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心智坚毅,忍耐性超强,一一蒙混了过去,可如今再不走也是不行了。
他双手紧抓背后的木头柱子,只等那狗贼过来送死。
这时,就见不远处亮起了一蓬烟花,把院中照的亮如白昼,旋即又一簇黄色烟雾从远处冉冉升了起来。
几人一阵诧异。“妈了巴子的,谁他妈在这放烟花?”
另一人也看了一眼,忽然大叫:“不是,这是信号,快去告诉统领。”
点墨正心情不爽的喝着酒,区区一个布商,竟然敢如此讽刺他,若非有戚楚潇在手,他不想节外生枝,定然当场就把沈素给擒了。
捏着酒杯,他冷冷一笑,就不知他还能不能看上被油炸过的戚楚潇。
晃神间,忽听有人来报。
“统领,有从京城来的密函。”
点墨一喜,伸手抢了过来。
拆开上边的漆封,只见里边写了寥寥几个字。
杀死一切和白家有关的人,勿动戚楚潇。
下边画着一朵金丝勾画的牡丹花,毫无疑问,此人正是他的义父锦衣侯。
点墨不由大怒,嗤拉两下就把密函撕得粉碎。
咬牙切齿的说道:“为什么我就不动戚楚潇,你护着他,我偏要弄死他,来人,把戚楚潇给我带进来。”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乌衣卫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屋。
“统领不好了,有人放信号,可能是要来营救戚楚潇。”
“谁敢?”
点墨抓起一旁的面具,带在了脸上,一脚踢翻那人,便冲入了跨院。
就在他靠近牛棚的那一刹那,一道高瘦颀长的黑衣人影从天而降,闪电般便拍出了三掌。
与此同时,另有十几个蒙面人从四面八方杀入,各个悍不畏死,提剑冲向了乌衣卫。
点墨身影连闪,避过了这三掌,黑衣人已站到了戚楚潇的身前。
一头长发无风自动,漆黑的袍角被真气鼓荡的猎猎作响。
“你是谁?”
点墨不由恼羞成怒。
黑衣人的目光在戚楚潇的身上一扫,眼中顿时升腾出了两团怒火,一字一句的说道:“杀你的人。”
说话间已伸出双指,夹住那锁链,咔嚓一声脆响,竟然把比拇指还要粗上两倍的铁链断成了两截。
点墨不由一惊,这人是谁,功力竟然这么深?
戚楚潇没了束缚,短暂的纠结了一瞬,便选择倒在了地上。
从那低沉暗哑的声音中,他已认出了这人是曾和他打过三次照面的黑衣人,如今再见,正好好也探探他的身份,便眯着眼瞧向了两人。
点墨不由大怒。“好大的口气,且看本座如何扒下你的人皮。”
旋即便从腰后抽出了一条泛着蓝光的九节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啐毒的。
黑衣人根本不想跟他多说废话,脚踩奇异步伐,人已带着一串残影滑了出去。
掌影一为二,二为四,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直照点墨的数处要穴。
面对如此高手,点墨也不敢托大,纲鞭一震,护着了照门。
那黑衣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不退反进,竟然不要命的抓向了钢鞭。
点墨正自暗喜,却觉胸口一震闷痛,顿时口喷鲜血飞了出去。
“统领。”
几个喽啰大惊,同时提气护向了点墨。
黑衣人抬手甩出钢鞭,人已先一步来到了点墨的身前,眼中怒火已快化成了实质,一股夹杂了排山倒海般狂涌奔流的掌风从手上迸出,直朝点墨的天灵盖拍去。
这一巴掌如果拍实了,估计点墨的脑袋连个渣都不会剩。
吓得他一脚踹向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乌衣卫,借着这股力道连窜出了数米,脚尖一点,朝房顶纵去。
黑衣人收势不及,几个倒霉的乌衣卫顿被拍成了肉饼。
对于点墨的逃脱,黑衣人似乎无比愤怒,一掌拍在地上,顿把地面给震出了一个坑。
旋即冷声喝道:“追。”
“是。”
几道蒙面人影同时飞出,黑衣人则快步走向了戚楚潇。
探了探他的鼻息,不由松了口气,旋即便不顾他身上的污秽,将其抱在了怀里,急步朝外边走去。
若是戚楚潇还昏着也就罢了,此时他什么都知道,被另外一个男人抱着,只觉全身发痒,哪哪都不对劲儿。
犹豫了一下,正要唤声前辈,却觉那黑衣人猛烈一晃,竟然朝地上摔了下去。
难道他身上有伤?
