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才是绊住他的那个人。”季茗笙眯起眼看着前方,与顾涔观对上眼神的瞬间来了一阵风,吹得他猛地咳了几声。
那边的顾涔观本想走开一段时间看看对方对自己有没有那种心思,至于对方的安危,先派自己的人护着也不是不行。
左右季茗笙在皇宫大内也没什么人能伤到他,至于身子自然有华远帮忙调理。
很不想承认,但华远在这个时候确实是能帮到季茗笙的人。
可如今瞧见对方咳成这样,顾涔观半点瞧瞧对方是否对自己也有那种心思的想法都没了,推开眼前身前围着自己的人,从快走到奔跑,一路狂奔到季茗笙面前。
季茗笙还没反应过来顾涔观怎么会过来,便被人抓着问了好些问题,其中多是“华远是不是偷懒了”“华远医术是不是不行了”之类的问题。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季茗笙更是发懵,本就被一阵风吹得脑袋发疼,如今被对方一念叨,更是晕乎乎的。
好在季茗笙这些日子已经好了很多,不再吹风之后缓一缓便好了不少。
缓过来之后季茗笙才转头看向抓着自己手臂满脸担忧的顾涔观,瞧着对方脸上的着急,瞧着对方那全然不见的疏离。
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这人不会是故意跑开的吧?
季茗笙一想明白便有些生气,甩开对方的手便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半点没打算理会身后追着喊自己的顾涔观。
顾涔观见对方生气便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被人发现了,心中一瞬间的慌张之后也还算是坦然,追着跑进对方帐内,又死皮赖脸地坐到对方身边去。
顾涔观的死皮赖脸,季茗笙从前是见识过的,不过那都是小时候,他倒是没想到长大之后这人还能死皮赖脸粘着自己。
“我生气了。”季茗笙瞪了顾涔观一眼,用这话暗示对方出去。
“小安子,你先出去。”可顾涔观仿佛听不懂一般,还让季茗笙的人出去。
小安子犹豫不决,自家主子没开口他不敢动,可顾涔观在季茗笙那儿是说得上话的,更别提他们现在的架势仿佛有什么私密些的话要讲,自己待在这儿好像也不太好。
如此一想,小安子当即做出决定,脚底抹油一般离开了这里。
季茗笙仔细回忆了一番自己是不是对手下人不够好,怎么这种时候竟然选择听外人的。
“你给了他什么好处,他这么听你这个外人的?”季茗笙眉头一皱,不解地问了这话。
“茗笙,我在你这儿就是个外人吗?”顾涔观做伤心状,瞧着还挺像模像样,若季茗笙没有在生气,想来还要别扭地安慰两句。
但现在季茗笙在生气,那就与平时不同了。
“不然你还是我内人吗?”季茗笙十分不解,说完这话又要跟顾涔观强调他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虽然偶尔比较亲近,但根本没有到内人的程度。
顾涔观听到这话神色有些古怪,不知想到了什么,在这种时候竟还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听得季茗笙一个瞪眼就要赶人出去,还好顾涔观脸皮够厚,还是留了下来。
但第一日的打猎已经要开始了,那边派了人来催顾涔观,叫他不得不暂时从季茗笙身边走开。
“你小心些,这里不比宫里,能不出去便不出去了。”走的时候顾涔观还转身嘱咐对方,又觉得不够,拉着小安子吩咐半天。
季茗笙听得忍无可忍,恨不得砸个什么东西让他滚。
但碍于太孙这么多年的良好教养,拿东西砸发小这事儿他是真干不出来,最后也只能在里边怒斥一声“还走不走了”。
说来也怪,明明说这话的时候他气得不行,心中想着的是十分威严地怒骂一声,结果话出了口却仿若娇嗔。
半分气势没有,叫季茗笙羞得想钻进被子里不出来。
能想到用这种词形容自己,季茗笙也是个人才。
回过神来他在心底骂了自己两句,又想到这半年里华远屡次问自己是不是加派了人手守在暗处,突然便有了一个猜测。
顾涔观走了半年,可还是不放心地留了人护着他,生怕他如前世一般。
上回顾涔观说心疼,想来并没有骗他。
季茗笙垂下眼想了许久,不知是否因为方才吹了风,本就身子弱的他只觉得脑袋昏沉,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要入夜,季茗笙动了动手指,睡得是浑身酸痛,起来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睡姿十分奇怪,也不怪这浑身酸痛成这样。
里边有了动静,外边的小安子问了一声便进来伺候他换了声衣裳。又说皇上吩咐差不多了便喊他去篝火晚宴与大臣们一块儿吃肉吃酒。
季茗笙吃不得太过油腻的东西,那肉咬一口便是满嘴的油,还没吃便听得他眉头一皱。
但皇上吩咐了过去,想是早知道这一点,该是有给他准备旁的吃食才对。
季茗笙如此一想,也没再犹豫,穿戴完毕后便带着小安子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顾涔观这人嘴巴开了光,白日才说外头不比宫里,定是危险重重,让季茗笙小心一些。
这晚上他一出门,还未走多远呢,便遇上了刺客。
第18章 承诺
季茗笙一直觉得自己这两年怕是不大好,该找个大师瞧一瞧这破运气该如何破局。
但想到前世的自己都能长到二十一岁在接亲路上被任秋鸿杀,这些年该是不会出不会什么大问题的才是。
被人拿着刀抵在脖子上的时候,季茗笙回忆了一下自己究竟有多少仇家,想了半天也只想出几个虎视眈眈想先干掉他再干掉他爹的叔叔们。
硬要说皇室之外的人,也就是任秋鸿了。
但他这辈子一没跟宣明雅定亲,二没欺负任秋鸿,这任秋鸿刺杀他干什么?
