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王佐过来了,赶紧拉着女儿低头躲在一边,不碍事儿。
本来是要跪地的,但是丁田说了,不许他们家的人动不动就跪地磕头,都成磕头虫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也明白,丁田是个好说话的人。
而且从来不苛待他们,自己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春天换装了,还给他们做了新的春装
马六家的手巧,给丁田做了好几双拖鞋,丁田欢喜的一回来就换鞋……他实在是受够了每天都要穿着靴子的日子。
好歹让脚丫子放松一下啊!
王佐看了半天,指着好几层木头箱子问马六家的:“这个是干嘛的?”
“田少说是细的苗,有辣椒苗,茄子苗,黄瓜苗。”马六家的道:“等长的差不多了,就移栽到后头的院子里。”
王佐记得后头的一块地方,貌似是一个不大的小花园,一般人家都种点鲜花什么的,女眷喜欢的东西。
但是丁田一没有女眷,二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所以就种菜了。
就连院子里的两个小花圃他都有安排,两边种点葡萄,搭个架子,夏日里遮阴,秋天还有葡萄可以吃。
“田少?”王佐想起刚才马六家的对丁田的称呼。
“是,田少说,叫主人不好听,叫老爷也别扭,他还没有那么老,叫少爷不合适……于是折中了一下,叫田少。”马六家的低眉顺目的道:“从此之后,家里人都喊主人为田少。”
“哦,他倒是会过日子。”王佐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了。
马六家的松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没事了。”
马小花甜甜一笑:“娘,不用害怕,田少说了,我们只要好好的干活就行了。”
“唉,娘是被吓怕了。”马六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女儿的脸:“田少是个好人,娘知道。”
经过一段时间安定的生活,吃食上也不缺,马家人有了一些变化。
马六更壮实了一些,马小风则是蹿个儿头,为此,丁田特意让金大娘熬点骨头汤给家里的“小孩子们”喝,这“小孩子们”包括金大娘的小孙子,马小风和马小花。
当然,顺便的,大人们也可以喝点。
全家都跟着补钙了。
马小花再也不是“黄毛丫头”的样子,小脸儿张开了一点,皮肤也变得嫩嫩的,穿着碎花的小袄裙,腰间挂着一个素色的小香囊,头上一个小珍珠碎花缠枝的头花,将还有些微黄的头发拢住一半,方便干活。
大眼睛,双眼皮儿,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就这,还是马六家的不让女儿打扮的后果。
才十岁,就看得出将来肯定漂亮。
王佐溜溜达达的回到了餐厅,丁田的饺子也上了桌,还有醋椒小白菜,以及熬好了的大骨
头汤。
“吃饭,吃饭!”丁田乐呵呵的上坑盘膝坐好,王富贵就像是一个随时准备插足的小三儿一样钻了进来,用银针挨个扎……丁田现在已经可以无视他了:“厨房里还有饺子,你自己去
拿着吃吧,骨头汤随便喝,醋椒小白菜还有一盘子,饺子不够吃,可以去找马六家的,她知道馒头在哪儿,热一下吃馒头吧。”
王富贵点了点头:“我知道。”
做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呢,甚至是有一些是亲自经手的呢。
“你怎么不让外面的侍卫们去吃?”王佐好奇的问丁田:“白三儿跟你也算认识了吧?”
“你当我傻呀!”丁田一翻白眼儿,他已经非常轻松自如的面对王佐了,话说他王爷的身份,就是让他别扭了几次而已,原因是彼此有些熟悉了,再说,王佐也没跟他显摆王爷的身份,所以他当他还是朋友的那种应对:“他们来我这里,连水都不喝的好么!”
那些人只管站岗,放哨,保护王佐的安全。
别说喝水了,估计连茅房,都不在他这里上……。
他也就能让王富贵跟着吃点好料,连白三儿他都不敢邀请,说你来吃点?
