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盒应该出自前朝,那有一批机关工匠专门为皇室打造这种锁,一般用于珍藏奇珍异宝或是重要书信。”容璲皱眉,“只可惜这种技艺已经断绝了,柳侍郎对民间的奇技淫巧颇有见解,回去不妨问问他。”
两人带走了那件外袍和面具,仔细搜完整间密室,再无收获,这才准备上去。
容璲仰头打量着他们掉下来那片出口,又衡量了一下傅秋锋的体重,说:“不知道推开翻板需要多大力道,你喊人来救吧。”
“以陛下的轻功不能带臣上去吗?”傅秋锋直觉他可以,但他不能暴露。
“朕什么都做了,还要你们何用!”容璲往公子瑜的椅子上一坐,翘着腿等傅秋锋求援。
傅秋锋认为他说的有理,举头对着棚顶喊道:“快来人救驾!”
片刻之前,韦渊带着几暗卫,先崇威卫一步跟着记号到了希声阁,首先便放了迷烟将左右两家的客人全部迷倒,关上大门,姑娘们也都被集中在大堂,崇威卫随后将半条街团团包围,齐剑书一挥手,大步踏进楼内,两队禁卫分左右包抄希声阁,阁主笑着迎上前,仔细一看,来的竟然不是熟人,脸色顿僵硬起来。
“不知齐大将军大驾光临,有何贵干?”阁主试探道。
“于阁主,看好了,本将可不是来收孝敬的。“齐剑书提着刀打量周围惊疑不定的姑娘们,“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陛下一声令下,别说你一希声阁,整条街都从京城消失。”
“是是是。”阁主擦着汗连连点头,“您问,小的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认不认得此人?”齐剑书从怀里拿出纸卷,抖开了给阁主看,上面画着孙立辉假扮公子瑜潜入宫中带着面具的画像。
阁主看了半晌,狐疑道:“不认得啊,这人带着面具,小的怎么知道他是谁呢。”
“美人儿们也看看,若是有见过的,认识的,本将重重有赏。”齐剑书又把画像展给那些姑娘,走了一圈,只有一抱着琵琶的女子不敢抬头。
“你认得?”齐剑书问那女子。
“奴家…不……没见过。”女子磕磕绊绊地说。
阁主回头狠狠瞪了她有一眼,呵斥道:“抬起头来认真回将军的话,到底见没见过?”
女子吓得一抖,低低地啜泣起来,齐剑书把她拽出人群,单手放在她背后拍了拍,刀柄一转,猛地抬起刀鞘指在了阁主咽喉之前,温声问女子道:“乖,别害怕,和本将说实话,有本将保护你,他再多吼一句,本将就让他永远闭嘴。”
“……奴家见过一次。”女子飞快地看了看阁主,然后在齐剑书面前一跪,颤声道,“在花园里,他从下人住的偏院里出来,飞到了房顶上,当天色已晚,奴家还以为见了鬼,当场吓昏过去,醒来之后阁主让奴家不得多嘴,奴家就知不是好事,今日招来祸患,只恳请大将军救奴家一命!”
“姑娘放心,本将做主保下你了,来将军府上给本将弹琴吧。”齐剑书扶起女子,让人扣下阁主,“此人参与谋反,罪不容诛,即刻押解严加看守!”
阁主懊恼地咬牙,边挣扎边喊道:“此地是冯大将军管辖,齐将军不由分说就要捉人,我不服!”
齐剑书正要嘲讽几句,大堂门后一阵骚乱,只听马蹄声起,冯豹威竟然纵马横刀直接劈了两扇后门之间的门框,闯进楼内,想要强行突围。
姑娘们纷纷惊叫着逃窜避开,齐剑书飞身上前踹倒了想趁机溜走的阁主,用力甩出手中的刀,冯豹威从前门跃到街上,一俯身避开要害,被刺中了后肩,他怒吼着伸手拔了刀当胸劈向最近的崇威卫,众人拔剑上前,但冯豹威受了伤仍是勇猛非常,大喝一声,催马扛刀横扫千军,掀翻了阻拦的崇威卫,一身浴血须发倒竖,硬是从包围中撕出一条缺口。
就在此,另一道敏捷的身影从文芳院楼顶如惊鸿掠下,在半空翻了身,踢在冯豹威背后的伤处,借力再次滞在空中,两柄匕首精准地扎进冯豹威身下骏马的腿上关节,马匹嘶鸣着向前一趴,崇威卫们趁机抛出绳索,迅速变阵拉紧绳子,把吐血的冯豹威连人带马都捆了,终于将红了眼的冯豹威制服在地。
“韦统领,干得漂亮!”齐剑书出门拍手道,“这不是冯大将军吗?几日不见,这么狼狈了?”
“呸!”冯豹威被五花大绑,几人才勉强按住他,他恶狠狠地说,“你这崇威卫都是绣花枕头,禁不住爷爷一拳!”
