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古代架空]——BY:苏景闲

作者:苏景闲  录入:10-04

  谢琢浅浅喝了一口茶,冷静分析,“不过大皇子会不会再信任他,就不好说了。”
  沈愚点评:“这疑心病,还真是遗传。也对,破了的镜子都补不好,更别说已经没了一回的信任。”他又想起,“不过,上次罗绍被陆二踩断了腿,文远侯都颠颠地跑进宫里找陛下告状,这次人都被废了,怎么不去告状了?”
  陆骁把花生米抛到半空又接住:“要是大皇子和文远侯决裂,最乐见其成的,就是陛下了。再说了,大皇子姓李,文远侯讨得了多少好处?”
  “有道理!所以文远侯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大皇子也是知道文远侯只能咽下这口气,所以动手动得毫无顾忌?”
  沈愚掰扯半天,突然发现,“怎么我看着一团乱麻的事情,到了你们两个这里,一眼就能望穿了?”
  陆骁见沈愚面前瓜子壳都堆成了小山,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阿蠢,少吃瓜子,多动脑子,你也可以变聪明。”
  沈愚只想把整盘瓜子壳盖到陆骁脑门上。
  陆骁又剥开一颗花生,补充:“大皇子并非毫无顾忌,而是杀鸡儆猴,警告文远侯不要妄图摆布、掌控他,要认清自己下臣的位置,不可逾矩。只能说,这怨气非一朝一夕,而是积怨已久,罗绍自己撞在了刀尖上,怪不了别人。”
  沈愚把瓜子放到嘴边,又犹豫着拿开,思索良久,最后冒出一句:“请问……你们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
  文远侯世子彻底废了这件事,纸包不住火,没三四天就传遍了洛京上下。朝中都盯着大皇子和文远侯府会不会决裂,至于被罗绍强迫的那名女子,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千秋馆里,金雀儿穿着一身男子衣衫,靠在软塌上,由宋大夫看诊。
  医馆早早关了门,再无旁人进出。
  宋大夫把完脉,在写药方前,指挥葛武:“把药膏给雀儿姑娘,仔细擦擦颈上的刀口。”又叮嘱金雀儿,“每日擦两次,擦上两个月,一定不会留印子。”
  金雀儿玩笑道:“这药膏是不是很贵?”
  宋大夫:“反正公子付钱,你尽管涂,一次涂个四五层都别心疼!”
  葛武把药膏拿过来,正纠结宋大夫的意思是不是要他动手帮金雀儿涂药,谢琢看出他的茫然:“你帮雀儿拿着铜镜。”
  葛武连忙点头:“好!”
  拿着镜子,目光落在金雀儿结了痂的伤痕上,葛武不由问:“这里是怎么伤的?”
  “我自己伤的。”金雀儿一边擦药膏一边道,“大皇子说我虽然被罗绍碰过,但清白仍在,让我以后留在他身边,他一定会好好待我。
  我一边落泪,一边说我已经无颜面对他了,只想离开洛京,回到老家,青灯古佛,了却余生,日日为他诵经祈福。还拿出匕首抵着脖子,说雀儿留在殿下身边,不如一死。他很受触动,给了我不少银钱,让我回老家。”
  葛武没想到伤口是这么来的,看着面前金雀儿云淡风轻的神情,又想象她哭泣决绝、满眼深情的画面,有些惊住了。
  金雀儿涂好药膏后,朝谢琢道:“雀儿这两日想了想,一切按公子所说,应该没有出什么纰漏。
  重阳节当日,公子安排的蹲守之人前来报信,说大皇子出宫,往文远侯府来了,我便去了罗绍房里。那人一贯爱用催-情的香料助-兴,我把宋大夫配的药粉加在了香料里,他也没闻出来。大皇子来得很及时,他进来后,我趁机在罗绍耳边哭求,引他说出了那番心里话,大皇子便动手了。”
  金雀儿讥诮:“要不是香料里搀的药,大皇子闻了。即便听见罗绍说的那番话,大皇子应该也会像上次一样,直接把这事忍下吧?”
  谢琢安慰道:“有纰漏也没关系,一开始就说好了的,若是没有成功,我再想别的法子就行。”
  金雀儿点点头,又朝谢琢作了一揖:“谢公子成全,让雀儿替姐姐报了仇。”
  “不必如此。”谢琢虚虚将她扶起,“雀儿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
  “因为姐姐与大皇子有情,文远侯府不仅玷-污了姐姐,逼得姐姐投水自缢,更是逼死了我的父母。雀儿无能,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以后,我会在家里供上佛像,日日诵经,为姐姐和父母祈福。”金雀儿笑道,“以后文远侯府败落的消息传来,我定会为公子抄上一遍《金刚经》!”
