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禽[古代架空]——BY:一枝安

作者:一枝安  录入:10-12

  赵钧不答。他起身踱步,手按在书案横着的长剑上缓缓摩挲:“不知容先生自何处来?”
  他不是听妲己一言便能剖比干之心的纣王。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完全相信容寸心,更别提照做这样的要求,将阿白交到一个江湖术士手中。
  “天子之尊下跪确实难得一见,未免陛下觉得委屈,容某可告诉陛下一个秘密。”容寸心唇角扬起,口型无声地描摹出两个字。
  ——“金蝉。”
  “容某是死过许多次的人了,不怕多一次,只是这位郁公子嘛……”容寸心挑眉,“陛下考虑好了么,时间可不等人哪。”
  赵钧沉默良久:“你究竟图什么?”
  容寸心甩甩手:“人生苦短,图个乐子。”
  “容先生应当知道,这里是乾安殿,虚言诳骗,会落得什么下场。”赵钧陡然拔剑,横于容寸心颈前,“———容先生,好自为之。”
  茶香袅袅。
  半晌,容寸心抹了把脸,叹息着走了出来。
  。
  赵钧神色还算平静,他整整衣衫,步伐有些急促。这次容寸心没再说什么“陛下不忙”,只一脸若有所思地跟在他后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然而那原本沉睡着的人却已经不翼而飞。漆黑的夜里,赵钧摸着早已凉下去的被褥,一时间如坠冰窟。容寸心却顺手推开了在窗边站了片刻,眯着眼望向远处:“陛下……宫里有人烧纸么?”
  ——两人目光尽头,浓烟滚滚,正是熊熊火光将天幕烧了个窟窿。
  那里是,燕南阁。
  作者有话说:
  最近练科三,更新可能会慢~


第66章 自由之路,唯死而已。
  容寸心一愣,只听身旁人喃喃念了一声阿白,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他叹惋似的摇摇头,足尖点地,也朝那熊熊烈火奔去。
  火场已是一片混乱。燕南阁的宫人是最早发现起火的,但郁白已住在乾安殿多时,并无一人看见他又重新回到此处。凤四听罢,匆匆跪地阻拦道:“陛下,而今天干物燥,用火不慎起火也是常事,如若公子不在燕南阁,您舍生忘死冲进去,岂不是白费功夫?”
  熊熊火光将众人面庞映的极亮,赵钧眸中一片血红,尚未定神,却又听宫人来报,搜遍阖宫上下仍不见郁白踪影。听到此时,赵钧一颗心已沉至深渊谷底。
  容寸心轻咳一声:“陛下,您……”
  他话音未落,人群骤然一阵惊呼:“陛下不可!陛下!”
  “危险!凤四拦住陛下!”
  “快救火!”
  风声过耳侧,呼号惊夜幕,撞入眼底的是冲天而起的滚滚浓烟,烈焰如恶魔之口席卷万物。
  没人拦得住赵钧。
  ……
  半个时辰之前。
  在容寸心说出“略有法子”之时,郁白已经醒了过来。
  说醒并不准确,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混沌和清醒间徘徊,像是站在世界的另一头看着遥远红尘,五感蒙着厚重白纱,只有偶尔才隐约透些光出来。他不知那白纱是何时揭开的,是上元夜与贺念白的匆匆一瞥,还是寒夜里赵钧温柔如水的亲吻,再或者是在容寸心看似随意却如鹰隼般锐利目光的注视下?
  他只知道,容寸心清楚他的醒来,而不久之后,赵钧也会清楚一切。
  ——那个人永远都有法子让自己屈服。
  所以他必须离开。他熟悉乾安殿所有通道入口,眼下众人将目光放在容寸心所在的御书房里,他趁夜色从寝殿后门暗自离开,不算困难。
  至于为什么要回到燕南阁……郁白打开藏在床下的匣子,拿起了那枚细细包裹着的药丸。
  那是他曾为自己留下的一颗枯肠草。他不愿被容寸心治好,再度成为笼中雀鸟,解决之道,唯死而已。
  烛台倾覆,火舌席卷帷幔。
  ……
  赵钧躲过一块燃烧着的梁木,厉声高呼:“阿白!”