季茗笙思绪乱飞之际,身后刺客突然不知被谁袭击,痛呼一声过后松了手中力道,往旁边斜斜倒了下去。
这刺客倒下的时候季茗笙还能瞧见他眼中的不甘心,也不知是什么深仇大恨。
来人应该是顾涔观,季茗笙没多管这刺客如何,只转过身喊了对方的名字。
可瞧见那带着阴冷笑容的任秋鸿,他心中闪过一瞬失望后又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任秋鸿……
季茗笙突然觉得奇怪,这围场守卫森严,哪里能随随便便就有刺客,还好死不死刚好抓到他,又刚刚好让任秋鸿撞见来一次英雄救太孙。
很怪,季茗笙敏锐地察觉其中怪异之处,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任秋鸿,后退了几步。
“太孙就是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任秋鸿低低地笑,步子比季茗笙更快,三两步便到了季茗笙面前,伸出手扣住他的手腕,没肯叫他再往后退去。
“刺客怎么能深入到这里,你又为何这么巧地出现在此地。”
季茗笙眯起眼打量着对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可自己的力气根本不敌任秋鸿,无论如何挣扎都仿佛无用功。
任秋鸿听着季茗笙这话,挑了下眉,随后轻嗤一声,凑近他的耳边说:“姜世杰说你废物,这瞧着也没有那么废物嘛。”
季茗笙听着对方那带着暧昧的尾音,嫌恶地别过头去,冷笑着:“离我远点。”
季茗笙对任秋鸿的厌恶几乎要化为实质,可任秋鸿仿佛看不见一般,只管拉着季茗笙贴近自己。
不知他看见了什么,眉头一挑,轻笑一声过后低头贴着季茗笙的耳朵,就要将嘴唇贴上去。
季茗笙被恶心得浑身发抖,用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推了对方一把,同时用力扭过头去不肯叫对方触碰自己。
“放开他!”
顾涔观的声音从季茗笙身后不远处传来。
听得出那声音中带着浓浓怒意,气得发抖,连声音都带了几分杀意。
季茗笙在听见顾涔观声音的瞬间便想转过身去,可任秋鸿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死死将他往自己怀里按,无论季茗笙多么抗拒。
“瞧瞧,你家太孙在我怀里。”任秋鸿扬起下巴,狐狸般的眼睛微眯,得意地勾起唇角笑,蔑视地看着一步步往这边走来的顾涔观,“顾涔观,你气不气?”
顾涔观冷笑一声,冲上来掰开任秋鸿的手,将季茗笙从对方手中抢了回来。
这一回任秋鸿倒是没有抓着人不放,只是挑衅地看了顾涔观一眼,说:“我可是救了你家太孙的命,怎么?抱一下都不成吗?”
顾涔观听到这话,嗤笑一声,嫌恶的瞥了任秋鸿一眼,一边擦了擦季茗笙被任秋鸿碰过的手臂处衣料,一边骂道:“为何会是你救了他的命,你心里没点数吗?”
