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霜走了,临走前还简单处理了语方知的新伤。
语方知扶严辞镜躺下:“先好好休息。”
严辞镜不安地拉住他:“你去哪里?我饿了,我想喝粥。”
不似刚才亲密无间的气氛,语方知喂粥的时候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唯一的动静就是吹粥时的气,严辞镜猜他生气了,也不敢多言,小口小口地喝粥。
再小口也不能吃到天亮,严辞镜拉着他不放,也不让他吹灯,就让他坐在床边陪着。
严辞镜又困又累,撑不了多久,很快便睡着了。
终于脱离苦海,严辞镜睡得很沉很安稳,语方知在他床边坐了片刻就走了,离开前想起屏风后的荒唐,多看了两眼,被屏风旁的案几吸引住。
案几上放着两块碎玉,眼熟得很。
语方知看了一会,突然笑了。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
第84章 醒来
“何将军,您看这……”府衙刑房的大人从牢里出来,指着牢门欲哭无泪。
何潜蹙眉听着一声声惨叫,掏了掏耳朵,道:“语家大少爷做事有道理可言吗?反正我管不着。”
“可是这不合规矩啊!”刑房大人苦了脸,“下官刚记完口供,大少爷就进来了,二话不说抽走供词,下官就看他那脸是越拉越长,越拉越长,下官还以为怎么了呢,然后他就把下官赶出来了!何将军!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何潜招手让他走:“语家少爷跟严大人有交情,他这是生气了。”
刑房大人连连叹气,走了。
接着,岳钧山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从牢里跑出来,身后是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将军,你知道怎么了吗?”岳钧山捂着嘴要呕,“十指穿钉,脚趾都没放过,土匪里最瘦的那个,直接没了子孙根!”
岳钧山上阵杀敌都是直捅要害,对这些折磨人的手段很看不过眼,何潜倒是能理解:“龙虎寨折磨人的手段比这多多了,严大人是走运碰上好心人搭救,要不然等我们找到匪窟,你猜严大人还有人样吗?”
岳钧山点头:“老二刀刀见血,凶悍残暴,老三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断头台是不得不上了,还有几个人刚加入不久,前身是农民茶商,还挺有骨气,被抓了还抵死不从,口出狂言,要不然命还是能留的。”
“留?”何潜怒极反笑,“你是不知道他们来自睦州吗?睦州的人来江陵造乱,残害了多少良民?还差点把江陵知府的命给搭进去,明天我就派人把尸骨送去睦州,让他们好好认认!”
这边正说着,岳钧山眼尖看见语方知从牢里出来,带着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但他身上又没沾上一点血迹。
岳钧山道:“语家派了车来,就在门外。”
语方知累死了,从睦州到墉山,驾马跑了一天,上山把人找到带回来,安抚严辞镜睡下已经是半夜了,他又来折磨土匪才稍微气顺。
本来打算在轿中睡一会,没想到语万千在轿中等他。
语万千看得出语方知随时要睡过去,赶紧把他拍清醒,问:“崽子!怎么样了啊?人找着了吗?”
语方知眼睛睁不开,歪在一旁,道:“跟我猜的一样,是去做了土匪,黄老板已经被活捉了,于老板死了,他儿子于闵为保护严大人也死了。”
“啊?”语万千脸垮下来,“你说这是为什么啊!都是一起发家的兄弟,有什么事不能相互照应,非要走到那一步?”
语方知说:“我在睦州得到消息后,立刻顺着线索一路赶去墉山,恰逢何将军在剿匪,我跟上去,救了严大人,但没能救下于闵。”
语万千捂着脸:“那孩子聪明的很,年初我还给过压岁钱,唉……”又问,“你去睦州就是为了查内情吧?”
语方知眼睛睁开一条缝,刚要说话就被语万千止住:“我不管你,但你别把自己卷进去,万一再把我跟我半辈子打下的基业卷进去,看老子握不揍死你!”
多余的不便解释,语方知点头。
另一边,严辞镜醒来的时候,看见天是灰蒙蒙的,还以为自己又半夜惊醒了,杜松提醒才知道他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严辞镜睡得很懵,看着床顶的纱帐,慢慢回想睡前发生的事。
发生了很多事,真真假假,他记不清了。
“语……”
杜松扶住严辞镜的手,“是,是语公子带大人回来的,唐姑娘还给大人看了伤。”
他起来了,记起于闵的死,记起他埋在语方知肩头落泪,记起浴桶中的吻,手腕也有,还记起脖子上的伤让语方知生气。
“今天有什么人来过吗?”严辞镜抓着杜松问。
杜松点头:“唐姑娘来给大人换药。”
“还有吗?”
