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宏章惊得摔碎了茶盏,踩着碎片来推严辞镜:“严大人,对方是冲我来的,你去后院躲躲,很快援兵就会来了。”
严辞镜不懂,苏宏章没了耐性,大喊:“瑞王起事失败了!他要出城,要用人质牵制追兵,我们两个老东西活够了!你还年轻!严大人,快走!”
严辞镜怎么肯?护着两人往屋后跑,道:“城外守着各地驻军,瑞王腹背受敌撑不了多久,只要熬到援军进城就有救了!要走一起走!”
苏宏章不愿,若他是一般朝臣也就罢了,可他不是还有瑞王外祖的身份吗?
“那孩子走错了道!我难辞其咎,我去劝劝他,劝他归降,不要一错再错!”
“苏大人!”严辞镜震惊地看着眼含热泪的苏宏章,苦劝,“若他真的挂念血亲,岂会将你们当做出城的筹码?”
苏宏章哀嚎:“可他毕竟是芸儿的孩子啊!”
“老爷!”苏夫人泣不成声地抱住了苏宏章,哭她命苦的女儿,哭她一生坎坷的外孙。
可就这么一会功夫,大门就被突破了,冲进来的禁军挥舞着刀到处找人,严辞镜心急,推着他们往后跑,紧接着,堂内就响起了兵戈相击的打斗声,惨叫声不绝入耳。
“严惊平!”
严辞镜被这一声摄住心魂,他猛地回头,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眼中热泪先一步涌了出来。
孟镜元更难压抑心绪,三步并作两步,将严辞镜猛地拉进怀中,摁住后颈猛吸了两口气高悬的心才算放下。
“我来晚了!”
严辞镜照孟镜元肩头捶了一下,用了劲的,第二下没捶下去,他揪着孟镜元的衣襟诉道:“你怎么才来……”声儿颤如水纹。
孟镜元听出不对,抓着他问:“声音怎么哑成这样?”待捧脸一瞧,眼中杀气腾腾,“瑞王伤你了?”
严辞镜点头,在孟镜元面前还藏什么,他就着嘶哑的嗓音告状,很小声,很委屈,跟方才搪塞苏宏章说自己无碍的时候判若两人。
身后,如枯等人杀尽逆军,悄声退去,而苏宏章看到这副场景,心中的猜想被证实,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气一松便跌坐在地,苏夫人喊叫着扶起他,严辞镜也挣脱了孟镜元的怀抱跑去搀扶。
仿佛已经窥见兵败如山倒的场景,苏宏章心中难免悲切,他失了魂般:“瑞王……瑞王可还有命活?”
孟镜元摇头:“瑞王逼迫皇上交出玉玺,当众凌迟太后,斩杀数位朝臣,罪无可恕,死罪难免。”
老者落泪叫人徒增伤感,严辞镜别开眼,挨住了孟镜元,孟镜元抚着他那半边被打肿的脸颊,万分懊悔。
严辞镜问:“城外如何了?”府外的砍杀声逐渐远去,但密集的马蹄声片刻不停,听起来颇为刺耳。
孟镜元道:“鹿将军回来了。”
“鹿将军?”严辞镜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听说皇上也早已察觉瑞王不轨之心,除了暗中调配皇城中的禁军,还传了秘旨到南蛮,宣鹿将军入京。”
所有人都小看了皇上,而且还不仅如此,随后跳进来的小五,带来了对严辞镜极为不利的消息。
“严大人快走,毕大人传信来,说瑞王被射杀前放话,他还有同党藏在城中,皇上正命刑部全城搜捕!
小五没有把话说全,但严辞镜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先前瑞王为谋反造势,说芸妃流落民间的次子已经现身,如今瑞王说城内还有同党,皇上宁可错杀不能放过,而瑞王手下大多见过严辞镜,严辞镜身份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事不宜迟,孟镜元带着严辞镜离开。
“严大人!”苏宏章突然叫住了严辞镜,叫停了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颤着泪打量他的模样。
严辞镜不懂苏宏章知道了多少,行了个晚辈礼,牵住孟镜元的手时碰到了冰凉的物件,他看着孟镜元塞进他手中的荷簪,没有丝毫犹豫地给了苏宏章。
苏宏章一看就知道是女儿的遗物,攥着荷簪,抹了把泪,一手拉一个,直把严辞镜和孟镜元拉进后院。
“我有法子让你们平安离开!”