任秋鸿挑眉,有些想不通这两个人怎么对自己如此嫌恶,又如此了解自己,这般手段竟是半点瞒不过他们。
不过,任秋鸿也不过是想找个机会接近季茗笙罢了,后来又瞧见顾涔观过来,想着气一气顾涔观更是不错便那般做了。
实际上季茗笙到底接不接受自己的接近,对任秋鸿来说根本不重要。
季茗笙与顾涔观一同到了篝火晚宴那边,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小小喝了一杯酒当作晚到的惩罚,便拉着顾涔观一块儿入了座。
“方才我喝就好了,你这身子才好一些,怎么能喝酒呢。”顾涔观叹了口气,仗着这个角度皇上瞧不见,在桌底下捏了捏季茗笙的掌心。
“才抿了一口,没事的。”季茗笙摇摇头,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背,顺道将对方那作乱的手给抓开。
被人抓开手,顾涔观也没生气,只笑着在一旁看他,仿佛看不够一般。
季茗笙被对方看得有些不自在,吃饭中途瞥了顾涔观一眼,正好撞上对方那几乎要溢出感情来的目光。
但眼中的感情,季茗笙实在是没能看懂。
没看懂,季茗笙也不好意思问,怕是自己多想,对方对自己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
可越好奇,季茗笙心中越是会多冒出许多猜测,猜测这份感情是什么。
一个伴读对太孙的感情,不外乎就是君臣情谊与挚友情谊。
至于超出这二者的感情,季茗笙没敢去想。
可越是不敢去想,在最易胡思乱想的夜里,季茗笙的思绪越是往这方面靠去。
也许顾涔观对他有那样的感情呢?
季茗笙这么一猜,从前种种触碰突然便染上几分暧昧色彩,让他不禁红了红耳朵。
然而在他想起自己与顾映秋的婚事后,这暧昧色彩却仿佛被泼了一大桶冰水。
让他原本不知为何冒出的隐隐期待消失殆尽,甚至留下彻骨冰寒。
也许只是挚友,否则他与顾映秋的婚事怎么办?
季茗笙头一回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彻底拒绝皇上给自己指婚这件事。
如果当时把婚事全然推了,那之后自己对旁人,比如顾涔观有个什么想法,是不是就能毫无顾忌地去接受。
季茗笙垂下眼,想着想着猛地回过神,心说他又没有喜欢顾涔观,想这些接不接受的干什么……
他心底暗暗骂了自己一声,没敢去看顾涔观,只小口小口吃着皇上让人另外替自己准备的晚膳。
回去之后,顾涔观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钻进了季茗笙的帐内,坐在床榻边直盯着准备换寝衣睡觉的人。
季茗笙奇怪顾涔观为什么这么晚了不回去,转头对上对方那双略带狡黠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茗笙,我能留下来吗?”顾涔观放轻声音问他。
那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让听到这话本想直接拒绝的季茗笙一时心软。
可一时心软过后的季茗笙又想到自家爷爷写着威严的脸,当即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顾涔观瞧着有些低落,但在低落之后说出的话却让季茗笙愣在了原地。
顾涔观说:“那我等会儿再问问。”
季茗笙:“……”
可是他想睡觉了,这等会儿能问什么。
季茗笙看着顾涔观,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对他说:“爷爷的营帐就在不远处,你别任性,回去之后你想跟我怎么睡怎么睡,便是去外边睡竹屋我都陪你。”
顾涔观听着这话,神色古怪了一阵,在季茗笙发出疑问之前笑出了声,拉着他抵了一下额头,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反悔。”
季茗笙还没察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他只当自己是在与好友谈论盖着棉被纯聊天这样的事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这样的坦荡倒是脑海里出现了淫.秽画面的顾涔观有那么一瞬的不好意思,不过顾涔观活了两辈子,脸皮不是常人能够比拟,这样的不好意思对他来说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得了季茗笙的承诺,顾涔观也没再留在此处,只是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勾着他的手指晃了晃,满满都是不舍。
季茗笙也不知道明天就能见到的人哪里来这么多不舍,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人赶紧走。
之后的几日,顾涔观又如从前那般跟在季茗笙身边,若说有哪里不同,便是他比从前还要粘人一些吧。
季茗笙觉着比那夜好上许多,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对方就这样跟着。
这般跟着季茗笙,跟到了姜世杰跳出来骂他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堂堂朝廷官员老是跟在太孙身边。
姜世杰在秋猎回去后头一回上朝的时候吹着不存在的胡子瞪了顾涔观好几眼,当场向皇上参顾涔观。
顾涔观也不怕,一口一个他是东宫属官,还是太孙的伴读,本就是该跟着太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