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安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动用自己这薄弱的太子妃权利换一个随身太监了。
席辞墨的目光冷冷的扫了一下十四,后者笑容僵硬,接着,席辞墨的视线落在渝安的身上,“你去找小六说什么了?”
渝安说聊天,然后又道,“顾家哥儿怎么也在?”
顾启容抿唇笑,眼眸如含春水,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席辞墨,然后才道:“皇后娘娘寻我进宫陪她聊聊,还特意让太子殿下在宫门口迎我。”
渝安气息不稳,气的。
渝安抬头去看席辞墨,后者也在看他,两人对视半晌,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顾启容心里醋意翻滚,他咬着下唇,支支吾吾的道:“太子殿下,别耽误了时间,皇后娘娘还在等着呢。”
渝安面无表情的心想,如果席辞墨拒绝,他就可以原谅席辞墨这两天对自己的冷酷,也可以不计较席辞墨去宫门口接顾启容的事情。
席辞墨漠然的收回目光,淡淡道:“嗯。”
顾启容顿时喜上眉梢,踩着小碎步跟上席辞墨的步伐,路过渝安的时候,还轻轻的嗤笑了一声。
看吧,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一个硬邦邦的男人,自己一个哥儿,单单就可以生儿育女这一点,就能完胜渝安。
太子妃怎么了?
前朝还有废太子呢,恐怕不久的将来,渝安这太子妃的位置也得让给自己。
顾启容美滋滋的想着。
可惜没人理他。
渝安心沉到了谷底,他早上还满心委屈,可现在却只觉得无趣,甚至开始懊恼自己这段时间为什么总是容易被席辞墨的一举一动而影响了情绪。
这样不行我得改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靠!
谁揪他衣领!
渝安一边雄心壮志的想着事情,一边往前走,结果还没走两步,他后衣领就被人一把揪住,把渝安勒的咳嗽不止。
“……”
渝安一边咳嗽一边擦眼泪,还不忘回头去看,果不其然,是席辞墨。
席辞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到了渝安的后面,他垂着眼,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渝安,还冷嘲道,“又不是小姑娘,哭个什么。”
他是误会渝安因为吃醋而气哭了。
渝安气他刚刚扯自己后衣领,差点害得自己原地归西,他轻哼一声,“关你什么事,又不是哭你。”
席辞墨脸色一沉。
他高大冷酷,每每冷着一张脸的时候,总能轻易的让渝安回忆起之前在戏楼看到席辞墨时,对方站在三楼俯视自己的那一幕。
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渝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抿了抿唇。
顾启容也凑过来看热闹,他刚刚也看到渝安擦眼泪了,也同样误会渝安是因为吃醋而偷偷掉眼泪,心情大好,还故意炫耀,“太子妃要是无事的话,一起去凤阳宫吧?”
其实顾启容是知道景后反感渝安,还三番五次给渝安下绊子,因此,顾启容最初的时候是笃定渝安会拒绝。
渝安笑笑,“好呀。”
顾启容脸色骤然一变,他勉强维持着笑容,“……啊?”
他突然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渝安又慢吞吞道:“不过,我今天已经去请安一回了,还是算了吧。”
顾启容松口气,又翻了一个白眼。
席辞墨忽然伸手,手指点了点渝安的额头,像是不喜欢他跟别人这么开玩笑,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渝安的嘴唇。
渝安比他矮大半个头,只顾着歪头躲开,压根没注意到席辞墨的视线。
可站在一边的顾启容却注意到了,他心下一凉,条件反射的去握着自己刚刚特意拿进宫的香囊,这香囊他还想着找个好时机送给席辞墨。
席辞墨:“那你去哪。”
渝安说累了,要回东宫。
席辞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凤阳宫,顾启容跟在他身后。
也不知怎么,席辞墨这回走的快,顾启容跟得很吃力,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殿下,太子殿下!”眼看着就要到凤阳宫了,顾启容鼓起勇气,开口喊席辞墨。
等席辞墨停下来之后,顾启容赶紧上前,将手里攥着的香囊递出去,可是席辞墨没接。
顾启容的笑容有些勉强了,可怜巴巴道:“殿下,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希望殿下能收下。”
席辞墨掀了掀眼皮,孤傲冷漠。
顾启容拿着香囊的手一紧,竟感到有些害怕。
紧接着,他就听到席辞墨声音冷淡的开口说,“孤听说,你那天也去了摇轩。”
他说的那天,指的是渝安回门当天。
一听到他提到摇轩,顾启容表情心虚,强装镇定道,“是太子妃跟殿下说的吗?殿下别信他,我,我真的,真的只是碰巧出现在摇轩而已。”
碰巧?