“呵呵……。”王佐一乐:“他们到哪儿,都是这样。”
也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护卫,普通护卫什么样,他还真见过一次,就是他被单独放出去的那次,那些护卫太没有警惕性,被人忽悠一下就走开了,让他落了单。
那些护卫最后的下场他不想谈。
吃过了晚饭,王佐才说他要去一趟北疆府,大概要走十天左右,跟丁田说一声。
“我知道了。”丁田道:“明天就走吗?你要是不着急的话,我给你再做点鱼子酱吧?这段日子开江鱼卖的可好了,各个都带籽儿。”
“好。”王佐点头,看向丁田的眼神,深邃而迷人。
第二天丁田休息,做了两坛子的鱼子酱,反正这东西不容易坏,而且他发现王佐吃的还挺
快。
送走了王佐,丁田就上差了,第一个他叫来的犯人,就是崔久。
在叫崔久之前,王佐先请了老郑叔过来,泡茶,拿了从王佐那里顺来的牛舌酥请老郑叔吃:“我想跟您打听个人。”
“您说。”老郑叔现在日子过得好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看起来老当益壮的。
“那个崔久,是咋回事?”丁田道:“我看过交接的卷宗,这人犯的是个风化的案子?”“崔久啊?”老郑叔一拍大腿:“他的事儿,可就说来话长了……。”
“那您老跟我说说。”丁田又将一碟子的枣糕放在老郑叔跟前:“我听着。”
“嗨!”老郑叔就张嘴了:“崔久呢,要说他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原本的崔家庄啊,是在
北边的一个大庄子,有二百来户姓崔的居住,崔久的父亲啊,是个能人,在府城里开了个铺子,但是婆娘不给力,生了八个孩子,都没站住,最后到了崔久这里,他才活下来,虽然亲戚不少吧?可都不是血亲,只是族亲,他爹跟他娘老来得子,就给起名叫崔久,一个是念着前头那八个孩子,另一个则是希望这个孩子能长长久久的陪伴他们,结果倒是长长久久的陪伴他们,将他们入土为安了,可这孩子也给娇惯的不行了,最开始家产还有一些,他也凑合着过,可这也不能养他一辈子啊?坐吃山空到现在三十来岁了,一事无成不说,只有一栋老宅子,当年他爹娘挣下的家产,全都被他花光了,这就开始混着活了……。”
“是啊,要不怎么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丁田听了崔久的事情,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是啊,现在的他啊,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家,每日里就是胡混,也老大不小的了,朝人家小媳妇儿吹口哨,还总往人家寡妇那边瞧,上次他在街上,朝刘家的三寡妇呲牙,还往人跟前凑,刘家的那五个兄弟岂能放过他?当场揪住就给胖揍了一顿,然后送来了衙门。”老郑叔叹了口气:“刘家的三寡妇,也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男人前两年病死了,留下三子一女,刘三家的立志守节,紧闭门户,索性刘家兄弟多,六个呢,老三死了,剩下的五兄弟,对这个刘三家的很照顾,毕竟人家都要给他们兄弟守节了,也幸好,刘三家的老大都十四岁了,再过两年就该议亲,刘三家的当了婆婆,再有个孙子抱着,就圆满了。”
丁田听完,觉得崔久这揍挨的……有点冤枉啊!
你要是找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寡妇……还有点值,你朝一个四十来岁的寡妇,还是儿子都要娶媳妇儿的人,划不来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谈话室
“崔久呢,因为名声太臭了,加上崔家庄那边,在战时就毁了,人都没剩下几个,没了族里的管束,他更放荡了,现在好了,被人家送进来好几次,唉,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三十来岁的人了,还扯淡玩儿!”老郑叔摇头晃脑:“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丁田只要确定崔久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就行了。
不过想一想,他要是做了什么恶事……也活不到现在。
曾经这里肯定不缺恶人,但是现在,他们人在哪儿呢?
丁田拒绝去想这个问题。
“崔久的家,就在府城的南大街那边,算是个不错的地方,两进的大宅子,还有个大花园,不过被他用来种菜了。有一点,崔久不管多落魄,都没有卖了自家的祖屋,这一点,还是很不错的……其实他也知道,要是卖了祖屋,他就真的成了流浪汉了。大家之所以对他还能忍受,没在战时绑了他去送死,就因为他还是住在府城里的,算是府城里的人,户籍都上在府城,城外本来还有他二十亩地,他都卖了……现在好像就剩下十亩了……谁要是将他送去军阵前,他的房子怎么办?田地怎么办?
直系血亲都没了,旁系也死光光了,谁敢让他去送死?”老郑叔道:“有人不是没有提出把他送去两军阵前冲锋陷阵,他知道之后,就跟人说,那个人惦记他的宅子和田地,是草菅人命。把那个人说的名声都臭了!”
