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你们动辄去什么青楼楚馆啊,吃什么大席面儿,其实他最爱吃的,还是县城东南方集市上的鲜肉小馄饨。”丁田道:“而且每次都要多放一勺蒜苗提味儿,但是他却不吃那摊子上的咸菜,因为他见过一次,他们家小孩儿在咸菜缸里撒过尿……哈哈哈……!”
这都是平时,狱卒们跟云华清聊天的时候,得到的一些小信息。
其实只是丁田觉得需要关心一下犯人的生活,以及他们的心情,没想到,这个时候却可以用来拉近关系。
果然,那云华西一听,脸色更好了:“华清哥也跟你说了?”
“他在我们那里过得很好,我也跟他说了,他是心灰意冷的认罪,然后被砍头好?还是查出真凶,他替蔡家小姐这位未婚妻报仇雪恨的好?他想明白了,所以我们才来……只是,这本是案件的重要地点,却被倒手买卖,太不应该了。”丁田扫了一眼云村长,他也面色尴尬的很
“那你们进来吧。”云华西终于点头,放人进来了。
不过他跟在丁田身边:“你想看什么?书房?卧房?”
“都想看看。”金不换出声道:“尤其是他平时爱穿什么样的衣服?吃什么样的食物?…
…。,,
“那就走吧!”云华西点头:“先去书房看看。”
作为一个秀才,云华清的书房里,北墙是一个很大的书柜,上面摆满了书籍,除却四书五经之外,还有一些诸子百家的著作,古代书籍是很珍贵的,所以书房是一个家庭里除却卧房外最重要的地方。
里面有一股淡淡的樟脑木味道,这是为了防止书籍生虫用的东西。
桌椅板凳,软塌以及一面小火炕,书房一看就是云华清经常待的地方。
另外,窗外果然有一棵杏树,当然,现在的景色肯定不好。
卧房里,非常干净,火坑上有坑柜,炕桌,反正是一个人住,好大一铺火炕,都随他折腾
金不换又带上那套行头,开始折腾了,取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布料的,甚至包括鞋子。
丁田就问云华西:“家里有绳子吗?”
“有^”云华西指着西边的耳房道:“在柴房里。”
丁田去看了一眼,发现是很粗的粗麻绳:“这么粗?”
“这是捆木柴用的,如果是杆子的话,直接拧成绳子捆上就行,不用多麻烦。”云华西道:“再说了,烧柴的都是那些婆子们,有劲儿着呢。”
“云华清我看也不胖,他力气不小吧?”丁田随意得问:“看那资治通鉴,那么厚的书,他都抱着看……不怕胳膊酸?”
“他哪儿抱着看啊?他只拿一本看,别看华清哥长的挺高,但是他真没多大力气,最多能抗二十斤的米袋子,啊哈哈哈……上次去春香楼……。”云华西跟丁田说起了云华清的糗事。
原来有一次他们几个在先生的学院里考试,得了好成绩,被先生褒奖了一番,放了三天假,凑了点钱,就去了春香楼。
当时春香楼的头牌是一个叫“青娘”的女子,这女子身材娇小玲珑,据说体重不朝过一担粮,怡似汉代美女赵飞燕,可在银盘上起舞。
他们要去见识一下,结果那青娘果然可以站在银盘上起舞,身材娇小,体重超轻,只不过再轻,那也是一个大活人,银盘是桌面那么大的一个超级大盘子,是平时用来盛放冰块在夏日里降温用的冰盘。
几个人喝多了吹牛皮,说能抱起美人上楼梯,结果……云华清抱起来了……却只走了三步就摔了美人……。
当时成了他们之间的笑柄,连个女人都抱不起来,你还能干嘛?真的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啊!
丁田听了若有所思起来……这么一个人,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
可能是很久没有人跟他说云华清的事情了,云华西非常乐意跟丁田分享一下云华清的过往,哪怕是糗事也行。
丁田就很被动的听了一耳朵云华清的过去,虽然说都是美化过的了,但是丁田还是听出了云华清这个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儿。
不过是一个秀才,就想当个狂生了,要是考中了举人,还不得当个狂徒啊?
他们在这里待到了很晚,云村长请他们吃的晚饭,家里宰了两只小母鸡,炖了些蘑菇和粉条进去,蒸的二米饭,还有辣椒腌茄子。
味道还不错,众人吃完了饭,要打道回府,田径给云村长留下了五十个铜板:“多少就是这些了,我们不能白吃百姓家的饭菜。”
“这个……?”云村长看向了白战枫,平日里大家都有来有往的,没说给钱的啊?