  “那先提前谢谢雀儿姑娘了。”谢琢又嘱咐道,“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如果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助,雀儿可以去当地的千秋馆。”
  临出门前,谢琢问她:“雀儿姑娘的本名叫什么?”
  “本名?”金雀儿有一瞬的恍然,随后轻轻答道,“我姐姐名瑶,我名璎,吴璎。”
  从里间出来,走在医馆的廊下,院中有正在晾晒的草药,弥漫过来的气味微苦。
  葛武想起在胭脂铺那次,陆小侯爷的亲随提起过,说文远侯世子曾逼得一女子投水自缢,原来,就是吴瑶。
  “公子,吴璎姑娘为什么要给自己取名‘金雀儿’?”
  “因为她的姐姐最爱的花就是金雀儿,还曾说金雀儿这种花,无论南方还是北方、贫瘠还是干旱,都能生长,开出灿烂的花。”
  葛武一时有些五味杂陈,良久才道:“那她和她姐姐的感情肯定很好。”
  两人在门口等了等,一身男装的金雀儿拿着宋大夫开的药出来,走出了千秋馆的大门。
  金雀儿最后朝谢琢笑着拱了拱手:“就此别过,公子保重。”
  谢琢回礼:“也望雀儿姑娘从此顺遂无恙。”
  喧嚷的人群中,金雀儿的背影逐渐分辨不清。谢琢还未回身,就听见了陆骁的声音:“谢侍读怎么在这里?刚刚那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比一个用瓜子摆成的心~
  还有一章,马上就去写!
  谢谢看文呀,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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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谢琢转过身, 语气平常:“刚刚?你说刚才跟我道别那个人?他跟我一样,在宋大夫这里看病。”
  “这样,”陆骁其实没看清那个人的模样, 不过两人站在医馆门口,确实没说上两句话。他没再追问, 打量了两眼, 又问,“你来找宋大夫看病?怎么没抓药?”
  葛武有点紧张, 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宋大夫说是药三分毒, 我这几天身体还好,正好停一停药。”见陆骁偏头望向已经关了门的医馆,谢琢又道,“宋大夫今天要提前回家, 你若要去看诊, 只能明日再来。”
  立刻想起上次,宋大夫说他夜间燥热, 以后的侯夫人要多担待的事,陆骁耳尖有点痒, 不由摸了摸,嘴里连忙否认:“我已经没有夜晚燥热的情形了,不用看病!”
  谢琢笑盈盈地看他:“陆小侯爷不用着急。”
  言下之意就是,我只说你来看诊,又没有说你是因为燥热来的。
  陆骁觉得千秋馆门口不是个好地方, 待不得, 轻轻拽了谢琢的衣袖:“走了走了。”
  谢琢一边随着他的力道挪步,一边问:“你怎么在这里,真病了?”
  陆骁摇头:“没生病, 我刚去了一趟文远侯府,回程正好路过附近。”
  谢琢猜测:“你是去……探望文远侯世子?”
  “没错!罗绍不是那里受了伤吗,我去探望,多合礼数,任谁也挑不出错来。而且,我还提了礼物去。”
  听他说提了礼物,谢琢已经开始觉得好笑了:“提了什么?”
  陆骁神色飞扬,一样样数下来:“鹿茸、鹿鞭和鹿血,全都是补肾的,想来罗绍见了,应该会非常开心!”
  两人走进人少的巷子里,谢琢随口问:“就不怕文远侯为难你?”
  陆骁无所谓:“仇多不压身。反正陆家在凌北一日,他就不敢动我。要是哪天他动了我,说明陆家已经没了,那我会有什么下场,我也不在意了。”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谢琢不想让陆骁心情不好,换了个话题:“你去的时候,文远侯府怎么样?”
  “文远侯应该是被大皇子这一刀给扎清醒了。”陆骁还是用着玩世不恭的语调,“宫里淑妃没个主意,通常都让大皇子听他舅舅的,文远侯也仗着自己舅舅的身份,没少管束训斥大皇子。
  可他没想清楚,大皇子再是他妹妹的儿子、是他的外甥,人也是姓李,哪是他想骂就能骂的?从罗绍对大皇子的态度就能看出来,文远侯一家都犯了大忌。皇家从不看血亲,只看利益。”
  陆骁觉得,这一点都没搞清楚,文远侯这皇亲国戚也是当到头了。
  “物极必反。”谢琢思忖道,“大皇子靠着这一刀,占了绝对的上风。文远侯一心想从普通勋贵变成国舅外戚,现在应该会极力弥补和大皇子间的裂痕。”
  陆骁“嗯”了一声:“所以我还在想,大皇子说不定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在这段利益维系的关系里,将文远侯压到下风的机会?”
