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泽南道,“那我们就不去。”
林婉晴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有些气闷。今日太后让人接她进宫,说是太子邀她赏莲,她在家精心打扮了一早上,进了宫又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太子下朝,才说了几句话,这文官又来了,上次也是他!
那两人又开始说起了自己听不懂的政事,什么物价上涨,要收紧铸币了,什么南边的雨季要来了,要安排防汛了。林婉晴听了两句就觉得无趣,好好的小瑶池变成了政事堂,她嘟着嘴巴撇开脸。
动作大了些,头上的金钗掉了下来。那金钗是她最喜欢的镂空祥云,上面嵌着西域的蓝宝石,她生怕把宝石摔掉了,赶忙弯腰去捡。
还好宝石还牢牢地镶嵌在祥云之上,她捡起钗子,抬头看见太子浅黄色的衣袍上有一双十指交握的手!
太子和顾乔!
林婉晴心如擂鼓,静静地捡起钗子握在手上,那两个人还浑然不觉地说着南边的水患。
她站起身来,“三哥,顾拾遗,我去那边走走。”
项泽南对她笑了一下,说好。
他的笑还是和以前一样迷人,但林婉晴此刻已经无法回他一个浅笑了,她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张桌子,离开这个亭子!
太子是断袖?和朝臣?!
她心神不宁地往石桥上走,立刻有侍女跟上,她回头道:“不要跟着我!”
侍女停下。
林婉晴第一反应是要告诉太后,就像小时候被哪个皇子欺负了她只要告诉太后,太后就会替她出头,为她做主。
可是…… 可是…… 那可是太子!
她又冷静下来,太子不可能娶一个男人,若是她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太子立她为妃,今后做了皇后,谁又会在意皇帝有没有几个小男宠呢?
皇家的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就算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那样恩爱,父亲一样有三妻四妾,这么多年,母亲也过来了啊!
不就是个男宠吗?总比女人好,女人还会娶回家生孩子…… 可是,到底不甘心啊!
林婉晴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此时心烦意乱,一面学着母亲那样冷静地分析利弊,一面又觉得那双十指相扣的手揪得自己的胸口疼。
顾乔和太子在亭中说话,突然听到石桥那边侍女大叫:“救命啊!郡主落水了!”
池中一个人影扑腾,溅起的水花就像一朵盛开的睡莲。
顾乔立刻站起来往石桥那边跑去,一边跑一边把头上的官帽取下来、身上的腰带解开,官服脱了随手扔在地上,跑到郡主落水的地方没有任何停滞地跳入水中。
项泽南看到顾乔跳进池塘,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自幼在北疆长大,没有学过游泳,他不知道顾乔竟然会水。
只见那人下了水倒是比在地面上还轻松,修长的身体在水中舒展,游水的姿势优雅从容。
他一只手从背后穿过林婉晴的腋下抱住她的肩膀,林婉晴拼命挣扎,本能地把顾乔往水里按,项泽南看到顾乔呛了几口水,拳头都攥紧了。
顾乔紧紧地抱着林婉晴,安抚她:“没事了,郡主,没事了,放松,我救你上去。”
林婉晴被顾乔抱着,渐渐平静下来,仰面靠在顾乔身上,顾乔驮着她游到了池塘边。
这时侍卫们才赶过来,合力把两人拉上了岸。
项泽南看林婉晴还在发抖,哭得停不下来,脸上也不知是泪还是水。但他没有过去安慰,只是吩咐宫女:“把郡主送到太后宫里去。”
他搂着顾乔,也不管他自己的衣服也被沾湿了。他个子比顾乔高,将脸贴在顾乔头顶湿漉漉的头发上,“跟我去承暄殿。”
小安子抱着顾乔刚才丢下的衣物跟在后面。
项泽南看到顾乔穿上自己的底裤和里衣,目光沉了沉,感觉有点燥热,掩饰地清了清嗓子,“快点把姜汤喝了。”
顾乔打了个喷嚏,项泽南立刻叫人宣太医。顾乔赶紧拦住,“宣太医太小题大做了,我没事,现在这个天又不冷。”
小安子道:“小的听说落水受凉,喝完姜汤用被子捂暖和就没事了。”
顾乔赞同道,“就是,不用叫太医来,太兴师动众了。”
他喝了姜汤,项泽南就拉着他往里走,并对跟在后面的小安子说:“不用跟过来,你让他们都不要进来,顾拾遗要休息。”
小安子应了,收拾了碗出去,把门关上。
项泽南把顾乔按在床上,抖开被子把人裹起来,咬牙道:“捂暖和!”
