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田早就熟读了本朝的各种法律,尤其是关于牢房这方面的:“那个王友德说是贪污受贿,却没说贪污了多少,而且他只是一个账房先生,说句不好听的,连是官家的账房,还是商铺的账房,都没写明白,只知道判刑二十年;王佐说是一个商人,偷税漏税,判刑了十年……。”
“听起来,也没什么啊?”柳森见菜上来了,第一个给丁田夹了一筷子:“你快吃点,看你也忙了半宿呢。”
“就是罪名……定了,那详细的却没说。”程达也觉得事有蹊践:“而且是半夜来的,谁家官差,这个时候,这个点儿,半夜还押送犯人?而且邢师爷不许我等议论。”
“哦?”丁田问他们:“邢师爷说什么了?”
“他叮嘱我们,管好自己的嘴,没事儿别去牢房里看啥新鲜的犯人。”程达道:“你是知道的,衙门八字开,这来了犯人,我们这帮衙役总该知道是什么人,也好……。,’
他说着的时候,伸手出来,食指跟大拇指捻了一下:“你懂的吧?”
“懂。”丁田点头,不就是那点事儿么?
衙役平时过得清苦,但是有犯人了则不同,打官司的,犯人行刑之类的,就是他们捞外快的机会,不过是吃拿卡要那一套。
这都成了常态,丁田不赞成,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拦不住,而且一旦拦了,你就是个异类,会被所有人排斥。
只好尽量融合进这个时代,以及这个时代的一些“特色”了。
“但是邢师爷不让我们去打听,更奇怪的是,这犯人都入狱了,连个原告都没有,所以我们来问一声,老爷那边……就没说什么?”他们怕的是,老爷要独吞好处,以后他们连点汤都喝不上了。
牛角县地处偏僻,平时也没什么大事儿,再说了,十里八村的彼此都认识,好意思要太多么?
外人就不一样了,主要是外人看着还挺有钱。
他们俩帮着洗澡的时候,可是看得清楚,胡麻子那就是个悍匪,惹不起;但是另外两个明显是有钱人家的人,看看那穿戴就不一样。
“对啊,田儿,你有啥消息不?”柳森也想赚点外快,这都快过年了,一年到头,连点油水都没捞到。
“我能有啥消息?”丁田苦笑:“你们也知道,老爷都没找过我。”
“老爷到底在干什么呀?”俩人抱怨了一句。
丁田却道:“我觉得,那个王佐,有些可疑。”
“可疑?我看那王友德才刻意!,,程达道:“你看他那样子,一个大老爷们儿,整日的哭哭唧唧,一看就是个孬种,这样的人,贪污的时候不会手软,犯事了才知道后悔。”
第八十一章 良贱不通婚
丁田不赞同他的说法:“王佐的罪名是偷税漏税,即便是偷税漏税,补齐了便是,商人大多有钱,他能偷税漏税,可见他做的是大买卖,小买卖人,那点税钱,也不敢漏掉的,因为他们没靠山,能做大买卖的人,大都数都有靠山,不然,买卖也大不起来,既然有靠山,为什么没来捞他?”
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官员们要的是政绩,对于投资商,那是欢迎欢迎再欢迎的,这个时候讲究的是“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尾,就连从商的人家,三代之后,才允许科举,可见商户不受人待见。
但是商人有钱啊!
大多数大商人,那都是跟某些高官显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的大商人,会送干股给高官显责们,只求能在有事情的时候,搭把手。
王佐那人看着就不平凡,就算是大商人,那估计也是商人金字塔上顶尖的存在,这样的人,被人三更半夜的送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县城的牢房里,邢师爷又叮嘱衙役们不得去打扰,丁田能不多想么。
“对啊!”他说完了,俩人恍然大悟,终究是见识少,丁田是后世过来的人,又是系统学习过的,自然在意这些枝末细节,然后根据他们的身份,所犯之罪细细推敲,就能察觉到不对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上面的事情,我只要管好我的监牢,就行了。”丁田不想惹事,但是更怕被人推出去当替死鬼,所以他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的目标:“至于别人想怎么样……我的牢房,我做主。”
“也对,我们少惹事,这种时候……。”俩人也是去过府城的,自诩见过大世面,自然,也比平常人有眼光,三个人说定了,就吃吃喝喝,顺便聊一聊,县令大人的后院闹剧。
“听说如意姨娘又跟县令夫人闹了,啧啧啧,这每天闹来闹去的,不累么?”县令后宅不宁的事情,都快成县衙一景了。
“不过她闹了也没得好,夫人的娘家要来送年礼了,夫人这几日听说骂人的底气都足了不少,如意姨娘没娘家人啊!”一个姨娘,就是一个妾,哪儿来的娘家人?