“各房的大人都来问过,留了些补品,大人想见谁?”
严辞镜摇摇头,挣扎着坐起来,杜砚拿了清水给他润口,粥也端过来了。
杜松道:“大人慢些吃,府中诸事都交由罗大人代理了。”
严辞镜一听,半碗粥塞回杜砚手里,掀开被子下床:“我还有事没交代,我要去找罗大人。”
杜松杜砚拉住他,苦劝,严辞镜推开他们,穿鞋披衣,忍着浑身的不适往外走。
于富仁的日志,商户与匪徒勾结其中还有蹊跷,睦州,江陵,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理清楚。
“大人!”
严辞镜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犹如鼠见猫,在杜松杜砚面前的倔强和说一不二都没了。
语方知见他脸色比寝衣还白,拦腰将他抱回去,塞进被子里,冲那双怯怯的眼睛骂:“跑什么?”
两人有话要说,杜松拉着杜砚出去,杜砚聪明,知道语公子治得了严大人,临走前还把半碗没吃完的粥递了过去。
语方知接过来,递给严辞镜,严辞镜坐着,紧抿着唇,低着头,什么也不看,直到小勺盛着粥送到嘴边,严辞镜才慢慢张嘴吞。
谁都没有说话,房中只有瓷勺磕碰瓷碗的声音。
严辞镜觉得语方知陌生,从昨晚回来开始就觉得了,待他不像之前那么放肆,可昨晚的吻是真的,语方知压住他时,眼中的情意,就算是戏子也演不出来!。
“审理的事交给罗大人,你好好休息。”
连语方知都那么劝他,严辞镜不忿:“事情还有蹊跷,睦州于氏,是被逼上绝路的!”
语方知问:“你怎么知道?”
“小于给了我一本于富仁的日志,日志中记下了他们被逼上墉山的过程。”严辞镜拉住语方知的手,急道,
“睦州知府蒋图,逼迫大商户以极低的价格,把茶瓷器都卖给指定的人,于富仁发货后得到消息,是蒋图想用货物发难,污蔑于富仁造假骗钱,为了自保,于富仁才连夜带着儿子钱财跑路。”
语方知问:“跑去墉山做土匪?”
严辞镜摇头:“蒋图派人去追杀于富仁,于富仁走投无路,才拿三十箱财宝向龙虎寨投诚。”
语方知目光沉沉:“我去睦州时,府衙已经贴出抓捕公告,说是于、黄两家以次充好,愚弄官府,现已畏罪潜逃。”
严辞镜问:“之前就听说蒋图逼迫商户低价供货,现在又逼得商户四处逃窜,这是为何?”
语方知答:“蒋图做事不留痕迹,他府中各处暗藏高手,我冒险进入还是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只知道蒋图与京中联系密切。”
又道:“江陵剿匪势大,罗生已经往京中去信说明情况。”
严辞镜蹙眉:“朝廷介入,就能查出蒋图私下的猫腻吗?”
语方知把最后一口粥送到严辞镜嘴边:“这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了,无论蒋图最后结果如何,都跟江陵,跟你我无关了。”
严辞镜心有不甘,想说的话被这一勺粥给堵了回去,还想开口,乌黑的药汁已经送到嘴边。
语方知亲自喂,药汁见底,严辞镜苦得脸都皱成一团,还不死心地拉住语方知,问:“你可知道一具十五六岁男孩的尸体?”
“你是说于闵?”语方知解释,“于富仁是我爹的多年好友,我也见过于闵。”
语方知帮严辞镜掖好被子:“我知道于闵救了你,他的尸体也找到了,我会好好安葬的,至于你说的于富仁日志,我并未听说。”
本想着跟于闵一起下山,来日方长,总会有时间将日志上的一切都告诉于闵,可惜天不遂人愿。
严辞镜又问:“被抓的土匪中,可有跟于闵一般年纪的年轻女孩?”
语方知沉默了一会:“何将军带人冲进去的时候,一个满头长辫的女子吊死在大堂中,她或许就是你要找的人。”
于闵和柳丝的纠葛,严辞镜并没有告诉语方知,但脸上的悲切确是藏也藏不住,语方知也不问,只安静地陪着,等他心情平复,扶他躺下。
此时两人的氛围不比昨天,严辞镜不敢再拉他、留他,眼睁睁看着他放下床帐,灭了多余的烛火,转身离开。
骤然散去的气息让严辞镜害怕,他突然坐起来,隔着薄薄的床帐,喊住了语方知。
“严大人有何吩咐?”语方知背对着严辞镜。
“莫要这般刻意疏远我!”
