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又来做什么?!我上回已经说过了,他不愿意跟……”
“我今天来,本来是只打算把人带走就算了。”谈秋打断了老板娘的话,“但是我现在改主意了,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算清以后我也就不来你这儿了。”
老板娘狐疑地看了一眼谈秋,复又看向那站在窗边的紫落屏,蹙眉道:“什么意思。”
谈秋没管老板娘说什么,与姜北慕相视一眼,姜北慕会意,迈步走向门外,朝那涌来的人群之中看了几眼,便拨开人群,朝一个方向走了去。
谈秋也不回话,只抱臂站在原地,不多时,门外忽的传来一声怒喝,“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紧接着,人群不约而同地散开,让出了一条路。
姜北慕神态自如,右手连拖带拉地提着一个粗莽大汉从人群之外走到屋前,那龇牙咧嘴痛呼的大汉正是当日与谈秋撞了个照面的人,也是方才谈秋才知道这人名为常九。
常九生的高大,与姜北慕身形相仿,而在面对姜北慕的时候却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灰溜溜地被提溜着走路,常九一张脸涨的通红,显然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从未如此丢过脸面。
“你快放开我!”常九怒红了脸,喝道。
姜北慕应声松手,随后一脚踹向常九的小腿,常九登时脸色一白,双腿不受控制地朝下软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住手!你们简直岂有此理!”老板娘见状气的俏脸通红,声音尖锐刺耳,怒斥道。
“别急。”周章上前,一脚踩在常九的脊背之上,常九只觉得背上猛地压来一股力道,如同千斤巨石一般,生生压着令他难以喘气。
周章侧头,姜北慕微微颔首。
“看好了。”周章笑了起来,轻快对众人道,随后一手捞起常九的左臂,另一手压住了他肩胛,往后猛地一扯。
谈秋眼皮一跳,一阵清脆的骨头错位的咯啦声响起,传遍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周章竟是就这么生生将人的胳膊给拉折了。
周遭瞬间静了下来,仿佛时空都因此而停驻。
而在下一瞬,一声粗哑到将要刺破耳膜的嘶吼痛呼声传来,瞬间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常九痛的双眼翻白,身子不断抽搐着,折断的左臂扭曲地垂在身后,痛极之下想要扭动身躯挣扎都难以做到,只因周章牢牢地踩着他。
“啊……!!”老板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登时目眦欲裂,嘶吼了一声:“弟弟!你们……你们竟然敢……!”
作者有话说:
第128章 贵客
老板娘声音嘶哑尖锐,直将谈秋吓了一跳,好似有人拿刀生剔了她的骨肉般。
那常九被周章生生断了左臂,痛极之下晕了过去,老板娘见状更是气的俏脸通红,恶狠狠地盯着周章,恨不得上前去将其撕咬啃食一般,只不过她终究知晓其与周章的差距,哪怕怒极也没有贸贸然上前,只站在原地脸色阴沉。
周章却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施施然将脚从常九的背上挪开,十分挑衅地朝那老板娘扬了扬眉,大有你奈何我的意思。
若是平时,谈秋少不得要觉得周章太咄咄逼人,但现如今,思及紫落屏身上的伤,谈秋只觉得自己那股心头火是无论如何都灭不下去,烧得他心头难受。
果不其然,老板娘苦苦压抑的愤怒瞬间被周章这副模样给点燃了,当即不顾身旁人劝阻,直接一个箭步上前,扬手便欲打。
周章早有准备,反手一甩。
谈秋只能隐约看见一道银光闪过,紧接着便是“笃”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插在了木头上。
“啊……!”
门外围观的人群之中蓦地爆发出一阵尖叫,老板娘脸色发白,怔在原地,看着周章的眸子映出几分恐惧之色。
“不要见血。”姜北慕嘴上对周章这么说,却毫无制止的打算,只好似走个过场一般劝阻一句。
老板娘这才后知后觉地感知到左侧脸颊上传来的些微刺痛之感,颤抖着指尖拂过痛处,入目则是那醒目鲜艳的血红。
“不要乱来,不要动手。”
周章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对着老板娘轻轻说道,浑然忘却了自己方才是如何拧断人胳膊的事。
言罢,周章才施施然迈步,错身越过那怔楞在原地的老板娘,周遭围观的人群皆不自觉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来,纷纷侧头不敢去看周章,仿佛生怕对上眼睛的一瞬间自己也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周章十分享受众人对他的这股惧意,自顾自走到几步开外的另一间屋门前,伸手将那插在门框之上,只有手指长短的菱形尖刺取下,重新收回袖口。
“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周章负手走到了姜北慕身旁,朝那老板娘悠然一笑说道。
“你们不能把人带走。”老板娘双眸血红,看着周章的眼神分外冷冽,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明日我们要去城主府唱戏,来的是京城的宣抚使。”
话至此,老板娘话音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看向屋内,阴沉道:“宣抚使大人指名道姓要洛屏去,他不能走,否则大人怪罪下来,你们也逃不了,你们做生意的,不都讲究和气生财么?如果惹怒了京都来的大人,你觉得四方城中还有你们的路子么?”