“听说林七跟后院的一个叫鸿雁的丫鬟眉来眼去了好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柳森对林七还挺关注的:“不过,那丫鬟长的相当的漂亮啊!”
“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老爷睡过的破烂货?而且那丫鬟是奴籍,是个奴婢!”程达恨铁不成钢:“林七难道不知道吗?娶一个奴婢为妻,他也要当奴才不成?还是想他儿女将来抬不起头?什么东西?被美色迷晕了吗?”
在这个时代,就跟古代一样,是禁止良民与贱民之间通婚的,并且有法令与习俗。
也就是说,在古代,奴隶、百姓平民与责族互不通婚姻。
秦、汉以后,齐民(平民)与贱民虽有区分,通婚受到影响,但限制仍属礼的约束,法律上尚未有明确规定。
汉代帝王后妃中出身微贱者为数不少,如汉武帝皇后卫子夫、李夫人、汉成帝皇后赵飞燕、汉末曹操夫人卞氏,俱出身歌舞倡。
自北魏文帝拓跋浚时发布诏书,始明文禁止良贱退婚。
唐以后,法令更为完备,严厉规定良贱婚娶为犯罪行为。
明代沿用这条法令。
历代贱民的范围包括官私奴婢、僮仆、官户、杂户、部曲、工乐百户、倡优、隶率、伴当、世仆、情民、丐户等。
婢女为家内奴隶,无人身自由,不能自行择偶或匹配士人。
林七如果想要那丫鬟,也只能是当做个丫鬟待,绝对不可以成亲,立那丫鬟为妻。
因为“婚”乃是结两姓之好,一个丫鬟,是没有姓氏的,连名字都是可以随便改的,这样的女人,怎么结婚?
□作者闲话:查了古代的结婚条件,看了半天,总结出了四个字:门当户对!以前看的小说都是忽悠人的……小姐绝对不可能爱上穷书生,除非那个书生读书很好,会考中……现代的什么灰姑娘啊,麻雀变凤凰啊,都是臆想的结果。
第八十二章 隔壁有人听墙角
“他就是被迷晕了头。”柳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何况,林家也是有父有母的人家,他想……呵呵,家里也不会同意的。”
话题就转移到了林七的身上。
“林七也老大不小的了,是该成亲了,可惜啊,咱们这儿的闺女,长的可没那些丫鬟漂亮。”程达喝了一口酒:“但是依我看,那些丫鬟可没有几个是黄花大闺女。”
程达这样的眼力还是有的,索性大家都是男人,干脆直言不讳了。
“老爷还真是……。”丁田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合适。
当初杜大人在的时候吧,他就觉得,杜大人也不怎么样,虽然有守城之功,可同样的,杜大人也不是清廉如水的人,不然单单依靠朝廷的那点俸禄,日子会过的非常清贫。
当官的没几个能守得住那种清贫,好歹得有点官样子。
起码架子要拉起来,加上夫人的“善于经营”,他们家的日子过的还不错。
但是在丁田看来,还是个“贪官”,不过这是一个陌生的时代,他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跟这位马大人比起来,那可真是一位“清官”了。
马大人可比他厉害多了!
丁田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马大人这种人?
官员,尤其是基层官员,那可是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他那个时代,村官都是大学生了,受过高等教育,这会儿,马大人却仅仅是个高中还没毕业的主儿,管理一个战后干干净净的县城,都能将这里管的乌烟瘴气。
这都什么人啊?
丁田对这里的朝廷啊,官员体系啊,彻底的失望了。
古代官场真黑暗啊!