齐剑书正要回呛,韦渊给他使了眼色,担心先到的容璲,又忍不住嘱咐道,“齐将军,你看好他,我去寻主上,别跟他废话,先打晕了,免得他自尽。”
韦渊才走出几步,齐剑书已经命人赌了冯豹威的嘴,点了他的穴道开始单方面的嘲讽鄙夷,韦渊暗自摇头,顺着冯豹威纵马冲出来的痕迹追到后院,偏房里靠着两受了轻伤的崇威卫,密室里的柜架桌椅正一件件搬出来,他问了人,都说没见到容璲和傅秋锋。
韦渊心里一急,又在密室里找了一圈,出来忽然听见脚下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听着像是傅秋锋,有这种精神应该没有大碍。
“傅公子?”韦渊循着声音来处,走到了墙边,“主上没事吧?”
在地下的傅秋锋听见是韦渊,声音更扬起几分:“陛下可能有些皮外伤,这里凉气重,你找找能开启翻板的机关,赶快接陛下上去。”
容璲坐不住了,不悦道:“朕何如此娇生惯养。”
“陛下是为保护臣才受伤,若是再拖得严重了,臣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傅秋锋讪笑两声,这话倒是颇为真心。
说起受伤,容璲突然想起傅秋锋房里的血,他装作不经意的随口问道:“那你呢?你的伤如何。”
“臣被陛下护在怀里,没摔到啊。”傅秋锋莫名道。
容璲听见怀里两字,下意识的有点别扭,抬手摸了摸鼻子:“朕是说公子瑜是不是伤到了你。”
“原来是这。”傅秋锋低头抿了下唇,“也只是一点皮外伤,不妨事。”
容璲不怎么信,韦渊已经在上面敲敲打打找进来的方法,他伸手招了招,让傅秋锋过来,在他身边站定,然后搜身似的开始从肩膀一寸寸轻拍到腰腹。
“陛下?”傅秋锋有点紧张,“臣没藏什么东西。”
“转过去。”容璲一抬下颌,傅秋锋只好转身,然后在容璲的手拍到背后剑伤细微地吸了口气。
黑色的衣服沾上血也不太明显,容璲抬起了手,看着指尖一抹血色,突然有些气闷,他拽住傅秋锋的后领强行把外衫往一侧肩膀拽下去,露出被血染红一片的里衣。
“没藏什么?”容璲凉丝丝地说,“要是你觉得此伤无碍,为何不告诉朕?这就是欺君之罪。”
傅秋锋低下了头:“臣知罪。”
“脱了。”容璲捏着拽下来的傅秋锋的外衣领子,命令他把里衣也脱下来。
傅秋锋犹豫了一下,正要说回去再处理,头顶翻板一动,韦渊的剑卡住了翻板继续运动,在上面眼睁睁地看着容璲让傅秋锋脱掉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韦渊:属下来的也不是时候!
第54章 机关盒02
韦渊紧握着剑柄,剑身扎进墙里,他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容璲懊恼严厉而不容置疑的语气从密室下方飘出,靠在墙边休息的两个禁卫军吓得直接蹦起来,一个捂着胳膊一个捂着脑袋,面面相觑。
“陛下刚才下令了吗?拖了……拖谁啊?下面有逆党藏匿吗?”
“不对,好像是脱了?脱什么?有蒙面人?”
两个禁卫军小声琢磨容璲的命令,正要上前,韦渊一抬手,严肃道:“你们先出去,备辆马车。”
傅秋锋在突然渗进一片光线的密室里有种捂脸的冲动,韦渊强行保持镇定,冷着一张寒气四溢的脸,两个禁卫军还以为事态多严重,一刻未有耽搁冲出了门外,但韦渊本人眼神都飞到墙角去了,不敢往下瞟,还在不断试图隐蔽的薅回佩剑放下翻板。
“韦统领,赶紧下来把证据带出去吧,我受了点小伤,不便出力。”傅秋锋不得不开口解释。
韦渊看不见傅秋锋背后,半信半疑地眯眼投过去一个眼神。
容璲还在气头上,根本没管韦渊的震惊复杂,他一想到傅秋锋带着不知多严重的伤又是泡水又是骑马,还翻∫墙劫人,甚至跟他谈笑风生,他对傅秋锋的不知轻重就一阵无奈的不满。
“小伤?朕可真佩服你啊。”容璲继续讽刺道,“朕见过一个手臂受伤游水逃亡的人,后来他发烧死了。”
傅秋锋转身老实地认错:“臣下次改正,臣绝对不会再欺骗陛下。”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容璲声音一提,“朕不在乎你那点小聪明小动作,朕是让你惜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就算你执意要追,你大可带上暗一,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落到敌人手里,朕才不会大动干戈想办法救你!”