再说了,白云村是个富裕的村子,一顿饭而已,不至于吧?
田径说完就上了马车,赶紧的往外走,白战枫点了点头:“您就收着吧。”
说完,也赶紧的上了马,追着马车走,这一行人,快速的出了村子,将将在天黑关闭城门前,进了城门。
直接回到了他们居住的客栈。
白战枫也跟着进来了,田径看了看他:“你不回去?”
“我想知道,这位到底查到了什么线索?”白战枫对金不换查到的东西特别感兴趣:“说说,说完了给我找间屋子,我也在这里住一夜。”
“你不回去,你家里的那位不担心么?”田径乐了:“再半夜找上门来。”
“我路过城门的时候,跟我家隔壁的那个在城门这边当差的说了,我晚上跟你一起查案,就不回去了。”白战枫乐了:“我媳妇儿肯定放心,再说了,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差事。”
第一百八十四章 聪明的人
他说的这么洒脱,田径也不好赶他走,不让人参与其中,再说了,这案子是在人家地盘上发生的,不让人知道内情,也不是个道理。
“那你就留下来吧!”田径点头同意了。
众人回来后,自然有小二送来了热水,洗漱过后再次聚到一起,眼巴巴的看着金不换。
“第一个疑点。”金不换这会儿非常自信的开始了他的推敲之旅:“那阁楼之上,应该是只有女眷上去过,其次是云华清这个外男,然后是蔡家父子算是男的了,只不过他们恐怕很少上去。”
“这个是肯定的,蔡家小姐生得好,蔡家人视若珍宝。”白战枫道:“据说蔡家小姐是我们县的第一美人,又知书达理,容貌秀丽,当时订给云华清的时候,好多人为此惋惜,都觉得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好白菜都让猪拱了。”田径也吧嗒嘴:“结果还死了。”
“听金不换说!”丁田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俩闭嘴,对金不换道:“你继续。”
“嗯。”金不换点头:“但是我在现场,仔细检查的时候,竟然发现了好几个小布条。”
他从自己的箱子里,掏出来很小的一块布条,这块布条有些薄,灰白色,那白色不是原色,而是洗的次数多了,就掉色了。
因为古代的衣料染色都是纯植物的,洗的时候,是掉色的,越是鲜艳的衣服,掉色的就越多,而这块布料很薄,灰色,洗的发白,可见这衣服是洗了很多遍的。
“我今日问的那么多问题,就是怕蔡家人说这是他们家下人穿的衣物上的料子,结果他们家自己都说了,家里人用的料子是什么样的,跟这个布料可不是一款。”金不换道:“而且女子怎么会用这样的布料呢?又有些味道,这个味儿,又不是胭脂水粉的味儿,而是一股子……臭味儿!”
丁田上前真的闻了一下:“是猪的味道。”
“不错,猪的味道,还包括血腥气,这要么是一个抹布,要么就是……经常接触猪的人,才能带上这股怎么也洗不掉的味道。”金不换道:“这样的布料,怎么会出现在蔡家小姐的阁楼上?不要说是穿着这样衣服的人了,就是这个味儿,恐怕连蔡家的角门都进不去。”
角门是什么门呢?
就是小门,这个小门平日里是进柴薪、倒马桶走的地方,因为总不能倒个马桶,也要走大门吧?
“不错,蔡家人很讲究这些繁文缛节的,彰显自己的读书人身份,他们家大门只有老爷过来,或者同样是举人秀才的读书人过来,才会打开,就连下人,平日里走的都是他们家东边进出马车的那个侧门。”白战枫道:“他们家就算是倒马桶的下人,也是很讲究的,夏日里每日一冲澡,冬天也是一个月洗一次澡的,很干净。”
身上带异味可不行。
何况是这么大的味道了。
只有一片拇指粗细的布片儿,就能闻到味道了,要是一整个人……那得多味儿啊?