“他还有这样的心思呐?”丁田觉得不可小看崔久啊,这家伙还知道如何保命,果然高手在民间。
“没点心思,能成老赖子么?”老郑叔告诉丁田:“每日里偷鸡摸狗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谁拿他都没辄儿。而且你要是得罪了他,他能整天的纠缠你,反正他也不干啥,就惦记着怎么报复你,轻易地一般人也招惹不起。”
也是,谁家都有好多事情要忙,也只有无赖子、二流子这样的人才会清闲……。
丁田听了崔久的事情,就整理了一下关于崔久的档案,这家伙竟然进出牢房不下二十次了,每次犯的错误呢,不大不小,不够判刑,又不得不惩罚,以前还有崔家庄的老人管束他一下,自从战后崔家庄没了,他就更放肆了,半年的时间,就进出牢房三次!
最少的一次关了十天,最多的一次关了一个月。
下了差回到家里,嗯,今天不用做饭了,金大娘也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她给丁田做了酱炖鲫鱼。
“那位贵人来的时候,老婆子也不敢做这个,生怕贵人他不高兴。”金大娘也憋屈着呢。
谁让贵人不吃大酱呢!
据说是嫌弃脏,她可以对天发誓,自己做的大酱,很干净的。
“没事儿的,他这几天都不来,我可以吃酱,这大酱还挺香,明天打点鸡蛋酱来吃一吃。
”丁田以前也是东北人,喜欢吃蘸酱菜,如今春播结束,天气回暖,人都换了春装了。
“家里种了点小水萝卜,明天给您也来一盘!”金大娘是个勤快人:“还有臭菜,也种了
不少。”
“行行行!”丁田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我这里才种,还没长起来呢。”
“院子里的事情老婆子打理就好。”金大娘乐呵呵的转身出去,嘀咕着:“该给种点蘸酱菜吃……大白菜也要种点……。”
丁田稀里哗啦的吃晚饭,虽然酱炖鲫鱼做的很好吃,虽然不用下厨就能吃现成的很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缺了点什么,心里怪怪的……。
同样心里不得劲儿的还有王佐,明明是最好的饭食,明明是本地驿站送上的烤羊,他就吃不下去。
“您想吃点什么?”王富贵又开始犯愁了。
“鱼子酱。”王佐放下筷子:“给我来一碗面条。”
“鸡蛋面,鱼子酱,您已经吃了三天了……。”只吃一样食物,能行么?不腻吗?
“算了,给我一碗白米饭,我就着鱼子酱吃。”王佐退了一步:“这些东西我看够了,也吃够了。”
王富贵看着桌子上摆着的清蒸肘子、红烧鲤鱼、白斩鸡...“也是,这大鱼大肉的,王
爷都吃了二十年了。”
“我才二十岁。”王佐撇嘴:“一出生就吃这么好?”
“那可不!”谁知道王富贵却点头:“我娘可是说了,在您没出生前,她就开始喝鸡汤,吃鲫鱼,那个时候奶水好的不得了,都让我吃了!嘿嘿嘿……后来您出生了,我正好戒奶,您喝的奶水是最好的时候的奶水……哎呀呀,从小可不是吃的就是这些东西么,听说煮猪蹄汤都不放盐的咧!”
他就知道胡扯,但是也有事实依据,王富贵的娘,是王佐的乳母,奶嬷嬷,从小就照顾王佐到大,可以说,王佐是她的另一个“儿子”。
“呵呵……。”王佐终于笑了:“你就知道编排王嬷嬷,等我回去了,一定告状。”
“您可别呀!”王富贵耍宝:“我娘还不得收拾我啊?”
他这么一闹,王佐心情好了点,吃了一碗米饭,依然是就着鱼子酱,倒是还吃了一些小菜,水灵灵的小青菜拌的凉菜,倒是挺开胃。
吃了饭,他就去了书房办公,东北三府的事情其实很多,从民生,到军政,都需要他来处理……。
王佐在纠结,丁田则是在跟人谈话。
谈话对象是崔久。
“崔久,你坐。”丁田是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接待的他,这个房间在他的小院子里,他给起名叫“谈话室”。
这个谈话室呢,里头布置的不错。
铺了地砖,上头还有木板,然后是一方半新不旧的地毯,四周的墙面刷得雪白,房顶都铺设的灰瓦,东西两面的墙上,还被丁田贴了“悔过自新”和“重新做人”的横幅。
上面的字迹,是他自己写的,虽然……不是什么名家手笔,写的也不算怎么好,可是丁田自己觉得不错就行了。
北边放着的是一个组合的古典家具,两边是博古架,中间是长条案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