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楚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太阳都照屁股了,还早呢。”
“你又没事,再睡一会。”
沈素的手又伸了过来。
戚楚潇打掉了他的手,心里却在琢磨为什么会做一个这么奇怪的梦?
老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他从来就没想过小孩……
思量间,忽听苏先雪惊叫。
“姐!”
戚楚潇赶紧披上了衣服。
“沈素,快起来。”
沈素已经拽过了衣衫,两人几步就来到了偏方,推开门,只见床前一地鲜血,苏姑娘俨然已经不行了。
“姐,你要撑住,我这就带你去找花婆婆!”
苏先雪双眼血红,抱起苏姑娘就往门外走,却被苏素拦住了。
“你也是经通药理之人,你姐姐的情况又如何看不出来,若你们有未说完的话,我到是可以帮上一帮。”
“沈素,多谢你了,我还有很多话没和她说……”
苏先雪话没说完,眼泪就已掉了下来。
他这辈子,唯一能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找到姐姐,前些年他为了报花婆婆救命之恩,不忍弃她而去,如今终于来到了京城,找到了姐姐,可姐弟俩竟然连三天都没聚上,就要阴阳两隔了。
一想到从此以后,自己在这个世上再无亲人,苏先雪只觉心如刀割。
沈素点了点头。“你们先出去。”
戚楚潇眉头微蹙,沈素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可同样,沈素也没有说话办不到的时候,便对苏先雪使了个眼色。
二人走后,沈素看向了苏姑娘,只见她面白如纸,嘴角泛青,衣襟前满是殷红的血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就算自己有天大能为,也只能保得住她一时,却难以不住一世。
然而他更加的明白,对于至亲至情之人来说,哪怕是多留一分钟,也是弥足珍贵的记忆。
一抹悲悯之色从凤眸中生出,沈素缓缓的抬起了右掌,指尖竟然慢慢的笼罩出了一圈肉眼可见的白光,他飞快的点向了苏姑娘的眉心,白光仿佛被什么吸食了一般,疯狂的朝苏姑娘的体内涌入。
片刻,苏姑娘发出了一声轻咳。
沈素收回了手,脸色比苏姑娘还要白上几分。
苏先雪已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沈素却撞的猛烈一晃,戚楚潇一把扶住了他。
“你怎么了?”
看到沈素那张白纸般的脸,不由吓了一跳。
正要开口,却被沈素给拦住了。
他捂住了嘴,含混的说道:“我嗓子不太舒服,你去给我到杯茶来。”
戚楚潇赶紧把他扶到了凳子上,虽然不知道沈素用了什么办法,却可以看出他必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而且他一直受功力反噬,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我这就去,你坐好了。”
戚楚潇反身就往门外跑,沈素迅速抹掉了嘴角的血迹。
这边,苏姑娘已经醒了。
她颤抖的摸向了苏先雪的脸,扯出笑容说道:“咱们姐弟缘浅,好在你还有两位朋友,以后,一定要和他们好好相处啊。”
“我会的姐,你不要说话了。”
这几日姐俩几乎一直在聊小时候的事,可这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完。
苏小姐温柔的笑了笑,抓着弟弟的手道:“姐姐多想看你娶妻生子啊,可惜我等不到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被仇恨蒙蔽住双眼,也不要老想着报仇,就当咱们苏家前世造了孽,今生来还了。”
沈素忽然问道:“苏小姐,当日可有什么特别的人去过苏家?”
苏小姐含泪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那些人只说我父亲通敌,要拉去京城受审,后来我才知道,他还出府衙就死了,之后我们姐弟就被一群黑衣人抓走了……”
戚楚潇正好进来,惊问道:“你的意思是……抓走你们的不是官兵?”