“朕三令五申,面对公子瑜要倍加小心,为此朕把暗一调派给你,朕以为不管他个性如何,最起码武艺够用,结果你只让他报信!”
“为何让墨斗提前离开?连这最后一重保障也舍得出来,你是不是明摆着告诉朕你自视甚高深藏不露?不想做文官就直说,你骗朕多少回了,现在肯说实话,朕都应该赏你!”
傅秋锋垂着头静听容璲的教训,容璲气冲冲地说不会想办法救他,但傅秋锋却不太相信,如果容璲真不在乎他的死活,那何来这番激动的说教?根本矛盾至极,容璲可不是那些嘴上冠冕堂皇,实际随时可以抛弃妻妾臣民的冷酷帝王,他一直在帝王的反面,却还在这条艰难的路上跋涉。
让以死亡为终点的暗卫惜命,这是傅秋锋听过最不可思议也最真心实意的期待,他等容璲教训完,才慢慢抬眸,看见容璲扶着额角烦闷吁气,不禁有些愧疚心虚。
“陛下,都是臣的错,您消消气。”傅秋锋拿起公子瑜的面具当扇子,给容璲扇了扇风,“臣回去一定好好养伤。”
“拿开,脏死了,爱卿哪有错,爱卿神勇无畏立下奇功,朕有爱卿辅佐,何愁不得盛世太平。”容璲挥袖打开那张面具冷硬地说,“韦渊,你长在地板上了吗?下来把东西收走。”
傅秋锋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外衫还半挂在身上,韦渊跳下密室,打量了他一眼,血迹濡湿了半片里衣,着实有些恐怖。
“主上,属下带了药。”韦渊拿走面具黑袍和机关盒,把一瓶金疮药留在了桌上,“属下先去将相关人等羁押。”
容璲没说话,抱着胳膊耿耿于怀,傅秋锋绞尽脑汁地想如何赔罪:“陛下,其实臣的伤真不严重,臣走时已经止血,只是刚才搬柜子堵住密室出口时不小心抻到的。”
“既然不严重,那还说什么。”容璲冷冷道,“自己爬上去吧,回霜刃台准备录口供,相关人等连夜在霜刃台过一遍,有官职在身的送去大理寺,等着三司会审,其余串通公子瑜策划行动的,提供场地的,知情不报的,通通以谋逆论处。”韦渊在出口放了个绳梯下来,傅秋锋看了看绳梯,犹豫道:“臣有伤在身,爬不上去。”
“小伤而已,不妨事。”容璲冷笑一声。
傅秋锋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郁闷,他一咬牙,豁出去抬手解开了里衣,在床和浴桶以外的地方过于明显的袒露自己让傅秋锋十分别扭不适,但好在周围除了容璲没有别人,他转身脱下衣服,背对着容璲道:“陛下,您请看。”
容璲眉梢一颤,干涸的血迹在肩胛伤口周围晕开,伤是不大,不到一指长,但沾了水皮肉边缘有些泛白,混着渗出的鲜红,一眼看去着实有点恶心。
“朕只是想给你包扎一下而已。”容璲的气消了大半,无可奈何地拿起药瓶起身,调侃一句,“都是男人,看什么?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好像朕让你脱的是裤子一样。”
傅秋锋听他终于不再句句带刺,松了口气,随即嘴快道:“那臣若是伤了需要脱裤子的地方呢?”
容璲:“……”
“既然都是男人,脱个裤子似乎也没什么,陛下千万不要有负担。”傅秋锋意识到气氛不对,赶紧挽回。
“说起来,你在静和宫外罚跪之后,朕还亲手为你擦过药。”容璲把药粉抖到傅秋锋背后,肩胛微微耸动了一下,但傅秋锋仍然语气平常,一声不吭,“朕听说有女子被男人看见了腿,就砍断了自己的脚,爱卿这般反复强调,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若也砍一个维持清白?这样也好老实待在霜刃台缮写案卷。”
“古语有云非礼勿视,既然是男人的错,那应该挖了他的眼睛,而不是砍自己的脚。”傅秋锋反驳,随即听见一声撕裂布帛的响动,稍稍回头,容璲撕了两圈自己的里衣当做纱布,绕过他的肩膀胸前,用力一系,他抽了口气,央求道,“陛下,太紧了。”
“是吗?朕觉得不算紧,疼也忍着,很快就好。”容璲飞快地打了个结,他对自己的包扎手法很有自信,拍拍手抬头一看傅秋锋,不知为何耳朵连着半张脸颊都通红起来。
他略一思考,反应过来,先是抽了抽嘴角,然后笑着戏谑道:“爱卿啊,快把衣裳穿好,否则就遮不住你脑子里冒渎一国之君的大胆想法了。”
“臣这是忍痛憋得脸红。”傅秋锋尴尬地把衣服套上,强行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