半刻钟后,军巡铺闻讯而来,待苏府中的大火扑灭之后,有人从拉出了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苏宏章说这就是枉死的严大人,赶来的刑部官员半信半疑,傅淳和毕知行也来了,指认这具尸体绝对就是严辞镜,不可能有错,如此,刑部只好将这具尸体带回去交差。
而真正的严辞镜,早已随孟镜元离了晔城。
“或许以后再也不能回来了。”孟镜元坐在马上,抱着身前的严辞镜,身侧,还溜着一匹空马。
严辞镜还没缓过来,回头看了好几眼,最后仰头看着孟镜元,道:“短时间内,也不能去江陵了。”
孟镜元不在乎,在严辞镜结痂的嘴角落了个吻,道:“天大地大,四海为家。”
“如何?想好要去哪里了?”
孟镜元没听见严辞镜的回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前方的大树下,立着一个人。
那人背风站着,宽袖兜满了风,也不知他等了多久,又要说什么,严辞镜也是有话要跟他说的他从马上滑了下来,小跑至净澈面前,摊开手掌,露出躺在手心的木珠串子。
“既是她给你的,你拿着。”
净澈说了实话:“是我偷偷留下来的。”
严辞镜不管,举着手,非要净澈留下,待净澈从了他的意,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净澈的声音追着他的背影:“娘娘很疼你!”
那些都不重要了,严辞镜谁也不怪罪,谁也不恨,如今的结局对他来说,还不算太坏。
已经走出好远,严辞镜以为净澈已经走了,回头望去,净澈还在原地站着,很微小的一个点,严辞镜望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身后的孟镜元不安分地掐掐他的腰,他扭动,记起一件事来,不悦地问:“你早就知道了?”
之前就发现了国师手中戴的手绳很眼熟,后来借口要去云水寺还愿就是为了确认木珠上刻的字,可惜国师警惕,没让他看到什么,直到听闻瑞王在城中以国师的名义散布国将易主的流言后,孟镜元才将严辞镜的身世猜透,也不算很早,但孟镜元怕他生气,便说:“我不敢告诉你。”
“为何?”严辞镜转了身子来看他。
孟镜元抹了把甩脸的长发,心有余悸道:“唯恐你跑去云水寺继承国师衣钵。”
无稽之谈!严辞镜忍下笑意,逗他:“若我幼时没被送出晔城,定是要出家当和尚的。”
“哦。”
“什么?”孟镜元不冷不淡的态度让严辞镜有些不满,他气闷道,“你真情愿我遁入空门?”
“入便入了,我还找你!”孟镜元搂紧严辞镜,笑声朗朗。
严辞镜不信:“若我真入了空门,你怎么找我?”
孟镜元乐着:“云水寺又不远,逢年过节总要烧香祈福,我迟早会去云水寺,迟早会看上寺中最绝色的小僧,到时拐了你,诓你还俗,先逍遥一世再说。”
严辞镜被逗笑,又问:“那若是孟大人还在呢?我真做了义子,怎么办?”
孟镜元笑意渐浓:“正合我意!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朝夕相对,不怕生不了情。”
照这么说,那真是怎么样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严辞镜嘴角抽痛着也要勾起,他与孟镜元十指紧扣,故作苦恼:“便是怎么样都要遇见你么?”
孟镜元笑着印下一吻,吻得深了,无意间碰到他嘴角的伤,又操心起接下来的日子。
“跟着我要吃苦的。”
严辞镜不怕,轻声念了句“愿逐月华流照君”,声儿小,没底气似的,他扬了脸,提了声,送去心甘情愿的爱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到底是什么?”
严辞镜笑得眉眼弯弯:“是我的镜元。”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更了那么多那么久,本来还以为三十多万字就差不多的哈哈,每天都在琢磨怎么写,小严小语真的就像是在我身边鲜活的两个人,他们闹别扭,我抽纸巾,他们甜,我捂着脸在屏幕前笑,这真是一段很棒的历程。-另外感谢每一位看文的天使,留评的天使,作为一个糊糊写手,我从来没有收到过那么多的鼓励和肯定,是这些鼓励支撑着自卑自弃的我继续写下去的动力。这篇文中的节奏结构人设逻辑上的不足就留给我自己反省,我要说的是真的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我会继续加油的!之后还有正式的番外,小段子就放在wb啦,祝大家都跟小严小语似的每天乐乐呵呵,开开心心!(可以顺手关注一下作者嘛,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