苏先雪点了点头。“没错,那些人确实不是官兵,用的武功招式和乌衣门几乎是如出一辙,但是他们手持的令牌确实又是京城之物。”
“难道乌衣门早就和官家勾结了?那时候六扇门真正掌事的应该还是封亲王……”
戚楚潇刚刚说完,苏姑娘便又喷出了一口血。
沈素皱了皱眉,对戚楚潇低低说道。
“什么都别问,剩下的时间就留给他们姐弟俩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这这,又锁我了……
52、八九不离十
二人都非寻常人,就算站在院子里,屋里的声音也如耳边一般清晰。
听着苏姑娘一字一句的嘱咐着弟弟,沈素眸中逐渐蒙上了一抹悲色。
戚楚潇还以为他想起了蓝昔几女,不由也想到了自己那个蠢徒弟。
一晃眼都过了好几天,他却是音讯全无,连封书信都不知道写,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
回想着他小时候的吃相狼狈的样子,不禁笑了笑,画面蓦地一变,竟又变成了梦中男孩的样子,戚楚潇赶紧把思绪抽了出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竟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由再次看向了沈素,那双细细长长的眼睛,竟是越看越向那个小孩。
难道自己梦到的是他小时候?
回想了一下那小孩的衣着,戚楚潇碰了沈素一下。
“你小的时候……”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房内就响起了一阵哭声。
两人急忙进屋,只见苏姑娘垂着头,靠在床上,人已经气绝了。
“姐!姐!”
苏先雪紧抱着苏姑娘的尸体,泪如雨下,沈戚二人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苏公子,人已经走了,节哀顺变吧。”
戚楚潇按在他的肩膀上。
沈素叹息了一声,对戚楚潇摇了摇头,示意他和自己出去。
一整天,苏先雪都没再出过屋,直到天快黑了,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看到他的装扮,戚楚潇顿时一怔,苏先雪不知为何又换上了原先那身女装,一身素白的长裙衬得他亭亭玉立,配上眼角那淡淡泪痕,竟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苏公子,你这是……”
苏先雪抬起了头,淡淡说道:“从前我穿女装就是为了提醒自己还有个姐姐,如今她已经死了,以后的日子,我会带着她那一份,继续活下去。”
这是人家的心愿,戚楚潇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感慨的点了下头。
“苏公子至情至性,实在很让人钦佩。”
苏先雪垂了一下眼,自嘲一笑道:“我去买口棺木,姐姐的尸体就有劳了。”
戚楚潇抱了抱拳,一回头却见沈素一直盯着苏先雪,忍不住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杀死苏家的真的是乌衣卫,他们必然和朝廷中人有着某种联系,我在想到底是谁能操控这么一个邪恶的门派,他们究竟是为了谁在办事,且这些人在颍州猖狂无比,自从来了京城就突然消声灭迹了。”
沈素眼中带笑,看似闲话家常。
戚楚潇顿时想起了自己在卓云章家见过的点墨,摇了摇头道:“也未必,那日我前往卓家,正好遇到了那个统领,我怕暴露身份,没与他交手,出了卓府我又怕他去杀害义父,便原路返回,之后就碰到了你和那个刀客……”
沈素凤目明睁,瞧着他道:“你竟然见过那个人?”
“天色太黑,他的样子我没看清,但是他手上那条银鞭却不会错了,我所认识的人中,用鞭子的只有他一个,我只是没想明白,为何你会和另外一个人打在一起?”
面对戚楚潇的质疑,沈素思量了一下道。
“其实早在几日前我就和那拖刀之人交过手,之所以没说是怕你担心,我去卓家也是追着他去的,此人招数诡异,武功并非来自中原,且内力强劲,就连我若不出全力,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潇儿以后若遇到此人,千万要小心。”
“不是中原的武功?且又和封乾交好,莫非是慕汗部的人?”
“由此可能。”
“那就证明封乾勾结乱党的罪名很可能是真的。”
“莫非白家是知情人,所以才被封乾赶尽杀绝?”
沈素瞧着天空道:“就算不全是也该八九不离十了,不然还有谁能对一个辞官的百姓下次毒手。”
“会不会,乌衣卫也是听从于封乾的命令行事?”