顾乔笑个不停,“真没事,你干嘛?”
项泽南撑着头看他,“你怎么会游泳的?我都不知道。”
“小时候,跟我父亲学的。”
“你还会什么我不会的?嗯?”
顾乔笑得眉眼弯弯,“殿下想学,臣可以教你。”
项泽南想起刚才在水中他抱着林婉晴的样子,胸口有点不舒服,“你教我游泳也在水里抱着我吗?”
“那是救人,要是教你游泳的话,我就拿根竹竿让你牵着。”
项泽南想了想那场景,“太坏了。你这是谋杀亲夫。”
顾乔有些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血色,“什么亲夫,殿下不要乱讲。”
项泽南靠近他,语气危险,“难道不是?”
顾乔别开脸,“我们又没做什么……”
“那就做点什么。” 顾乔后面的话被项泽南吞在了唇齿间。
这个漫长的吻让他有些呼吸困难,太子殿下亲得很凶,舌头搅着他的口腔,他合不住的嘴巴泄出点点破碎的喘息。
项泽南喘着粗气,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刚才你在外面脱衣服的时候我就想亲你了,你怎么这么野?”
“什么野…… 我那是救人!”
项泽南再次堵住他的嘴巴,“那你也救救我,我也要溺水了。”
第51章
顾乔晕头转向,被他探进被子的手扯掉了腰带都没发现。
老三的裤子穿在他身上大了很多,动两下腰就轻易地滑下去了。
项泽南一边吻他一边握住他半硬的地方。
顾乔捏着他的肩膀轻轻喘息,“殿下……”
“嗯……”
项泽南把脸埋在他脖颈,用鼻尖描摹他的曲线,手上很有技巧地动着,顾乔很快就受不了了。
他头发也乱衣服也乱,身上还黏糊糊的,太子却依旧端端正正地穿着蟒袍,神色自然,一点儿看不出来刚才干了什么。
“现在暖和了吗?”
顾乔把被子拉起来蒙住头,“暖和了……”
蒙了一会儿又往下扯了扯被子,露出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
他看了看项泽南那个地方,“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了,先欠着,我要算利息。”
“你要怎么算利息?”
项泽南俯身靠近他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顾乔满脸通红,立刻把被子裹紧。
闹了一阵,宫人来报说皇帝传太子过去。
顾乔也换好衣服准备离宫,跟项泽南一起出了承暄殿。
皇帝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老是觉得自己还是几岁的孩子,天天拉着何贵妃要父皇要母后。
太后去看他的时候他又认不出来,逮着太后叫皇祖母。
太后抹了几回眼泪,干脆经也不念了,就跟何贵妃轮流守着皇帝。
二皇子去了几趟,皇帝都不认识他,干脆去也不去了,整日在春晖殿闭门不出。偶尔会从殿中传出丝竹之声,有宫人跟太后告状说二皇子在宫中夜夜笙箫,太后只点头说知道了,并没有要干涉的意思。
何贵妃暗中观察太后的态度,战战兢兢总觉得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她不确定太后知道多少,项泽南手上又有多少证据,这种不知道会不会死、什么时候死的感觉折磨着她,每天都像是走在尖刀上。
项泽南到乾阳殿的时候太后也在,他规规矩矩行了礼,皇帝招招手要他到跟前去说话。
皇帝在床上斜靠着,螺叠果的毒耗尽了他全部的生气,短短月余,竟是老了好多岁。
皱巴巴的脸上泛着死气的黑,跟项泽南刚回来时见到的父皇判若两人。
“下月初三,朕将禅位于你。” 皇帝怕自己清醒的时间不多,说话开门见山,“朕退位后,立刻搬去客青山行宫。”
项泽南跪在床边,握住皇帝枯瘦的手,“父皇……”
皇帝拍拍他的手让他不用多说,“朕的身体…… 今后怕是难以为继,这天下就看你的了。”
项泽南并不是皇帝最满意的儿子,喜欢也谈不上多喜欢,在这个时刻却也没有选择了。
他继续道:“短短两月,五位宰相折了两个,张之霖、王允栋、周冕是可以用的,你另酌情提拔两位。朝中官员不宜大动。今日朕已下诏处置何方知一案,今日以后莫要旧案重提。泽章是你的手足兄弟,朕封他为逸王,封地在偃州岛,让他即日启程前往封地,你即位后需保他一生无虞。”
这是在要求项泽南承诺保护二皇子的性命了,尽管最爱的这个儿子差点要了他的命,但还是支撑了最后一刻的清醒换他一世太平。
项泽南一一应了。
皇帝颤抖的手指了指翟公公,翟公公从手上的剔红长盒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禅位诏书平铺在桌上,庄重地盖上了玺印。
皇帝看着玉玺落印,长叹一口气,脱力地闭上了眼睛。
项泽南把皇帝扶着在床上躺好,太后给他盖上了被子。
太后在皇帝床前站了了一会儿,对项泽南道:“你跟我来。” 示意太子跟她出去。
项泽南跟着太后的步辇走到慈明殿,一路无言。
他敏锐地感到太后有些不快,只是不知是因为父皇还是因为别的。
太后把他带到殿中,屏退左右,然后对他说:
“跪下。”
项泽南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跪在地上,“皇祖母?”