  陆骁觉得,每次跟谢琢聊天都毫不费劲,于是笑道:“对,谢侍读懂我。”
  第二天,去天章阁的路上,葛武汇报:“公子,有消息传过来,说有人在查雀儿姑娘的身份。”
  谢琢昨夜没睡好,脸色微白,恹恹地靠着侧壁,哑声道:“知道了。”
  确实有这么一户卖花的人家,从江南到洛京,只不过父女二人都在路上染了急病,去世了。
  金雀儿顶替的便是那个女儿的身份。
  至于那盆‘凤凰振羽’,乃是衡楼里一位养花的老师傅培育出来的,在此之前,没有人见过。
  即便大皇子出于谨慎,着手查探,也抓不出什么疑点。
  中午,谢琢走出天章阁,在水池边散步,很是巧合地遇见了大皇子身边的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笑眯眯地拱了拱手:“没想到恰好在这里遇见谢侍读。”
  谢琢也拱了拱手,不见热络。
  小太监开始寒暄:“这秋雨连着下了几日,天气就凉下来了。听闻谢侍读身体不太好,不知可还习惯洛京的气候?”
  谢琢神情有些不耐,因为对方是大皇子的近侍,又不能转身就走,只好耐着性子回答:“去年秋闱后,初来洛京,因此病过一次,所以今年早早就添了衣。”
  小太监像是没看出谢琢的不耐烦,继续问:“谢侍读去年才来洛京?不知谢侍读家在何处,离洛京近不近?”
  “家在宣州清源。”
  “原来是在东边的宣州,确实和洛京相隔甚远,气候不同。”
  谢琢像是再忍不住:“若无别的事,天章阁中还有事务,我先走了。”
  等谢琢绯色的袍角消失在树后面,小太监才抱着拂尘,原路返回,跟等着的大皇子李忱回话:“殿下,问清楚了,那谢侍读是宣州清源人,去年秋闱之后才来洛京。当时阿瑶姑娘的事就很少有人知道,想来这谢侍读怎么也不可能有那个神仙本事,隔上好久,还能把阿瑶姑娘的事查得清清楚楚。”
  李忱颔首:“那个说老二寻到了一个江南来的养花人的宫人,可找到了?”
  “那人藏得极深,至今还没有眉目。”小太监小心回话,“不过倒是查到了另外一桩。说是有宫人听见翰林院一个叫盛浩元的待诏,在天章阁外和谢侍读聊天,曾问起,当日在文华殿里,把殿下您从校场演练那件事里摘出来的,是不是就是谢侍读,谢侍读点头承认了。”
  “盛浩元?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小太监把这些七弯八绕的关系都记得清楚:“二皇子妃的庶妹嫁的就是这个盛浩元。”
  一听,李忱便冷笑道:“这次的事情,老二还真是算计得好。先让盛浩元去确定谢延龄就是我们的人,然后放出养花人的消息给谢延龄知道。谢延龄自然会将这个消息告诉给我和文远侯,让我们有所准备。
  老二又很清楚,罗绍好色且无所顾忌,一旦让他见了雀儿,他就不可能把持得住。”
  小太监顺着李忱的心意骂道:“二皇子真是坏透了!”
  “对啊,为了抢储君的位置,什么手段都不嫌脏。”
  不过,李忱想起文远侯跪在自己面前和罗绍那处鲜血直流的画面,又觉快意,心情很好地多问了句,“刚刚从天章阁那边回来时,怎么苦着一张脸?”
  “那个谢延龄,呸,”小太监换了个称呼,“谢侍读可看不上奴婢,奴婢拦着他说话时,他的不耐烦都要写在脸上了。”
  李忱取笑他不知好歹:“你还不高兴了?翰林院的多半都不喜欢内监,他对你冷脸,再正常不过,没转身就走,已经是好的了。”
  小太监轻轻打了自己的脸,装傻:“原来谢侍读肯停下来跟奴婢聊几句,奴婢是沾了殿下的光!”
  另一边,谢琢没有回天章阁,而是绕一长段路,寻了个僻静的地方透气。
  刚在树下找到一张石凳坐好,头顶的树枝就窸窸窣窣,连落了好几片叶子下来。
  谢琢还没抬头,先有一个纸包被细细的麻绳吊着,摇摇晃晃地从树枝处垂到他眼前。
  “既然谢侍读正好坐到了这棵树下,那这肉饼和烤鸡,我只好大方地分谢侍读一小半了!”
  谢琢顺着晃来晃去的细麻绳抬头,就看见陆骁一派懒散地坐在粗壮的树枝上,正低着头,朝自己笑得灿烂。束发的黑色绣金锦带垂在他肩前,显出几分不羁。
  “怎么在哪儿都能遇见陆小侯爷?”笑着说完,谢琢打开纸包着的肉饼和烤鸡,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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