“严大人多虑了。”语方知关门离开。
语方知一走,屋内安静下来,也冷了下来,严辞镜躺了一会,赤足下床,重新将房中的烛火点亮。
作者有话说:
晚安晚安!
第85章 好事将近
睦州知府蒋图引火自焚了,烧得焦黑,谁都认不出来,就在朝廷逮捕文书到达的前一日。
逮捕理由是渎职。
旁人听了只觉得蒋图小题大做,渎职罪不至死,怎么就自杀了?
睦州百姓议论纷纷,江陵百姓却是不管的,大街小巷都在说何将军剿匪立功,知府大人洪福齐天死里逃生,又对土匪大肆谩骂,这还不够,臭鸡蛋、烂白菜装满了一筐,上街去砸土匪泄泄愤。
土匪游街绕城一圈,连唐霜都出来看了,也跟着扔了什么东西过去,扔完就回去了,却见为首的两个土匪开始流泪,止都止不住。
杜松和杜砚也跟着砸臭鸡蛋,其中杜砚准头最好,一砸砸在瘦老三的眼睛上,给他痛得龇牙咧嘴,朝杜砚看去,接着又看见了杜砚身后的严辞镜。
严辞镜冷冷地看着他,只是冷,没有丝毫的愤怒,像看一个死人。
瘦老三却是临死了都要恶心人,朝严辞镜舔了舔嘴,贪婪地上下扫视。
狱卒一鞭子抽在他胯上,疼得他倒地抽抽。
“严大人也是你能看的?”
“严大人?”瘦老三狞笑着,抬头望着远处的严辞镜,身穿水蓝长衫,干净清冷,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遥不可及,他打心底里厌恶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想折辱他。
“还不知道吧?严大人脏死了!严大人在山上让我咳——”瘦老三口中腥甜,吐出半截红肉,认清是自己的舌头,哇哇大叫起来。
狱卒嫌恶地掩住鼻子,抽鞭子让他起来。瘦老三一直关注着严辞镜,看见严辞镜露出惊讶的表情,突然跑了起来。
瘦老三以为自己让严辞镜动气了,他还笑,直到看见严辞镜径直穿过街道,跑进了街对面的茶楼,人家根本不看他。
茶楼挨着街道的厢房里,语方知看见门口的严辞镜时,手里还抛着两块小石子。
他把石子递给严辞镜:“扔扔看?”
石子那么小,严辞镜用力扔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威力,他上楼不为扔东西泄愤,而是为了瘦老三的话。
“你听到了多少?”
严辞镜不接,语方知只好把石子扔回水缸里,“他的供词我看过,严大人是清白的,无端污蔑最烦了,我替严大人教训教训他。”
不,不该是这样,要是以前的语方知,不会这么义正言辞,严辞镜看着若无其事逗鱼的语方知,觉得陌生极了。
还在生他的气?
严辞镜将桌上的半碗茶喝了,润了润喉,道:“此事是我冲动,不该跟何将军出城剿匪,连累了你……”
“严大人说错了,我是为了追查出逃睦州的商户才一路找去墉山,碰巧见到熟人,碰巧出手相救而已。”
语方知手里捏着一粒鱼食,引得鱼儿在缸里转圈追逐。
“碰巧?熟人?”严辞镜绷不住了,不在乎这么问是不是显得突兀。
“哦!不只是熟人,”语方知不逗鱼了,洒了一把鱼食,转头对严辞镜道,“有相同的目标,为了同一件事,是盟友。”
原话奉还,堵得严辞镜无法反驳,说的没什么不对,只是太冷漠了,原来他拒绝语方知的时候那么冷漠。
语方知回头便被缸里的鱼逗笑,水面都是鱼食,它却转转悠悠不知道怎么下口了,傻乎乎的。
“严大人,你来看看,这红鱼好不好看?”
严辞镜点头:“好看。”
答得那么敷衍,语方知不乐意,拍了拍严辞镜的肩膀:“严大人不为我开心吗?”
开心什么?严辞镜不解,抬眼就看见语方知毫无顾忌地笑,只听他说,
“我出去一趟都想通了,以后就不招惹严大人了,严大人不懂风月,我找错人了。”
严辞镜躲开他的手,冷眼看着他。
语方知啊了一声,凑到严辞镜耳边:“从墉山回来那一晚,是严大人主动的,与我无关。”
“是!”严辞镜应下,“语公子出手相救,我刚脱险,难免忘形,语公子莫要介怀,只当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