我师父来看了再说。”
顾乔下定决心,“就去远远地看一眼,很快就回来,晚了他们出城了就见不到了。”
“哎,不行的!” 小医童急了,“不许去。”
“你说不许就不许?” 常灵对他扮鬼脸,“我们就去!”
顾乔乞求地望着常风,“大师兄,拜托了。”
常风扬眉道,“你想怎么去?”
顾乔想骑马去,无奈身体状况太糟糕,根本连马都上不了,只好向王府的管家借了一辆马车。
昱王立即就听说了这件事,小医童向他告状说顾乔非要出去,那几个和尚还帮忙。昱王懒洋洋地窝在轮椅里,很期待老三知道这件事后气急败坏的样子,笑了笑,“由着他去吧,大不了再多养一段时间,我王府又不是养不起。”
顾乔见到欧阳志文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排队出城了。
欧阳府的人都穿着灰白色的囚服,被一队官兵押着慢慢往城门口挪。顾乔掀开马车的帘子,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欧阳志文。
他经过这段时间的身心折磨,身上天真飞扬的少年气已经荡然无存。他望过来的眼睛空洞麻木,那是一种风烛残年的老人才有的眼神。
顾乔心里一阵抽痛,怔怔地看着他。
师娘看到欧阳志文呆立着不动,顺着他的目光望过来,也看到了顾乔。
顾乔看到师娘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又埋头擦眼泪,接着又抬头看自己。顾乔有千言万语要说,却都像是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呆呆地坐在车上,连迈步下车的勇气都没有。
师娘跟欧阳志文说了几句话,欧阳志文皱起眉头跟她吵了几句嘴,就走到队伍的前面去了。师娘摇摇头,跟官兵说了句什么,然后慢慢地向顾乔的马车走来。
顾乔撑着车门站起来,常幻扶着他下了马车,就这么点距离,顾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师娘走到顾乔跟前,轻轻唤了声:“小乔儿。” 眼泪就夺眶而出。
顾乔也胸口发酸,叫了声 “师娘”,再也说不出话来。
顾乔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想问她知不知道七年前父亲是怎么死的,知不知道老师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知不知道老师做了些什么。但他什么都没问出口,也不用问了,师娘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小名,已经让他明白了一切。
那边的队伍里,欧阳志文看了过来,当他发现顾乔也在看他的时候又转过了头。
“志文他,” 师娘哽咽地开口,“他心里过不去。”
顾乔点点头,眼睛有些模糊,无法开口回答。
师娘向前走了两步,在顾乔面前缓缓跪下,终于禁不住号啕大哭:“欧阳家对不起你啊!”
顾乔忙伸手扶她,奈何伤病交加,竟连扶住一个女人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也跪在地上,一时间两个人抱头痛哭。
欧阳志文站在出城的队伍里,拼命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他耸动的肩膀出卖了他。
穿着灰白色囚服的队伍渐渐出了城,官兵来催人快走,顾乔和师娘相互扶着站起来。师娘被官兵拉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顾乔知道这一眼可能就是永别,他站在原地看着,直到那一队人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回了昱王府不久,顾乔就又发起了热,小医童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连忙去医馆请了师父来。
老大夫来的时候常幻正在给顾乔施针。
顾乔睡着了,常幻又快又稳地将细长的银针扎进他的穴位里。
老大夫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师父这一手绝妙的针法是哪里学的?”
常幻一愣,报了殷姑娘的名号:“师从廉州殷月筝。”
“殷月筝,” 老大夫把这个名字念了两遍,恍然道:“原来是她啊,难怪。”
常幻不知道殷姑娘这么有名,连京城的同行都知道,有点奇怪地问,“怎么老先生认识殷大夫?”
