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蔡家的人口也少,算上已逝的蔡小姐,蔡家也才不到二十口人,而他们家的下人,也不那么多。
丫鬟有八个,仆妇十个,还有马夫、车夫和园丁、管家、账房等等。
也就不到一百人,这无法与真正的高门大户相提并论,因为丁田听王富贵说,京中的高门大户,谁家不是仆人上千户?
记住,不是上千个,是上千户。
比起这才不到百十个人,简直不够看。
但是那是当时吹牛皮聊天的时候,王富贵说的,真的有这么多人站在院子里,乌泱泱一片,可就不一样了。
就像是有人觉得一万块钱很多,可是一百万的话,他们也就当成了一个数字,但是要将一百万块钱放在一起,谁能想象的到,那是多大的一堆钱?
现在丁田就看着眼前这些人……有点发晕。
倒是见惯了场面的两位捕头很是沉得住气:“人都齐了?”
“齐了,我蔡家只有这七十八个下人。”算起来,果然没有上百。
不过在白云县城里,也是第一大户了。
“那么,不换先生,请。”俩人都对金不换非常客气,倒是没有将丁田显示出来。
金不换也不客气,他从每一个人的眼前经过,几乎是毫不客气的检查了每一个人,包括丫鬟在内,但是没有真的搜检身体,而是看他们的穿着打扮。
虽然是在县城里最大的人家做工,但是他们穿戴的并不富贵,也是,只要主家穿戴的富贵就行了,他们当下人的,是干活的人。
不过为了蔡家的脸面,他们这些下人也没补丁摞补丁的,而是穿着细棉布做的衣服,男的
穿着的是藏青色,女的穿着的是藏红色,这两个颜色因为耐脏,一般人家做活儿的时候,也爱
这么穿。
只不过因为蔡家小姐新丧,这些人穿的都是半新不旧的衣服,腰带上缠着白布,妇人们也没带红头绳之类的喜庆颜色的东西。
几个丫鬟也是素素的样子,穿着的衣服是白梅花布的细棉布衣服。
蔡举人脸色不好看,因为金不换不止盯着一个人看,他是每个人都看了一圈儿,连几个颜色好的丫鬟都没放过。
他早就相中了其中一个丫鬟,母亲也答应了他,等过了妹妹的事情,就将这个丫鬟赐给他做通房。
家里的那个黄脸婆,早就看腻了,也该换个颜色好的女人伺候自己。
于是黑着脸道:“这位……可看好了?我家丫鬟不多,婆子不少。”
言下之意,就是说,金不换盯着人家丫鬟看个没完,是个啥意思?
丁田都被这毫不隐晦的话给逗笑了,他以为自己就够直白的了,没想到这读书人里,也有蔡举人这样的……他记得王佐身边的那几个,说话都云山雾罩,一个比一个会打机锋。
其实,丁田真是高看蔡举人了,虽然都是读书人,但是他一个偏僻地方的读书人,怎么能跟宁王殿下身边的十大幕僚相提并论?
何况他们这些幕僚,都是有进士功名的,只是不当官而已。
只一心辅佐宁王处理公务、私事等等,见过的场面,连杜知府都比不了,何况是一直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耀武扬威的蔡举人了。
倒是金不换,点了点头,问蔡管家:“你们家的下人,都穿这样的衣服?倒是好料子。”
细棉布也是有区分的,普通的细棉布,都是农家贫户自己织出来的,自然不如专业织布的织娘织出来的那么好。
而这细棉布,都是上好的细棉布。
厚实,耐磨,耐脏,能穿的时间长一些。
“我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下人们也没有穿戴破烂的道理。”蔡举人这会儿倒是抬高鼻孔,说了句大实话:“每季都有两身新衣服。”
“哦,都是这种料子的?我看府城的大户人家,有的丫鬟穿戴的花布料子,比这个新鲜。
”金不换在丫鬟的身上做文章,眼睛就看几个丫鬟,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真的好似一个贪色的男人。
蔡举人叹了口气:“本来也是有红色底,粉色梅花的衣服料子做冬装的,这眼看着天气就冷了,她们穿戴的新鲜一些,让家母看了也养眼,只不过舍妹这走了还不到百日,家里是不能见喜庆颜色的……。”
金不换好像这才想起来,死的是他们家的小姐:“哦哦,对不住,对不住……这个,男仆身上穿的这料子我倒是没怎么见过?”