  这把火已烧了小半个时辰,房梁倾颓,火舌燎衣,一张口便有浓烟呛入,呛的人鼻腔肺腑撕心裂肺的疼。
  正堂,书房,寝殿……昔日两人嬉笑缠绵的湘妃榻已焦黑得看不出原本面貌,曾共填一首长词的紫檀木桌也歪歪斜斜地坍塌下去。烈火无情挤占仅存的生存空间,赵钧已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却仍不见那人踪影,只恐自己来迟,那人已化成烟火中的灰烬,再也无处寻觅踪影……
  一片雪色陡然映入眼帘。
  ——倾颓的房梁下,郁白神情恬然地站在零星火焰之中,朝他展颜一笑。
  那是黑与红之中最纯净的色泽。
  。
  站的这一会儿已经耗尽了郁白所有体力,他倚着焦黑墙壁慢慢滑坐下来,不再看来人。
  很快有火光自雪白的衣角蔓延,渐渐攀爬上他的肌肤和皮肉,纵使神智混沌,他也感到了几丝难以忍受的灼热。腹内枯肠草开始作用了,猛烈的药性如火般燎着他的肠胃,一时分不清是哪里的火更令人难以忍受。
  郁白往后仰了仰,抱紧了自己。痛楚渐渐退却,似乎有温柔的海水将他重重包裹,一同到来的还有求而不得的静谧与自由。
  他会死在深宫,但他的魂魄会随风而去,奔赴可以那或许可以称得上是自由之地的天涯海角。
  ……那里不会有任何束缚他的人。
  一丛火从赵钧面前落下,燃着了他的衣角。赵钧却似无知无觉般僵在原地,一时思绪漫卷,一时又空白一片,如坠冰窟间,他骤然在极端的浑噩中意识到了这场大火的原因。旋即他发了狂一样朝那人奔去,身后重重木石卷着火舌,呼啸着轰然砸落。
  ……
  是夜,皇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这把火惊动的不止皇宫,更是整座长安城。太医、侍从、影卫、宫女内侍,从宫中星夜传出的消息,夜半匆匆入宫查看情况的权贵心腹,一干人将乾安殿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来来往往都是纷繁错杂的脚步声、呼喊声,哪里还有半分皇宫的庄严肃穆。
  玄黑大氅已经被火燎的焦黄,赵钧随手把它扔在地上,额前颈间尚有黑灰余烬,混着浊汗滑过疲惫脸庞,愈发显得狼狈可笑。他却顾不得自己梳洗,只以拳抵额,缓缓舒出口浊气,望向正给郁白把脉的余清粥:“如何?”
  这脉已经把了半炷香的时间,结果实在是再确定不过了。余清粥深吸一口气,心中惊涛骇浪慢慢平息下去:“回陛下的话……是枯肠草。”
  得到确切回复,赵钧骤然脱力,脚步不稳,险些踉跄倒地。李德海慌忙扶住他:“陛下保重身体!”
  枯肠草,枯肠草……他眼前骤然浮现出同郁白的最后一面。年轻的小郎君霜衣如雪,衣袍翻飞,立在烈烈火焰中朝他从容微笑。
  宛如浴火的凤凰。
  从乾安殿中消失的人,到燕南阁里蹊跷的火,再到更久的从前,生辰之时立冬之夜,盛开了整片夜空的烟花,那一杯掺着枯肠草的酒,以及清宁殿中郁白那句疲惫而平静的“我本来没想让你死”。
  我本来没想让你死……
  闪电突兀划过,直直地刺中了他心脏最脆弱不堪的地方。赵钧缓缓挣扎着起身,望向榻上的郁白。
  那是他从火海中抱出来的人,是他从阎罗地府抢回来的阿白。然而他竟然不知道,这场夺命的烈焰,早在这个冬天开始的时候便已经埋下了火种。
  哪有什么毒药毒酒,他亲手为自己奉上的,不过是一杯掺着醉梦乡的罗浮春罢了……真正的枯肠草一直在他自己手中!
  生辰之后,他所有的心安理得,都是建立在那颗枯肠草的基础之上,那也是他抛下心理负担去实现心底最恶劣的念头的源泉。然而此时此刻,郁白无声地躺在他面前,白净肌肤上满是火燎的血痕,那微弱近无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着他,提醒着他,他从一开始便犯下了无法弥补的错误。
  所有的精神支柱就在此刻断裂,破碎之声清澈而残忍。
  赵钧浑浑噩噩地想,那时他就给自己留了毒药吗?那时他就已经准备狠心离开自己了吗?彼时他在火海中朝自己微笑,是在笑什么?是笑昔日爱侣的愚钝无知,直到死亡尽头也没有发现真相,还是笑自己终于能挣脱加诸于身的锁链,重寻碧海蓝天的自由?
  他是……他是早已醒了吗?他是为了离开自己,才毅然决然地服下毒药,走向火海吗?
