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差役倒是略微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那也少见了。”
丁田没有回话,而是依照官文,看向三个犯人:“胡麻子?”
“就是俺!”那第一个人就粗声粗气的应了:“俺叫胡麻子。”
“还真是人如其名。”丁田一呲牙,这人别看长的人高马大,却是一脸的麻子坑儿,果然应了“麻子”这个名儿。
“小牢头儿别小看他,这人是个悍匪。”大概是丁田长的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看着年纪又小,大晚上的,又只有他一个人出来支应,别人权当那些狱卒们欺软怕硬,欺负这个小牢头儿年纪小,面嫩,抹不开面子,才大晚上的出来接应差事,别人却在屋里呼呼睡大觉。
其实不然,这牢里……拢共就丁田一个人。
他们真的是……想太多了。
“哦。”丁田其实一点都不怕,在现代的时候,他可是在新闻上看到过不少犯人,这个悍匪算什么?人家那国际大毒枭啊、变态杀人狂啊,那都被拍成电视剧了,那罪过犯的,足够拉出去枪毙五分钟的了。
“王友德?”丁田核实第二名身份:“字晴初?你还是个读书人?”
这年头,只有读书人才有闲情逸致给自己来个“字”,普通人有个大名儿就不错了。
王友德垂头丧气:“……呜呜……。”
这就开始哭上了?
丁田一惊:“三更半夜的你嚎什么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王友德捂着嘴,眼泪哗哗的流,看一个美女如此无声哭泣,那叫“此处无声胜有声”、也有叫“梨花带雨”,一听就美好的很。
可是见一个这样的家伙哭,又是三更半夜的……丁田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王佑?”
“嗯。”那个人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你俩亲戚啊?”丁田看了看他们俩:“都姓王。”
“不是,他们俩不是亲戚。”领头的将三个犯人放在了这里:“丁田是吧?这三位你随意招呼,我们就去驿站休息了,明儿一大早,还得返回去交差,就不多留了。”
说完,不给丁田说什么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那背影看起来不像是交差后的轻松,反倒是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丁田不认识他们,也是第一次接待“犯人”,也没理由拦住他们,只好过去,正要将牢门关上,程达跟柳森过来了:“听说你这里来了犯人?我们俩没事儿,过来搭把手。”
于是,丁田高兴了,牵起绳子道:“走吧,跟我去牢房,你俩来了也挺好,我正愁一个人摆不平他们三个呢。”
有了两个帮手在,丁田就方便多了,本来他想去请林七过来的,虽然会欠他一个人情,却可以给他一条咸肉补偿回去。
不过能有程达跟柳森过来,也不错啊。
“我准备了热水,先给他们洗个澡。”丁田的第一个决定,就让俩人目瞪口呆:“你说啥?”
大冬天的,尤其是东北这边,洗澡就跟要了命一样,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则农家人是不会洗澡的,一冬天不洗澡,开春暖了再洗也不迟,有的人家甚至怕费柴火等物,干脆,等春暖了,河水热了,就找一条小河随便洗洗就行了。
北方人不太讲究那个。
大户人家可能会每个月洗一次澡,小门小户的也就一冬天洗一次澡,还得说是过年的时候吧。
现在这是个什么事儿?
“这三个是犯人。”程达皱眉:“至于吗?”
那意思就是说,犯人用得着,照顾的这么好?
“这你就不明白了。”丁田摇头晃脑的解释给他们俩听,特意凑近了说的,声音还小的很:“都说是惯犯,是悍匪,那么他们身上,是不是还藏着一些什么东西?万一有小刀片子呢?万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呢?不搜遍全身,我岂能安心睡觉?这里可就我一个人!”
俩人顿时明白了,丁田这不怕麻烦的举动,暗含了好多深意。
于是,俩人顿时就对丁田肃然起敬,毕竟是丁牢头的儿子,就是知道得多,谁不说这是丁牢头早就教给他的一些当牢头的必备手段呢?
三个人,押解着三个犯人,进了牢房,没直接关起来,而是将他们临时分开,每一个都关在一个单独的牢房里,且没有生火。
明明是三个犯人,却表现不同,王友德悲悲戚戚的缩在一角,胡麻子就想合衣躺在冰冷的炕上,嘴里还嘀咕:“连个稻草帘子都不给……。”
唯有那个王佐,一言不发,就要往里头进,被丁田一把拉住了:“你不在这里,跟我们走^”
王佐的眼神,非常犀利的扫了一眼丁田:“你想怎样?”
“什么怎样啊?赶紧的走。”丁田推了推他……没推动!