“戏楼那一次,也是碰巧?”
顾启容本来都要忘了戏楼的事情,勐的一听到戏楼两字,瞳孔一缩,心脏跳动的速度很快。
他慌了。
其实,顾启容确实不是碰巧出现在戏楼跟摇轩的,他父亲是兵部尚书,他又一直梦想着能嫁进宫里,自持身份尊贵,根本不屑去戏楼这种地方。可就在那一天,顾启容突然收到一条消息,说是席辞墨在戏楼,渝安也在。
当时赐婚圣旨已下,顾启容嫉妒渝安,甚至还觉得是渝安抢了原属于他的东西,心底的嫉妒跟醋意将他的理智给烧的一干二净。于是,顾启容也顾不上别的,匆匆赶去戏楼,还出钱买通了戏楼小厮,让小厮故意给渝安找茬,目的就是想让太子看看渝安生气暴怒的一幕。
顾启容最初还以为自己的想法天衣无缝,并为此沾沾自喜。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了顾启容的意料,甚至让他至今都记忆犹新——渝安并没有为难戏楼小厮,没有迁怒,甚至没生气,但渝安的手好像真的被烫伤了,表情很难过,看着要哭不哭的。
顾启容承认自己当时有一瞬间的动容了。
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渝安那张脸确实好看,好看到让自己这个哥儿都自惭形秽。
可顾启容还是不舍得放过这个好机会,于是他按照原计划,先是现身替小厮说话,还故意歪曲事实,把渝安臭骂一顿。
因为渝安当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纸老虎,生性爱炫耀的顾启容一个没忍住,得意洋洋的当场告诉渝安:今天的事情,就是顾启容自己设下的圈套,目的是让渝安出丑。
结果到最后,顾启容被人绊了一跤,在大庭广众面前狠狠摔了一跤,出丑的反倒成了他自己!
……
席辞墨垂眼,眼眸如黑夜一般幽深,“你一个大门不出的哥儿,是如何得知孤的行踪?”
顾启容慌了手脚,声音发颤,磕磕巴巴道:“碰、碰巧而已,只是碰巧,没别的,还请殿下能相信我……真的,真的只是碰巧。”
他重复了三次碰巧。
可谎言终究是谎言,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顾启容在撒谎。
席辞墨:“打探储君行踪是何罪名,你应当知道吧。”
顾启容心跳如鼓,却还是不肯承认,反复说只是碰巧而已。
“你可知道刑部狱?”
这短短一句话,直接将顾启容好不容易设好的心理防线给彻底击溃。
顾启容腿一软,直接摔坐在地上,脸色也惨白惨白的,他是兵部尚书的独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比一般监牢还要恐怖万分的刑部狱?
可顾启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他伸手指着面前的凤阳宫,装傻道:“殿下,皇后娘娘还在等着,要不我们先进凤阳宫吧,再、再慢慢聊……”
席辞墨头也不回道,“把他送去刑部。”
章公公等人一听这话,直接走过来。
顾启容尖叫了一声,他不敢再耍小聪明,连忙道:“是,三,是三皇子告诉我的!”
——无论是戏楼还是摇轩,席辞墨的行踪,都是三皇子告诉顾启容的。
!
竟然是三皇子把太子的行踪泄露给顾启容的!?
章公公等人的表情惊愕。
席辞墨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眉眼中的冷意更锋利了一些。
顾启容略带哭腔道:“殿下,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送他回顾府。”
“是。”
到了宫门口,顾启容对着章公公,讨好的挤出一丝笑,问:“章公公,我,我以后还能进宫吗?”
章公公笑着摇头,“奴才怎么知道。”
顾启容咬着下唇,眼泪汪汪的:“那,那,你能不能帮我跟殿下解释,我不是有意打探他的行踪,希望他气消之后还能见我……有劳章公公了。”
章公公笑而不语。
顾启容明白了,失魂落魄的踏出宫门。
第25章 各怀心思
渝安美美的睡了一个回笼觉。
迷迷煳煳中,他翻个身,隐隐觉得屋里多了一个人,他半梦半醒中挣扎了半晌,这才睁开眼,然后第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正在擦着长剑的席辞墨。
席辞墨应该是在想事情,擦剑的动作很慢,隐隐透着一股冷肃的戾气。
渝安刚睡醒,眼睛透着茫然还有困意,“什么时候了?”