殊不知,这才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可惜,丁田不知道。
三个人在一起吃吃喝喝之后,才一起回到衙门,东西都吃干净了,根本没打包带回来,回来后洗漱了一番,就躺在暖呼呼的炕上,睡觉了。
大冬天的睡在热炕上,简直是一种享受,旁边还有火墙烤着,非常舒服。
很值得深沉入睡……。
就在他带着两位同事离开之后,在他们吃饭的酒楼隔壁,则是有另一桌人,正在结账,算完了账,这伙人回到了客栈。
这个地方比较熟悉,是当初丁田也承包过的那个院子,他是用来安置自家叔父和亲戚,给自己盖房子的,现在,这些人则是在这里养了五六匹好马,三五辆大车,还有一些北方比较紧俏的货物。
看样子像是一个商队,掌柜的加护卫,不到二十人,却一个个高大健壮,且龙精虎猛,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也是,在北地,也只有这样的走商,才敢四处乱走,甚至都敢出关去跟外族做交易,只不过交易的货物,是有品种限制的,武器铠甲是不能交易的,还有粮食也不可以。
客栈老板知道他们是走商的人,也见怪不怪,给他们安排好地方,照顾的周到,提供热水之类的必需品,也就从不多事。
这几个人每天早出晚归的,偶尔也带着货物出去,有的回来,有的没有,总之,人没减少,进进出出的人更不少。
也就没人数的清楚他们的人数了。
这几个人回到这里,直接去了一个主屋旁边的东厢房那里,一个中年文士,也就是他们的掌柜的,在等着他们。
虽然是文士的打扮,但是北地的文士,是有虎背熊腰,一脸的凶相,这样的人在读书人里虽然少见,可绝对不是没有。
眼前的这位,就是这样的情况,要不是因为手里头还拿着毛笔,一手在打着算盘,像山上土匪窝里的“粮台”多过像掌柜。
(粮台就是土匪窝里管钱粮的那个人,也有叫钱粮垛子的……。)
“有收获没有?”本来没指望,这么晚才回来,恐怕又是百忙一天,不禁心里叹口气。
“有!”谁知道这几个人给了他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嗯?”掌柜的抬起头:“真的?’’
眼中有着焦急的神色,嘴边还起了好大一个燎泡,可见他是真的着急了。
“我们在吃饭的时候,隔壁做了一桌人,这桌人是县衙里的牢头儿和两个衙役,听他们说……。”几个人将三个人的对话学了一遍,让人惊异的是,竟然一句没错,一字没加,一字没减。
“所以我们哥几个觉得吧,那半夜被押送过来的犯人,大概是……。”那领头的没说全:“何况,三个人,其中有两个跟我们要找的人很像。”
“那个小牢头儿说的很对,马县令不是个能臣干吏,他家后院那点儿事儿闹腾的全县皆知,这县令是个糊涂官儿,恐怕手下人也……王……大人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领头的也很急:“我们已经失去王大人的消息,快十天了。”
“县衙牢房里……那些人可真敢干!”文士皎牙切齿:“不管了,今天晚上,派几个人摸进去看看,我听说这个县城是新建的,什么都是新的,你们注意点儿。
“是!”几个人抱拳。
等人走了,又有一个人进来,这人是这个商队的护卫头领:“可能吗?”
“我也不知道。”文士摇头:“死马当活马医,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王爷要是有了什么闪失,你我还有脸回京吗?兄弟们,还有脸死后见祖宗吗?”
“王爷会没事的,那可是王爷!”护卫头领重重的说着。
文士的眼睛都红了:“你别说丧气话!王爷是天生的贵人,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王家列袓列宗保佑王爷呢,且王家满门忠良,英灵不远……。”
两个人相互打了打气,那文士心里平静了一下:“他们或许说的很对,被三更半夜押过来的人,肯定是要犯,重犯,又是在这么一个时节,而且我觉得他们是昼伏夜出,也怪不得我们摸不到一点痕迹,可以啊这帮人!”
最后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护卫头子想了想:“那我们今天晚上摸一摸,如果不行的话,明天我就去街面上打一架,被关进去,总该能知道里头啥样了。”
“也好。”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要不是砸牢反狱形同叛逆,他们早就冲进去了。
当天晚上,没有月光,只有呼啸的北风,冷的入骨。
北地寒冷,尤其是晚上,更是冷的能冻死人,虽然这帮人身穿夜行衣,可臃肿的穿戴让他们的活动大打折扣,加上丁田对自己的地盘,那看的不是一般的牢,早就养了两条大狗,加上城墙是新建的,当初可是杜大人下了大力气,那都是真材实料堆砌起来的,这帮人在外面折腾了很久,才摸进去,没防备有狗,狗狗叫了起来
丁田一下子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