忽又想起救蓝昔那日,他就差点撞到剑尖上,估计是了。
要不要扶他一下,他要倒了,自己岂不是要被他砸在身底了?
想着自己的一身伤,不由牙酸。
心念转动间,那人竟硬是稳住了身形,旋即便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震起了一大片尘土。
戚楚潇虽然免去了被压的苦,被仍被摔出了一声闷哼。
这下子也装不下去了,赶紧从黑衣人的身上爬了起来。
“前辈,前辈你没事吧?”
那人不言不动,竟然好像死了似的。
戚楚潇不禁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拽的他的面巾。
一只惨白的手忽然按住了他的手腕,有些无奈的说道:“戚大人,你就不能给我留点最后的体面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戚楚潇全身一震。
“你……”
那人剧烈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顺着面巾滴滴而落,掉在了那只没有多少血色的手上,看得人触目惊心。
“你先别说话。”
戚楚潇连惊带怕,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怀里躺着的竟然会是他一直惦记的那个人。
他颤抖着拽掉了那只有气无力的手,一把扯下了他的蒙面巾。
一张惨白的脸映入了眼帘,狭长的眸子带着几分揶揄之色。
“戚大人,你这装晕的本事……挺不错。”
说完脑袋一偏,便晕了过去。
“沈素,沈素!”
戚楚潇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他惶急的抓住了沈素的脉搏,只觉那脉跳竟已弱到摸不出来了。
“公子!”
一声悲呼从头顶传来,正是追踪点墨而返的红琉等人,眼见沈素如此,不由哭了出来。
戚楚潇被她哭的心烦意乱,冷汗瞬间就出了一身。
他现在完全不想知道沈素为什么有这么高的武功,更不想知道沈素为什么瞒着自己,只想知道到底谁能救活沈素。
他还有话没和沈素这厮说,这厮绝对不能死。
“哭什么,快扶他起来,我这就给他疗伤。”
一人走了过来,躬身道:“没用的,公子的练功法门和咱们不同,寻常人的功力对他毫无作用,若大人信得过,请和小的回翠苑楼,小铁应该有办法救公子。”
戚楚潇根本不信邪,强运内力抵上了沈素的后心,却觉自己的内力犹如石沉大海,竟然没能激起一丝波澜。
“怎么会这样?”
怪不得他之前探不到沈素会武功的迹象。
忙将他背了起来,语无伦次的说道:“还不快走,快走啊,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
作者有话要说:
沈公子体力透支过大,马甲被扒,已经装不下去了QAQ
37、动情
片刻之后,众人便已赶到了翠苑楼,小铁立即把众人引到了一处偏僻的跨院,将一颗大如鸽卵的蜜丸喂入到沈素的口中。
“你给他吃的是什么?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小铁叹息了一声,面带悲色的说道:“戚大人稍安勿躁,相信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戚楚潇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子,一双眼睛满是血丝,狰狞骇人。
“回答我的话,他要如何才能醒?”