老大夫笑着摇摇头,“我不认识殷月筝,但你说她姓殷我就知道了,殷家世世代代以用针闻名,老夫是有所耳闻的。”
常幻不知道自己跟了一个多厉害的师父,现在的殷月筝正是殷家这一代的家主,用针的手法可以说当世无出其右者。
老大夫细细为顾乔把脉,半晌后摸了摸胡须说:“有小师父施针,那老夫就为他改一改方子,配合针灸,想必能事半功倍。”
晚间三皇子来看他的时候,他烧已经退了。
昱王很遗憾地没有看到老三气急败坏的样子。
老三心事重重地把门关上,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昱王对他们三人共处一室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准备走为上策:“有事没有?没事本王先走了。”
“等等,” 老三把昱王推到顾乔的床边上,神情严肃地说:“我怀疑父皇中了螺叠果的毒。”
第46章
作者有话说:小可爱们喜欢志文的话,正文完结后安排一个志文和师娘回京的番外吧
皇帝被人用了螺叠果,这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有征兆了。他精神不好,比起以前,记忆力明显减退了很多,而且常常动不动就睡着——跟项泽南在廉州的经历很像。
“过了春节后父皇就常常显出精神不济的样子,我们都以为是上了年纪,身体不如以前了。可现在杜宇文和黄歧人在京城,而且还在皇宫里,这不得不让人起疑。” 项泽南分析,“自从廉州金矿案,父皇中毒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很可能老二那边要准备动手了。”
顾乔有些吃惊,“二皇子…… 想控制皇上?”
昱王大笑了三声,“真是父慈子孝啊!这正是老二做得出来的事!”
“通灵术…… 真的有用吗?” 顾乔有些不可思议,他一直觉得是某种邪术,“当初他们控制你的时候……”
老三点头,“回京后我派人去查过这件事,通灵术确有其事。”
“但他们当初并没有控制住你。” 顾乔提醒他。
“对,因为当初你救了我,” 老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恐怕我现在已经是二皇子的提线木偶了。”
昱王及时打断他们脉脉含情的对视,“也就是说你当初差点被控制了?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老三仰脸想了一下,“好像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他在跟我抢夺身体的控制权。有时候身体不听我使唤,随时都会倒下睡着,或者脑子里充斥着别的声音。”
顾乔忧虑道:“不知道皇帝被控制到哪一步了?”
“恐怕已经用了很多螺叠果了。” 老三道,“今日大朝会上父皇又睡着了,翟公公把他送回乾阳殿后他一直睡到傍晚。我和老二在政事堂忙完了一起去看的他,他那时候刚刚醒来,就疯了似的喊痛,老二立刻让人送了药来,他喝了药就没事了,但是精神看上去很不好。”
螺叠果的可怕之处顾乔和老三都领教过了,再这样下去不多久皇帝就会变成一个痴痴呆呆的傻瓜,进而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把殷大夫请来吧,” 顾乔道,“不能让皇帝被他们控制了。”
昱王点头赞同,“确实,现在皇帝痴傻了对我们并无任何好处。”
老三沉吟片刻,冷酷道,“痴傻只是第一步,重要的是抓住杜宇文。用这种方法控制人,施术者不能离受术者太远,所以他们要有所行动的时候杜宇文一定就在离皇帝不远的地方。”
不久以后,皇帝得了一种怪病,每天一到戌时便会周身剧痛,而一过子时,这种疼痛就会消散。整个太医院都为了这个怪病焦头烂额,连唐院正都没有任何头绪,只得加大了止疼剂的用量。
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精神状态十分糟糕,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何贵妃整天整天地守着皇帝哭哭啼啼。
太后也每日把自己关在佛堂念经,为皇帝祈福。
随着皇帝身体抱恙的传闻愈演愈烈,朝中立储的呼声也越来越大。廉州金矿案后,老三的支持者隐隐有超过老二的趋势。
廉州金矿案虽然并没有直接揭露何方知的罪行,但是朝中众人都心知肚明,李德堂不过是个替死鬼。
大理寺那边查火灾案抓到一个当日应当值房的小太祝,小太祝指认是何方知安排的一切。但提审三品以上宰相需要皇帝御笔,现在皇帝这个精神状态已经无法理政,事情竟然就这样搁置了。
魏吴双回到廉州后,先到水月县送了一封常幻写的书信给殷大夫,殷大夫两天后秘密启程前往京城。
每月初一是三皇子陪太后礼佛的固定日子。
这天项泽南陪着太后在佛堂念经,宫人来报说皇帝陛下突然准备写诏书立太子,太后吃了一惊,连忙起驾赶往乾阳殿。
项泽南意识到二皇子已经开始行动了,暗中指挥侍卫倾巢出动,搜查乾阳殿及周围,找出杜宇文。
乾阳殿的下人们跪了一地。
皇帝亲笔拟的诏书简简单单,就一件事,立二皇子项泽章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