“哦,这是厚鲁缟的料子,不太常见,主要是一般军中用,厚实,压风,又耐磨,有的时候,听说不太锋利的刀子都割不断这种布料。”蔡举人喃瑟了一下:“我家就是买了一点军中不要的这种料子,才给家里的下人们做了几身衣服。”
军中的布料,有的时候用不了,或者是抽查出来的不合格的,都会便宜处理掉,这是军中的惯例。
因大青的国号是“青”色,所以现在男子们流行穿的颜色也是各种的“青色”为主。
所以军中的颜色,多为藏青色,石青色等等,夏日里的单衣,也是竹青色、草青色等颜色为主。
“还是蔡家啊,有学问的人家。”金不换非常恶心的一脸佩服的表情:“习文固然重要的,但是在北地,武风盛行,也要有忠武之心……。”
狠狠地将蔡家夸了一遍,仿佛蔡家文武双全一般,把个蔡举人给夸的啊,都有些醉陶陶了,不知不觉的就又多说了一些,他们家好几年开始就这么做了,跟边军的关系也不错,加上认识了几个帮边军销售多余物品的人,这关系就搭上了。
蔡家的商铺,以粮店为主,但是他们家跟高家那样的人家可不一样,他们家当年可是在大战的时候,将粮店的存粮,全都捐给了官府,因此,蔡家还得了官府的夸奖。
而本地县令,也因为如此,对他们家非常优容。
聊的非常开心之后,金不换扭头就说了他的目的:“两位捕头,小的在案发现场,有了新
的发现。”
他是当着蔡家人的面说的。
蔡举人当时脸上的表情,丁田觉得,简直无法形容!
“什么新的发现?”白战枫非常感兴趣的问:“快说。”
这个案子,是个死案,一切都铁板钉钉了,要是能翻转过来,简直是奇迹啊。
“现在不好说,我们还是回去说吧。”丁田立刻就拦住了追问的白战枫:“田大哥?”
田径一看丁田这举动就明白了:“也好,我们是来取证的,还是回去再谈吧。”
蔡举人想问,可白战枫都不告诉,岂能告诉他?
不过不愧是读书人啊,脑筋就是转的快:“案子要查的,但是饭也要吃,这都中午了,留下用一顿粗茶淡饭吧?”
只要留下来,多灌点酒,不怕这些人不醉,醉了的时候,嘴上可没有把门儿的。
“不了,我等公务在身,就不再打扰苦主了,蔡举人,告辞!”白战枫不好跟蔡举人他们家撕破脸,不然他以后在县城里就不好当差了,但是田径可不管这个,他又不是在白云县里当差,他是府城的捕头,干脆这拒绝的话,就他来说了,说完就走人,相当的干净利索。
都没给蔡举人想办法动脑筋的机会,一行人来去匆匆的,就这么离开了蔡家。
他们走的潇洒,蔡举人送走了人之后,就跑去找蔡老爷了:“父亲,他们说找到了新的线
索,但是没说是什么……。”
家里发生的事情,岂能瞒过蔡老爷这个当家做主的人?
官差前脚还没迈过蔡家的门槛儿,他就已经知道了整个过程。
“到底是哪儿出了纰漏?那绣楼在出事当天就打扫过了,现在放着也只是让人知道,我们蔡家是受害者……你……派人去打听打听,还有,去问一下,县令大人有没有空闲?后天我想请他吃饭,就在白云楼吃,那里应该有今年新粮食酿造的白玉烧吧?请他喝酒。”
“是,父亲。”蔡举人道:“只是,县令大人他会来吗?上次他就不太高兴了……。”蔡家说白了,也不敢太过威逼白云县县令,这事儿他们家是占理不假,可人家也说了,要按照朝廷法度办事。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人家也占理啊。
“我不会再追着他要处理结果了,反正云华清也完蛋了。”蔡老爷一点都不慈眉善目的道:“我就是找他吃吃饭,喝点酒,聊聊天而已。”
第一百八十三章 白云村
蔡家的人不管怎么说,也无法有太大的动作来影响衙门问案,收集证据。
而他们一行人快速的回到了衙门,刚在衙门里用了一顿官府提供的午饭,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白菜炖粉条,萝卜条汤,以及土豆炖的大鹅。
这已经算是很好了,二米饭,没有酒。
吃过午饭,一行人连休息都没有,直接出城,去了白云村。
白云村就是白云山下的一个村庄,只不过这个村庄很大,而且因为靠近白云山,倒是建的非常不错,七八溜儿的房屋,上百户人家。
如今秋收后,正是缴纳税粮的时候,如今家里的院落都堆满了粮食,一家人一家人的灌粮袋子,准备装车上去,送到县衙。
这里就该是白战枫的舞台了,只见他去找了云家村的村长,带他们去了原来白云清的家。
云华清的家,已经被村长的亲侄子买了下来。
他这个侄子叫云华西。
“华西啊,我就说,这房子风水不好,你非要买下来,买下来还不住进去,你想干什么呀?空着吗?”云村长对自家侄子非常不满意。
云华西也是个小书生的样子,身体修长,有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感觉,但是本人的脾气却非常固执:“大伯,我说过了,云清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们就是不信,他的家,不能丢。”“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他自己都认罪了!”云村长生气的教训他:“你父亲去世得早,你母亲也走了,就你一个人,整个家当都用来买这栋房子,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我住在这里,也是住在以前云清给我安排的地方,他的东西,一样不少的在屋里摆着,就等他回来……。”说着说着,眼睛红了:“他……他就是死了,我去给他收尸!”