“去哪儿?”王佐的眼神都不对了。
“去里头,洗漱,更衣,还有啊,我这里可没什么好衣服给你穿,你身上这一套,我留下,保证保管好,到时候你出去了,或者被调去别的地方,再给你套上。保证不贪污你的……。”丁田拉着捆在王佐手上的绳子:“洗个澡,去里头的牢房里待着吧,有热水可以喝,吃的就没了。”
王佐跟着他走,进了一间更衣室,然后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丁田加俩亲戚给扒光了!
是真的扒光了!
王佐的脸啊,顿时就青了:“你们……!”
他发誓,这一刻,他有了要宰了他们三个家伙的心。
□作者闲话:江湖厚着脸皮求枝枝,保住第一的位置!万分感谢啊!看在王佐全果出镜的份上……
第七十六章 奇怪的牢房
然后他就被两个人举了起来,投入了一个大木桶里,里头水温刚刚好!
不仅如此,丁田还将他的衣服收了起来,放在一个柳条箱子里,贴上封签,放在了一面墙打成的一个个格子里,只有编号,没有名字。
这都是丁田早就设计好的东西,牢房里本来的行刑室,被他改装成了收纳之所,反正县里也没给他置办刑具之类的东西,他权当本县县衙特立独行,牢房之中,没有刑讯之所。
又没人来检查,马大人上任都快半年了,恐怕连牢房的大门朝哪儿边开,都不知道呢。
王佐僵硬的泡在水里,丁田拿了个刷子,给他洗洗刷刷了半天,其实也就是顺手检验了一番,以防止这人身上藏个什么东西啥的,反正是给收拾了个干净,然后换上半新不旧的囚衣,他倒是摸了摸衣服,点头:“你这里的衣服倒是厚实。”
“不厚实,大冬天的会冻死人。”丁田将他的头发打散,给了他一个毛巾:“把你的脑袋裹上。”
王佐照做不误,然后他就被人再次领走,这次他进入了另一间牢房里。
这牢房里温暖,但是不炙热,桌子上有一大壶水,一个粗瓷的大碗,一盖油灯是挂在牢房外头的,牢房里头没有灯,这是朝廷的规定,牢房里不能有明火。
顺手摸摸火炕,火炕也热乎的很,坑上铺着新的炕席,新的被褥和枕头,以及一面热乎乎的熏屋子的火墙,从门窗和布局上看,这是一个新的县衙,新的牢房,以及……那个有点可爱的小牢头儿。
顺手倒了一杯水,是温热的开水,在大冬天的半夜里,有这么一杯水,很不错,他现在手里头既没有银针验毒,也没有可以验毒的活物,这里很干净,没有老鼠什么的,连个蟑螂都没有。
那是当然的,这屋里自打建成之后,他还是第一个住进来的犯人,这里又被丁田拾掇的干净无比,别说老鼠蟑螂了,就连蚂蚁都没有一窝。
皆因丁田在四周全都刷了白灰的缘故,这东西不仅美观,还防潮防湿防虫蚁。他也算是知道点牢里的规矩,没有给牢头儿好处,就住了这么舒服的牢房,难道……那小牢头知道点什么?
王佐不仅眯起眼睛,细细的思量……在想事情的时候,他就非常自然的喝了那碗热水,里头没有茶叶,只是一大壶干净的温开水而已。
喝过了,他才惊觉,自己没验毒,就喝了陌生的水……。
王佐是第一个遭受到这种待遇的人,但是他不是最后一个。
第二个就是王友德。
这位看似瘦瘦弱弱的家伙,身上倒是也挺干净,穿的衣服也好,就是全程都在哭,默默的哭,哀莫大于心死的那种哭,哭的给他洗澡的程达跟柳森这个腻歪啊!柳森这毒舌的家伙没忍住:“老子他娘的都没给我儿子洗过澡,这辈子第一次给人洗澡,不说是个美娇娘吧,也的是个风骚娘吧?结果就是你老小子,你还哭?你还有脸哭?老子找谁哭去?”
程达更简单,他直接就甩了两个字在王友德脸上:“晦气!”