  “微臣无能,郁公子本就体弱,所中之毒已深入脏腑,拖到现在,实在是……回天乏术。”
  余清粥毕恭毕敬的声音遥远的不真实,声音落到耳中停滞数秒,赵钧方才醒神,猛然回首望向容寸心。
  容寸心知他何意,上前几步,却是摇了摇头:“已无求生之念,此时救人不是行善而是造孽,救了还不如不救。”
  “你救还是不救?”唰的一声,赵钧陡然拔剑,泛着寒意的剑锋横在容寸心颈前,面色比之寒霜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须臾便要血溅当场的凝重气氛下,容寸心却徐徐叹了口气:“陛下这是何苦。”
  “天下俊秀少年何其多,陛下何必可着这一个可怜孩子折腾呢?”他指尖轻轻挑开剑锋,朝赵钧安抚般的笑笑,“陛下也适当换个口味吧。”
  长剑握在手中,陡然便重逾千斤,压的他从手臂到肩膀都沉重不堪。赵钧知道容寸心早已看破了一切,却不肯轻易卸下这繁重的担子,出口的声音晦涩无比:“敢问先生自何处来?”
  容寸心摇着头向外走去:“天地一蜉蝣,何谈来处与归处。”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出宫倒计时~


第67章 深宫中的重逢
  郁白昏睡了一整个冬天。成元四年初春,郁菀自若水城入京。
  马车远远地朝宫门驶来,守在门前的内侍弘福远远瞥见车马影子,忙整整帽子迎了上去。
  自从弘安出事,宫内的人手大浪淘沙似的淘换了个干净,连从小服侍皇帝的李大人也挨了贬斥,他能接替弘安被李德海提拔上来,自然也是因为他看得清局势,知道这宫里被陛下放在心里的是谁,当差自然是愈发尽心尽力。
  一只手撩开雪白帷幔,露出一张极秀丽的女子面庞来:“周叔,到了吗?”
  驾车的车夫回应道:“大小姐,前面便要到了。”
  马车停下,弘福摆出一幅笑脸,迎上前去:“见过郁大小姐,陛下吩咐奴才在这儿迎接您,请随奴才来吧。”
  郁菀忙道:“有劳大人。”
  眼前这位可是乾安殿那位小祖宗的姐姐,弘福知道轻重,何尝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闻言忙陪笑道:“大小姐折煞奴才了,叫奴才弘福便是。”
  “原来是弘福公公。”郁菀浅浅一笑,心中却是百般疑虑忧心,“劳烦公公领路,不知舍弟现下人在何处?”
  弘福笑着引路:“郁公子得陛下圣眷,自然是住在乾安殿了。大小姐这边走。”
  乾安殿……任郁菀再不知内情,也清楚乾安殿是当今圣上的寝殿。入京时一路听闻的风言风语尽在心头浮现,郁菀的脸色不由得苍白了几分,脚步却愈发匆匆起来。
  。
  乾安殿里,容寸心闭眼探了会儿脉,对赵钧摇了摇头:“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能醒了。只是自古以来,医生皆是医得了病,医不了心。”
  亏着这里是皇宫,珍稀药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否则若换了别处,郁白这条命算是保不住了。可是话又说回来,若是人好端端的,又何必流水似的费这么多药材?再好再珍贵的药也有治不了病的时候。
  赵钧闻言默然,须臾又听李德海来报,道郁菀已经入宫,再有半柱香的功夫便能到乾安殿了。他轻轻摩挲过郁白昏睡的消瘦的脸,久久无言。
  曾经挖空心思在郁白心中除去的人,到头来还是由自己亲手送到了他面前。赵钧突然起身,朝门外走去。李德海一愣,忙跟上去:“陛下去哪儿?”
  赵钧冷冷撂下一句:“他亲姐姐来了,朕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不待李德海掀起门帘,他兀自便推门离去了,只在最后留下一句不知说给谁的话:“告诉郁菀,难得入宫一次,不必来见朕,好好陪陪阿白吧。”
  “阿白很想她。”
  昔日那样鲜活明媚的少年啊……赵钧忽觉眸中一阵涩然,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他一遍又一遍摩挲着那枚简陋的香囊,终于狠了狠心,决绝地投进了橱柜最深处。
  。
  玉楼藏翡翠,金殿锁琼瑶,却不知这乾安殿的锦绣楼阁中藏着的是什么。郁菀步伐小而急切地穿过雕梁画栋的殿堂,青色裙裾扬起柔美的弧度,终于在一扇屏风前缓缓停住。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然而当她真正地站在乾安殿、站在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幼弟面前时,她还是险些把持不住地落下泪来。
  三年了……她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早已天人永隔,又有谁能想得到他竟然在这深宫里煎熬度日。
  郁菀轻轻抚了抚幼弟消瘦的面庞,不知花了多大气力才堪堪抑制住自己涌出的眼泪,然而还是有一滴眼泪顺着眼尾滑落至手背,旋即滚落到锦被上,湿了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布料。
  那滴泪灼热的过分,郁白睁眼望向来人,终于忍不住低低地叹了一声:“……姐姐。”
  郁菀一愣,热泪滚滚而下。
  。
  南宫虽冠以宫名,却是早年囚禁废弃皇族的冷宫,实实在在同常人印象中的宫殿没有半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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