“你可知本宫为何让你跪?”
“孙儿…… 不知。”
“你和左拾遗顾乔是怎么回事?”
项泽南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他和顾乔的事情只有昱王知道,为何太后会有此问?
他试探着回答:“孙儿认为顾拾遗是可用之材,故而亲近了些。”
太后侧过身去,斜眼瞧他,“怎么个亲近法?”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太后又道:“太子亲近下臣亲近得不近女色了,这顾乔究竟是可用之材,还是祸国之材?!”
“皇祖母!” 项泽南急道:“顾乔为昊国、为儿臣鞠躬尽瘁、夙兴夜寐,皇祖母不可如此偏见!”
“本宫只后悔没有早日为你安排择妃之事,才让奸臣趁虚而入!那次他在御书房昏倒你抱他去你殿中本宫就觉得不对,没有哪个皇子会频繁邀请前朝官员到自己寝殿。你若是认为本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也未免太天真了些!”
项泽南听她这么说明白大概是林婉晴对她说了什么。
今日他关心则乱,只想哄顾乔开心,因而故意冷落了林婉晴,也许被她看到了什么。
加之她落水,顾乔下水去救,他对顾乔的关心爱护确实表现得过于明显。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敏锐得可怕。
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耿直承认了,“皇祖母,儿臣是一定要让顾乔留在身边的。”
太后皱起眉头,“留他在身边就留他在身边,不过是个佞臣罢了!但你身边也不能没有女人!你若是不喜欢林婉晴,本宫再为你安排别人!”
“顾乔不是佞臣!”
项泽南膝行几步到太后腿边,拉着太后的衣角,“皇祖母,孙儿是非顾乔不可的!若是要留他在身边,孙儿身边就不能有女人!”
“好一个非他不可!好一个身边不能有女人!” 太后气急,“他顾乔以一己之力绝了你的的嗣,这样的臣子应当立刻斩杀!”
项泽南埋头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再抬头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他抱着太后的腿,仰面哭道:“皇祖母若是要斩杀顾乔,那就是斩杀孙儿!”
项泽南自从八岁去了边疆以后就没再哭过,小时候在太后面前倒是哭过很多回,这时隔了十几年只好又故技重施。
太后看到他那么大一个人竟哭得像个孩子,不禁也有些心软,双手扶他起来,“哎,你这又是何苦。”
项泽南抽抽泣泣,哭着哭着也带了点真情实感,“孙儿自幼丧母,从未体会过母爱是什么感觉,所幸有皇祖母疼爱,才不至于童年凄凉。这么些年,父皇不疼、兄弟不亲,除了皇祖母,顾乔就是唯一真心爱我的人!如今羽翼未丰就要继承天下重任,孙儿心中也是惶恐不安,若是没有知心知情之人陪伴,孙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坚持下去。皇祖母难道忍心看孙儿还未经历过人间情爱就活成一个孤家寡人?”
太后被他一番表白说的心疼,差点给他绕进去,不过很快还是抓住了重点,“皇祖母没有不让顾乔陪你,只是,你不能没有子嗣,不能没有后宫!”
项泽南躬着高大的身子委委屈屈地缩在太后怀里,眼泪蹭了太后一身,“子嗣是一定会有的,皇祖母放心。不必再为孙儿安排,孙儿心里有数。”
太后得了保证,疼惜地抚着他的背,“生在皇家就是身不由己,本宫答应你不为难顾拾遗便是,你莫要再哭了。”
太后向来对自家孙辈十分宽容,而项泽南又是他最喜欢、这么多年放在心尖上长大的孩子。他幼时便离开京城到边疆去吃苦,心里对他的疼爱也是比其他孩子都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