“你的威胁对我们而言毫无用处。”周章懒懒瞥了眼老板娘,随后侧头看向屋内。
谈秋感知到周章的目光,微微颔首,走至窗边,看着脸色苍白昏昏欲睡的紫落屏,心中发紧,不忍道:“我们回去吧?你跟我走,离开这里,也不回来了。”
紫落屏目光出神地望着窗外,整个人都好似失了魂,对谈秋的话毫无反应。
谈秋看在眼里,思及昨日还同自己说话谈心的紫落屏今日却被糟践成了这样一幅模样,更是心疼难当,忍不住便上前轻轻触了一下紫落屏的手臂,想将人直接拉走。
谁料掌心刚触碰到他的身躯,紫落屏整个人便软倒了下去,谈秋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慕哥!”
姜北慕站在一旁,在听见谈秋话语的第一时间便冲了进去,伸手牢牢扶住了昏死过去的紫落屏,蹙眉探了下脉搏,又伸手摸了摸紫落屏的额头,才道:“怕是生病了。”
“那怎么办……去找大夫……?”谈秋六神无主,下意识地问姜北慕,握住紫落屏的手止不住地发颤。
姜北慕面色柔和,轻言安抚道:“没事,去找符鹤看看就行。”
“那事不宜迟,我们快点去吧。”谈秋得了话便好似有了主心骨,慌乱地点了点头,伸手托着紫落屏的手臂想将人给背负起来,只不过半路被姜北慕给拦住了。
“我来吧。”姜北慕道。
姜北慕身形比他高大,背起人来也比他方便,谈秋连连点头。
谁料姜北慕还未将人背起,便见周章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正好伸手从姜北慕手里把紫落屏给拽了过去,紫落屏昏迷着毫无意识,周章一手揽着人肩膀,另一手穿过膝弯便将紫落屏给打横抱了起来。
“走吧。”周章努了努嘴,率先朝门外走去。
谈秋略带诧异地看了眼周章的背影,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周章如此热心肠,这也算是好事吧。谈秋应了一声,与姜北慕齐齐离开,临走时谈秋还不忘去衣柜处将那琵琶给带上。
谈秋走到门口便见那老板娘蹲在昏迷的常九身边,侧头对旁边的人吩咐着什么,待看见谈秋一行人不但不理她,反而要将洛屏给带走,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一丝血色也无,蓦地起身朝着谈秋几人怒道:“你们难道连京都的宣抚使都不放在眼里么?!明天就要登台,你们现在把人给带走了,我们怎么交代?!”
走在最后的谈秋脚步一顿,眼见周章抱着紫落屏三两步便下了楼梯,理都没理老板娘,这才转头道:“你们答应下来的事情,当然是你们自己去解决,现在起,紫落屏不再是你们戏班的人了,若是要银钱,大可上门来要,若是纠缠不清,那就不怪我不客气了。”
姜北慕站在不远处,朝谈秋道:“走吧。”
谈秋点了点头,跟上姜北慕的脚步,二人一道下了楼梯,未曾再理会身后的老板娘等人。
一路上,周章驱马,车轮滚滚向前,扬起漫天尘土,一路向着小河庄疾驰而去。
半个时辰后。
符鹤收回手,将紫落屏的手腕重新放回了被褥之中,谈秋坐在床边,略显紧张地看向符鹤,姜北慕与萧野站在一处,周章则坐在屋外。
“没什么大事,就是积劳成疾,身子本来就亏空着,加之心绪不稳,这是一下子积压的病症都爆发出来了,待会儿写个药方吃点药,慢慢养着就行。”
萧野打量了一番,十分默契地不用符鹤开口,便先一步道。
符鹤微微点头,安抚地拍了拍谈秋的手,随后起身朝偏屋走去,萧野斜身依靠在床栏上,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啧啧道:“你们这是直接抢人了?光天化日之下……啧啧啧,这要是他们告状去了官府,我还不一定保得住你们啊。”
谈秋苦笑一声,这件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不过他也知道萧野这是打趣他,“你不用偏袒什么,秉公办事就是,大不了把我关进去打上几个板子。”
萧野扬眉看向一旁的姜北慕,姜北慕沉吟片刻,开口道:“宣抚使来了?”