也不知道王友德以前是干什么的,细皮嫩肉不敢说,但是绝对不是劳动人民的身板子。
皮肤白皙一些,脚底板都没有糨子,可见是个养尊处优的人,手上也是如此,连个冻疮都没有,只有食指和拇指上有点磨损的痕迹,这是握笔的手啊。
丁田将人收拾干净,同样的带去了牢房里,就在王佐的隔壁。
到了这里,王友德反而安静了下来,自己倒水,喝水,甚至还去跑了趟厕所,他发现这里的环境很好,于是,他安心了,裹着头发的毛巾被拿了下来,擦干头发之后,他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暂时忘记了所处的环境,老实的睡着了。
是三个人里最让人省心的一个了。
但是等轮到了胡麻子,他就麻烦了。
“俺是个粗人,不用洗澡,俺困了,要睡觉呢!”胡麻子这个人,不论是打扮还是言谈举止,都是个标准的粗人模样。
“不行啊,不洗澡,不换衣服,明天就没饭吃。”丁田这么告诉他:“明天早上可是两合面的馒头,配油渣炒咸菜丝,还有一大海碗热乎乎的棒子面粥胡麻子咽了咽口水:“那……那俺也不洗澡。”
这就让丁田生气了:“不洗不行!”
“就不!”胡麻子还想来点硬的,结果程达生气了,一个窝心脚就踹了过去,他长的可比丁田壮实多了,胡麻子在他跟前,也不如他壮,而且当了两年多的皂吏,程达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农家汉子了,去了一趟府城,皎牙花钱请那里的衙役传授点经验,虽然花了不少钱,可也学到了一些真本事。
现在就用上了,以前没机会用,现在能用上,他可是半点都不客气,将人踹倒之后,柳森上前,将人的下巴一扭,卸了,胳膊一扯,也卸了,就两条腿儿能走路
然后俩人扑了上去……丁田看的目瞪口呆:“你俩冷静一点啊!”
胡麻子乌拉乌拉的,因为下巴掉了没给抬上去,这会儿连说话都说不清楚,口水横流。
八尺高的汉子,眼珠都红了。
因为程达跟柳森将他的衣服全都扒了下来……比起王佐跟王友德,他们对付胡麻子的时候,可真的是“如狼似虎”啊!
—点都不温柔,胡麻子这家伙也不值得大家轻手轻脚,程达一边脱衣服还一边骂骂咧咧:“你个王八羔子,小田儿为了你们这帮子杀千刀的,三更半夜的起来烧炕又烧水的,还不是为了你们好?当谁都有这福气呢?还不洗澡?老子这次非把你当大肥猪烫熟了不可!”
“我们大冬天的都没洗过澡,你有热水澡可以洗,还不干?想干啥?”柳森也生气的很,先不说别的,让犯人洗热水澡,估计也就丁田干得出来,要是换了他,衣服扒光,冷水一泼,就完事了丨
衣服拔下来,俩人冒了冷汗了,因为这家伙的衣服内里,竞然放着一把退了弦的小弩,还有他怀里有个尺长的小竹筒,从竹筒里倒出几只弩箭,那箭头都发黑!
“果然是悍匪!”丁田也冷了脸:“投进桶里吧。”
俩人毫不客气的将他举了起来,丢进了桶里,压住了,然后往里加热水。
“念的东四,四度参的,防冷用的……嗷……!”水太热了,烫的胡麻子全身发红了都。
(俺的东西,是祖传的,防人用的……》)
“防身用的?用得着在牢里还防身?”丁田换了个刷子,这个刷子刷头硬,方便清洁,一划拉全身的脏泥污垢全都下来了,就是有点疼:“你是防我的么?”
胡麻子不吭声了,但是眼睛瞪的老大,又通红,他现在光着身子,底气不足啊
丁田将他的头发打散,结果从里头掉出来一根小锯条!
还有俩钢钉,这就让丁田愤怒了:“还敢有私藏?”
这小锯条可以搓断牢房上的铁链门锁,钢钉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于无形,这家伙还真是个悍匪啊?
不过,再是悍匪也白费了这些小巧的保命功夫,被人从头洗到脚,干干净净了之后,换上新衣服,他的旧衣服被收了起来,放在了储物柜子里。
然后他同样脑袋上裹了毛巾,被领进了另一个牢房,这间牢房一进去,胡麻子就傻眼了,不是这里太破烂,而是这里非常的干净,可以说是纤尘不染。
那当然了,丁田平时就打扫的很干净,如今听说有人入住,更是打扫了一遍,才让他们住进来的,虽然说在丁田的眼里,这里也就普普通通,可以算得上是简陋,但是在别人眼里,这里的待遇也太好了。
可是胡麻子心里有鬼啊!
这待遇可不是他能享受的,自己为什么会被人这么优待?
看了看对面,空空的牢房,门帘子和窗帘子都放了下来,那门帘子和窗帘子都是编织好的,遮风挡雪,这跟他印象里的牢房大有不同,他以为刚才他进去的那间,就不错了,可没想过,还能住上如此温暖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