“我也这么想过,只是苦无证据,不过……让我更不解的却是你义父卓云章,那拖刀之人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卓府,且又对你义父唯命是从。”
沈素的目光转向了戚楚潇,内中绽出了两道精芒。
戚楚潇顿时有些恼。
“义父昔年官居候位,与封乾有来往也并不奇怪,那人也只是碰巧遇到了你,才动的手,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些巧合都和推测混为一谈。”
当日若没有卓云章,他早就葬身火海了,后来又被卓云章举荐进入了六扇门,一点一点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这些年他四处查案,和卓云章接触虽然不多,但是父子的情分却丝毫没有消减,他对子自己这个义子,甚至比对待卓南还在意。
这些年每每遇到什么解不开的难题,他都会站在自己身边,加以宽慰,他对卓云章的感情早就不止是救命之恩,而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父亲。
复杂之色,在沈素眼中一闪而过,旋即笑道:“又是我的错,若潇儿不愿意听,我就再也不提了。”
戚楚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沈素,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不是在护着义父,十几年前他就已辞官在家,修身养性,这些年鲜少与外人接触,又怎么会和别人勾结。”
沈素端起了水杯,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没再接话。
正好苏先雪带着几个人扛着棺材回来了,适时的缓解了两人的尴尬。
城外。
三人伫立无语。
几日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眼下已成了一坯黄土,如何不让人唏嘘。
“走吧,你姐姐若在天有灵,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副伤心的样子。”
戚楚潇拍了苏先雪一下,苏先雪无声的点了点头,麻木的转过了身。
沈素走在两人身后,心中却想着戚楚潇的那些话,忽听耳边一阵异响,手腕一转,已夹住了一张纸条。
戚楚潇回眸问:“什么声音?”
沈素淡淡笑道:“没什么,可能是知了。”
待他转过头,立即打开了字条,只见上面写了五个字。
秦淮暴毙了。
沈素脸色微微一变,日前他与太子前往天牢,秦淮还是生龙活虎,不过是十几个时辰,人就没了,看样子,躲在暗处的人已经急不可耐了……
皇宫的中的封景澜也同样听到了这个噩耗。
不由气的脸色发青。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天牢之中动手。”
侍卫吓得面色如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封景澜一脚踹在他的身上,怒喝道:“滚出去,若查不出到底是谁动得手,本宫就把你们的脑袋挨着个的剁下来。”
“是。”
侍卫吓的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一边,李墨涵就像没听到一般,仍然优哉游哉的喝着酒。
看到他,封景澜的气顿时消了不少。
“李大侠,你都喝了几个时辰了,就不能安慰安慰本宫吗?”
李墨涵冷淡的说道:“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用得找我去安慰。”
封景澜哼了一声道:“可怜这老贼还一直以为封乾能救他出去,不想却被灭了口。”
李墨涵讽刺道:“死人永远都是最安全的,这不是正是你们皇家一贯的手段。”
封景澜脾气虽好,这会也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身在上位,自然有上位者的想法,若本宫也和寻常的百姓一样,岂不早死了百八回了,更何况我与封乾本就势不两立,李大侠明知这些,何必还要一再的讽刺。”
李墨涵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脸,语气平平的说道:“上位者善用众生的之口去遮掩真相,为隐藏一个真相,便要拉上数十人去陪葬,岂不知真相就摆在那里,无论如何使劲手段去遮掩,都将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你与封乾虽然不同,但是本质上并不区别,不然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白家去绑住素儿。”
封景澜的眼中顿时闪出了一丝厉色,上前了一步逼问道:“你的心里就只有沈素一个人吗?”
“若非是他,你觉得我还有何理由留在这宫中?”
“李墨涵。”
封景澜不由恼羞成怒,抬手就是一掌。
李墨涵偏头躲过,竟然还有空闲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封景澜顿被他气的俊面发红,飞腿踹向了李墨涵的手腕。
李墨涵衣袖一卷,宽大的袍袖顿如灵蛇一般缠住了封景澜的脚踝,手腕一带,封景澜的身体顿时失衡,倒在了他的腿上。
李墨涵垂下了寒星一般的眼眸,戏谑的说道:“想和我打,你要再练一百年。”
封景澜冷笑一声,抽出了匕首,撕拉一声将他的袖子割断,匕身一转,已割向了李墨涵的喉咙。
李墨涵身体后倾,封景澜扑了个空,又改朝他胸口扎去,却觉手腕一滞,已被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匕首叮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封景澜只觉手腕一酸,人又趴在了他的身上,不禁羞愤交加,一张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李墨涵放开了他的手,淡淡说道:“趴够了就起来,你怎么比沈素还不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