“唔。”萧野漫不经心抖着腿,“是来了,今早刚到的,又是京都那边闲的没事派人下来混吃混喝了。怎么?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了。”
“我听那戏班的人说,宣抚使特意指定要听戏班的人唱曲?”姜北慕道。
萧野闻言愣了一下,“这个我倒是没注意,我也就去打了个照面就走了,怎么?这是……”
话说一半,萧野忽的反应了过来,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床榻上沉睡的人,摸着下巴道:“不会是他吧?”
姜北慕嗯了一声,继续问道:“宣抚使是怎么知道戏班的事的,是有人和他说了?”
萧野不以为然,“我不清楚,城主府的事情我几乎不过问,总有一些怀有心思的人想去邀功献媚的,不过区区一个宣抚使你应该也不放眼里吧,不然也不会直接将人给带出来了。”言罢,萧野意有所指地朝紫落屏努了努下巴。
“我现在只是个商人罢了。”姜北慕语调平淡。
萧野笑道:“当初在京都,他们那么怵你,如今到了这四方城,就是来了你的地盘,还不得是耗子见了猫?”
第129章 喜讯
“我们又不是狗,去个地方还得撒尿圈个地盘,先说好这个地方出什么事情了都不关我的事,这是四方城,你这个大少爷总该有点事情做做吧?”
周章的声音朦胧间自屋外传来,显然是也听到了屋内二人的交谈,萧野闻言也不恼,嘿嘿地笑了两声,对姜北慕道:“成,宣抚使那儿我给你们顶着,八成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一个京官,犯不得为了这小事来和我们闹不愉快,孰轻孰重他想必还是分得清的。”
谈秋坐在床榻旁,手中握着紫落屏那冰冷瘦削的手掌,骨头咯地他有些疼,谈秋却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好似想将自己手中的暖意渡过去一般。
符鹤手中拿着一个青玉色的小瓷瓶走来,朝萧野轻抬下颌,随后朝门外一瞥头,示意他们出去,萧野见状愣了一下,“咋?这是要干嘛。”
符鹤没有解释,更不打算解释,直接伸手推搡着萧野就将人往外挤,半途路过姜北慕身边时符鹤才稍稍垂了下脑袋,姜北慕会意,看了眼面露忧色的谈秋,没有犹豫,转身出了屋。
萧野一路吵吵嚷嚷,最终被符鹤一把关上了门给推了出去,谈秋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通红的眼眶,对符鹤道:“我也要出去么?”
谈秋看去,门上依稀透出萧野那不安分的身影,扒着门框艾艾嚎着,符鹤听烦了,不轻不重地伸手拍了下门,门外的萧野登时噤了声,如同一个委屈的大狗一般垂着脑袋走一边去了。
谈秋有些窘迫地起身打算离开,半路却被符鹤拽住手腕给带了回来。
“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么?”谈秋瞬间明白过来,符鹤让姜北慕和萧野出去,又将自己留下,说不定是要做什么事。
符鹤点点头,神色轻松,安慰地朝谈秋笑了笑,仿佛是在告诉谈秋不是什么大事,放轻松。
谈秋紧张地缩在床头,看着紫落屏苍白虚弱的脸颊,不禁有些惴惴。
符鹤将床帏外的帘帐放下,遮住了些许日光,随后拍了拍床榻,示意谈秋坐下,谈秋连忙依着符鹤的意思坐去了床尾,局促地揉着自己衣衫。
符鹤将药罐打开放在床边,伸手抹了一些白色药膏,随后撩起紫落屏的衣袖,露出他手臂上的青紫带着淤痕的伤处,细细将药膏推开,边推揉药膏边抬头看向谈秋。
谈秋会意,也抹了一手指的药膏,小心翼翼翻进床侧,开始给紫落屏另外一侧的手臂上药。
紫落屏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谈秋掀开袖子的一瞬,便看到了那手臂上遍布的疤痕,不仅仅是青紫淤痕,还有着泛着褐色,早已愈合留下的伤口,谈秋粗略看去,便约是能猜到这些伤疤是如何形成的。
谈秋强忍下心中酸楚,不敢多想这些年来紫落屏是如何过来的,说得难听点,哪怕昔日在春楼,紫落屏都没有落下过如此多的伤痕。
心疼归心疼,谈秋还是动作十分迅速地给紫落屏手臂,前胸和后背上都涂抹上了药膏,一番下来,谈秋由心疼逐渐变得愤怒,那些陈年旧疤也就算了,符鹤与他主要涂抹的还是昨夜新添的伤,那戏班的人竟是如此残暴!谈秋只后悔自己在离开时没有给那常九补上一脚,最好是也原样将紫落屏受的苦楚都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