“这样的布片儿有三个,还有五根线,也是同样如此,这是一个人身上掉下来的,我猜测,大概是蔡小姐挣扎的时候,挠下来的,因为据说蔡小姐很喜欢留指甲……。”言下之意,当时是生死关头,女子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挠人啊。
“加上去白云村的云华清的家里,我也检查过了,没有这种布料,云华清是个秀才,他的身上更不可能有这种带着味道的布料,何况他的家境优越,银钱虽然少,可也没到缺的地步,每日里穿戴的都是一些青色的士子常服,读书人都很讲究这些的,还配有香囊、荷包之类的零碎,他要是掉的话,也该掉的是这种东西。”
众人听的眼睛放光。
“还有一个疑惑,那绳子如今尚在梁上,我也看过了,绳子打结,非常结实,的确能吊住一个人,可是首先,那么高的地方吊一个人可不容易,云华清一个秀才,能有那份力气?再有,难道蔡小姐就允许他这么把自己吊上去?那她得多傻啊?”金不换道:“喊人,在寂静的夜里,肯定能传出去很远,今日我也看了蔡家的家丁,男仆人起码有二十个是壮汉,我们北地的老爷们儿可不是孬种,连关外的蛮族都能打退,何况区区一个秀才?喊一声,人一来,云华清还跑的了吗?可是云华清却是在家里被抓的,一点防备都没有,也没有跑路,搜出来的金银细
软,跟蔡家报失的一样吗?”
“这个……当时案子不是我经手的,还真没在意。”白战枫道:“我明天就去查一下。”
“还有,当我问他们,侍奉小姐的奶妈子和丫鬟的时候,他们都说已经被暴怒的老爷太太打杀了,因为她们没能保护好小姐,这可是证人呢,就这么没了?打杀的太容易了吧?”金不换继续分析:“而且家里下人虽然看似不错,却太沉默了,检查的时候,我发现他们都手脚粗大,可见平日里做活儿很多,加上他们虽然极力的掩饰,但是依然有些害怕的样子……田儿跟我说,一楼竟然有新搭建的火炕,人都不住绣楼了,还搭火炕做什么?”
世界上有那么一小撮儿人,他们的名字叫“天才”。
仿佛生来就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据说他们的脑回路长的跟普通人都不一样。
原来丁田不信,觉得勤能补拙,现在看到金不换,他信了。
尽管金不换一再强调,那是他的个人推断,但是,田径跟白战枫的调查结果显示,他的推断跟结果相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最恐怖的是,他缜密的心思,一环套一环的推敲,解密。
使得此案在越发的扑朔迷离之后,豁然开朗,将案件剥丝抽茧,还原事情的真相。
说来容易,想要做到,又何其之难?
其实每个人都自认为聪明,总会多想一些,但越是多想,越想考虑的全面,却往往正好落在了别人设的陷阱内。
而真正的聪明人,却可以从一团乱麻中,果断的找准切入点,然后排开疑雾,找出真相。
大概,这就是智者和平庸之人的区别。
丁田有了金不换,等于有了个强大的智囊,还是他一个人的。
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不错,不错!带你来真是带对了。”
“都是丁司狱你的功劳,你跟我谈过,于细微处,见真章。”金不换感叹道:“第一次讲这句话执行到底,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将那个阁楼检查了一遍,终于看到了一些细微的东西,而且不止一处。”
“那绳结捆绑的非常结实,不然也扛不住吊上去一个人的重量,只是,云华清我可是跟他打听过得,他不会打绳结,更不可能是凶手了,那绳结打的非常讲究,而且绳子上还有一些黑毛,我想那是猪毛……。”金不换的脸膛烨烨生辉,非常自信的道:“由此发现,云华清不是凶手,而凶手必定从事一些捆猪、或者杀猪的行业!”
“本县可是有五个屠户,每日里杀猪宰牛的……这要怎么找?”白战枫懵了:“总不能五
个都是吧?”
“那怎么可能?”丁田哭笑不得:“这五个屠户,都是什么样的?你先说一说。”
“哦哦。”白战枫点头:“牛屠户就是杀牛的,是草原来的肉牛啊,他是我们县里唯一一个只买卖牛肉的铺子,五十来岁的人了,还能砍得动牛骨呢!”
“这个应该不是,这里是猪的味道,没有腥膻的牛肉味儿。”
于是,这位牛屠户就被排除在外了。
“还有一个白屠户,是我的族兄,他是杀羊的,冬天的时候生意好,他就杀羊,卖羊肉,不过他家里还有三十亩地,每年也需要耕种,也四十多了,最近正在给他大儿子相看人家,要娶儿媳妇了,案发的时候,应该不在县城,回老丈人家去探亲了。”
“这个也不是。”金不换继续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