席辞墨没回头,“未时了。”
“啊,我怎么睡了这么久?”渝安一边嘟囔着一边在被窝里伸了一个懒腰,非常惬意的长叹一声,“睡得好好啊。”
席辞墨:“……”
渝安趴在枕头上,眼皮微垂,看样子又要打瞌睡,但殿外有宫人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东西,哐当一声响,渝安被吓得一个激灵,这回是彻底睡不着了。
席辞墨仍坐在窗边擦剑,腰板挺得直直的,
渝安后知后觉的发现席辞墨今天好像是有心事,他坐起来,用手扒了扒头发,结果越扒越乱,他干脆放弃,“你平时这时候不该是去御书房处理公文的吗?”
午后的阳光映在殿里的一角,书架上的书都披上了一层阳光,很是耀眼,席辞墨没回头,也没开口。
渝安声音小了一些,询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可仍是没得到回答。
渝安嘟囔了一句“一夜夫妻百夜恩”,然后走下床,蹲在席辞墨的旁边,下巴搭在席辞墨的腿上,目光往上看,温声询问:“怎么了?”
席辞墨垂眸看他。
他看到他的太子妃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温顺乖巧。
席辞墨抿了抿唇,说了另一件事,“小六的文章是你教他写的?”
渝安心道果然他都知道了,点头承认:“是。”
席辞墨将手里的长剑搁在一边,低头跟渝安对视,“孤看了,你教的思路很好,可孤也看过你前两年在书院写的文章,与之相比,一塌煳涂。”
“你这些年都在有意藏拙,是韬光养晦,还是规避危险?”
席辞墨的嗓音是一贯的低沉冷淡,很好听,但渝安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彻骨寒意。
渝安他摊开右掌,露出掌心那道陈年旧伤,不卑不亢道:“殿下之前问草民,这伤从何而来,七年前的刺杀一事为何至今都没有结案,殿下想不通,草民也一样。”
“在当年,刺杀一事闹的沸沸扬扬,可杀手却迟迟没有追查到。可是,草民收到一封好心人的信,信里写,是因为草民太聪明,天资过人,因此引来了某些人的嫉妒,不仅如此,那嫉妒的人还担心在未来的某一天,我的存在会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安排了刺杀,但草民走运,活下来了。”
“写信的好心人还说,刺杀一案不会轻易结案,甚至大理寺可能连杀手是谁也找不到。”渝安把右手缩回来,攥成拳,“信里还说,如果我想保命,就藏拙,收敛锋芒,老老实实的做一个众人眼里的纨绔子弟,最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
渝安这一番话的自称是“草民”,尊卑分明,充斥着疏离跟漠然。
席辞墨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不悦,他的薄唇紧抿,唇角往下拉,心情很差。
席辞墨:“你信了?”
渝安反问道:“难道我不该信吗?”
事关性命,他只能选择相信。
更何况,那信里也说对了一件事,大理寺确实草草结案了,至今都没有把杀手找出来,更没有查到雇佣杀手的真凶是谁。
因此容不得渝安不信。
席辞墨微微蹙眉,写信的是谁?嫉妒渝安的又是谁?
渝安站起来,泼墨似的长发散在身后,有些乱,但很好看,“殿下还是别想了,能让大理寺都畏惧的人,哪会是什么普通的人物呢。”
席辞墨听出他话里的暗示,确实,这普天之下能指使大理寺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
而处处都看不顺眼渝府的,又只有两个人。
罗家,三皇子的母亲罗贵妃的娘家。
以及温丞相,温以谦的父亲。
渝安看了一眼席辞墨,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还怀疑景帝的事情给说出来。
第26章 丧门星
事情都说开之后,渝安心里是轻松不少,毕竟这些话在他心里都憋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人跟他一起分担了,至于席辞墨信不信,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反正他不管。
席辞墨:“你教的很好。”
他这话指的是渝安教六皇子写的那篇文章。
渝安的唇角微微上扬,很坦然的接受了席辞墨的夸奖,“那是自然。”
如果不是为自保,去年的科举渝安原本是打算参加的,甚至都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在殿试独占鳌头,一举夺魁成为新科状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