“唉,你这孩子……我当时也是相信云清的,可他自己认了罪,我能怎么办?我拦着你不让你去看他,是为了你好,你可是要考秀才的人了,你父亲母亲一辈子,不就是希望你能考个功名回来吗?”云村长叹了口气:“这几位是官差,来勘察的,你让他们进来吧。”
云华西警惕的看着他们:“什么官差?哪儿来的?”
“我是本县的捕头白战枫。”白战枫站了出来:“这位是府城来的田捕头。”
田径一抱拳:“府尊大人看过了卷宗,认为云华清杀人一案疑点颇多,压下了此案并没有上报刑部勾决,而是列出疑点,加上云华清在牢里上了诉状陈情书,特意派遣我等前来重新调查取证,无奈此案案发时间已久,现场多有破坏,如今只想进来看看云华清平日里生活的地方,可有什么对他有力的证据。”
不过对方却并不信他说的话:“你说得好听,万一你们是来找对他不利的东西呢?或者拿了东西就说是他的罪证呢?那些官差当时来,搜了家里,拿了华清平日里积攒的银子和一些他未婚妻送他的定情信物,就说是赃物……判了他的大罪……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你放心,云华清的确是在牢里上了诉状陈情书,并且我们也相信他是被冤枉的,只是他这人心地太好,为人太善良,太感性了。”丁田赶紧道:“蔡家小姐是他的心头伤……。”
听了丁田的话,云华西这才脸色好了一些:“不错,华清他这人虽然外表放荡不羁,可是非常重情重义,当年我父母初丧,我二叔家来想分点家产,还是他帮我出头,将对方斥骂一顿,保住了我父母给我留下来的家财……。”
“咳咳……。”云村长轻咳一声,觉得这么丢脸的事情,就别在外人面前说了吧?
可是云华西才不管他呢!
真是啥都敢说出口:“我早就不知道在哪儿讨饭吃了,他当年帮我,现在我也要帮他。”
云华清的家,是村里最好的房子,青砖灰瓦,盖的大气,左右有牲口棚子,和菜园子,后头还有花园子,反正这个家,就算是云华清考中了举人,住着也不失身份。
所以这个房子的价格,可想而知,绝对便宜不了。
云华西能拿出钱来购买下这栋房子,家底肯定也不薄。
“唉!”云村长又叹了口气:“那你让他们进去吧,东西都还在,都是华清平日里用的……当初买房子的时候,就是要求原封不动。”
“对的,让我们进去吧。”丁田想了想:“华清他爱读的资治通鉴,也还在书房的软塌上
吧?”
云华清外表浪荡,实际上,文采的确非常好,资治通鉴更是他的最爱,他常说,读史可以
明白很多事理,所以他最爱资治通鉴,而且最喜欢在书房里的软塌上侧躺着看,因为软塌挨着窗户,窗外就是一株长了十来年的杏树,每到春天的时候,杏花绽放,窗下读书,是一大享受
这个爱好,却没几个人知道,因为他们都以为他是一个浪荡子,虽然有点学问,但是哪个书生不风流呢?
听丁田这样说,云华西才有些相信他:“那你说说,他还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