小铁给他这一拽,眼圈顿时就红了。
他也不知道公子怎么才能醒,这药丸是公子放在这里的救命药,药效究竟如何,他也不知道,现在只能盼苍天垂爱,将他活蹦乱跳的公子还回来。
“戚大人,对不住了,我也说不准。”
小铁声音发颤,十年前他因为一个包子被店家打的死去活来,若不是沈素出手相救,将他带回苍州,他早已是奈何桥上的亡魂了,想到公子的好,只觉鼻子发酸,推开了戚楚潇便开门跑了。
戚楚潇被推的后退了两步,一个踉跄坐在了凳子上。
只觉心里犹如刀绞,疼痛的喘不上气来。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沈素在他心里究竟是如何的重要,沉重到贯穿了他的每一次呼吸,也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
回想当日初来颍州,从梨林到今日,竟无处不是沈素身影,或摇扇浅笑,或把酒言欢,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可在心里,他早已把那白衣飘飘的男子当成了朋友,当成了知己。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在保护着沈素,也有能力保护好他,直到如今才明白,自己才是那个被沈素保护的无微不至的那个人,若是以往得知真相,戚楚潇定会恼羞成怒,但是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沈素醒来,他可以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问。
戚楚潇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此刻也不禁合起了双手,如果老天爷能让素沈醒,他愿意用十年的寿命来换……
默念之际,门外响起了几声极轻的敲门声。
“戚大人,我给您烧了热水,要不要洗个澡换身衣服?”说话的是小铁,不难听出浓重的鼻音。
戚楚潇却没那个心情。“多谢了,不必麻烦了,给我拿些酒就好。”
想到戚楚潇那一身伤,小铁犹豫了一下道:“好吧。”
半炷香的功夫,酒菜已送了过来。
“大人慢用,若有吩咐拉动屋里的银铃就行。”
小铁指了指门边的铃铛,便躬身退了出去。
他走以后,戚楚潇就一开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越喝心里越是悲戚。
一场天火烧死了母亲,若非义父碰巧路过将其救下,他戚楚潇早就去黄泉见他娘去了。
后来他按义父的期望进入了六扇门,终日勤学苦练,十几岁便随几位师父东奔西走,四处查案,当时的他也曾是个天真懵懂的少年,他会为一只无辜惨死的兔子而哭,也因为枉死的人而难过落泪。
三师父却告诉他感情是最没用的东西,会影响判断,蒙蔽双眼,让人看不到原来的真相,想吃公门这碗饭,就必须的舍去感情。
后来,戚楚潇的心就慢慢地冷了下来,在遇到沈素之前,他这辈子唯一做过一件违背了师训的事,就是救下了陆风影。
再后来,他又遇到了沈素,不知不觉之间,心神就被他全部给占满了。
想起翠苑楼那似有若无的一吻,嗓子里一阵酸涩,索性抓起了酒壶狂灌起来。
“喂,你若喝死在翠苑楼……这一世的英明可就没了。”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戚楚潇手腕一抖,酒壶顿时掉在了桌子上。
“沈素,你醒了?”
他一脸狂喜的踹翻了凳子,一个箭步就来到了床前。
沈素果然睁开了那双狭长而又带着几分慵懒的眼。
“若再不醒,公子岂不是要痛失良人了?”
戚楚潇这会哪会在意他嘴上这点便宜,伸手就去摸他的脉搏。
“你少胡说八道,你到底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点什么?”
沈素轻笑了一声,调侃道:“公子我从上到下都不舒服,你要不要好好伺候伺候我,以作补偿?”
“滚你的蛋。”
眼见这厮还有力气出言轻薄,立即把他的手腕甩到了一边。
沈素反手握住了他,瞧着他的伤口,疼惜的问道:“为何不让人包扎一下,疼不疼?”
“这点小伤用得着小题大做吗,能不能别婆婆妈妈的?”
戚楚潇想抽回手,沈素却拉着没放。
他目不转睛的瞧着戚楚潇,无比认真的说道:“你是我认定的人,自然看不得受一点伤,你说我婆妈也好,小题大做也罢,这伤总不能这么搁着,来人。”
沈素一声低喝,听起来声音不大,但在内力的催动之下,仍然一字不漏的传到了小铁的耳朵里。
不由一喜,慌忙推开了门。
“公子,你醒了?”
却见沈素和戚楚潇拉着手,慌忙又把头低下了。
沈素却是脸色如常,声音平静的说道:“嗯,派些人去白家,有什么事立马回禀,再送一桶热水进来,以及换洗的衣服和伤药。”
“是,我这就去办。”
小铁迫不及待的关上了门,到好像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脸上热得慌。
“你这厮……”
戚楚潇的脸比小铁更红,立即使了几分力气,把手拽了出来。
沈素勾了勾嘴角,撑着身体似乎想坐起来,却是气力不济,又倒在了枕头上。
戚楚潇心里不忍,又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把他扶了起来。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沈素靠在他胸口微微喘息了一下。“还好,还好。”
看着他那从头到脖子的肌肤,竟然苍白全无血色,戚楚潇忽地又有些来气。
“好个屁,你就不怕伤势在院中突然发作,被人给乱刀砍死了?”
沈素仰起了头,揶揄的说道:“戚大人能有如此高明的装晕本事,自然也不会眼瞅着我死吧。”
瞅着他那两片微微开合的嘴唇,戚楚潇一时语塞,旋即就觉喉咙一紧,竟然不受控制的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