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安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席辞墨果然就站在自己身后,而十四跟章公公早就不声不响的退到了角落里,恐怕是早就发现了席辞墨,但是没一个人告诉他。
渝安咽了咽口水,“那我自己留着看吧。”
六皇子正小心翼翼的收起自己的文章,怕挨骂,根本不敢让皇兄看到自己写的文章,“啊对对,我平时不看话本,我没空着呢,我、我忙着学习。”
席辞墨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章公公,你带人去皇子所,把六皇子殿里的话本一并收去丢了。”
章公公领了命令,转身就出去了。
六皇子心痛如刀绞,却不敢出言制止。
渝安默默的移开目光,不忍心看这一幕。
第19章 席小六愧疚
六皇子还妄想着赶紧回去从章公公手里拯救自己那些可怜的话本小说,但他还没忘记自己的文章,于是一边挥手离开,一边给渝安使眼色。
“皇兄,那我先回去了哈。”
渝安挺想装作没看到的,可六皇子的表情实在可怜,再加上他愿意帮六皇子的初衷就是因为在宫里无所事事,而他又喜欢多管闲事,于是道,“我……去送送?”
他说是要送六皇子,但眼睛看的却是席辞墨。
席辞墨看也没看他,“随你。”
渝安心大,而且也懒得管席辞墨怎么想的,他随手抓了一块桃酥,就和六皇子一起出去了。
十四没跟着出去。
他们走远后,席辞墨冷冷道:“孤回来之前,他们在商量什么。”
十四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下意识选择隐瞒了渝安要教六皇子写文章的事,他强装镇定道:“回殿下,他们在聊话本小说。”
席辞墨扫了他一眼,目光漠然。
“是吗。”
听到对方这冰冷冷的语气,十四头皮一紧,竟有些胆怯,但他话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圆谎,“是、是的殿下。”
一走出东宫偏殿,六皇子就迫不及待的把文章都一股脑的塞给渝安。
渝安嘴里叼着半块桃酥,懒得跟他计较,一边走一边翻看,他看的快,没一会就把六皇子写的文章给看完了:“岳侍读出的这道策论题,就是朝廷跟民间去年都非常关注荆琼关的军需一事,还有不少文人写了文章,就连李太傅也写了,你看过吗?”
六皇子茫然无措:“看过李太傅写的,但是……看不懂。”如果看懂了,他也不会写的这么差了。
他说到后面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瞅了一眼渝安,生怕渝安嫌他笨,骂他。
渝安安慰他,“没事,李太傅的文章写的高深,晦涩难懂,朝中许多文官也读的一知半解,过两天我给你几篇通俗易懂的看看,都是朝中文官写的,写的挺好的,你应该能看懂。”
六皇子感动的热泪盈眶,并且为自己之前因为一点小事而跟渝安抬杠感到无比愧疚。
这时,眼看着东宫大门也离得不远了。
渝安言简意赅的先说朝廷跟民间为什么会对荆琼关的军需一事如此关注,又说几个前朝在军需一事上跌了跟头的例子,最后又提到李太傅去年写的文章,他将李太傅文章中主要阐述的重点,简明扼要的告诉六皇子。
他的声音很温和,但是讲题时分条析理,又擅长提纲挈领,六皇子听完之后,瞬间觉得自己茅塞顿开,有了写文章的新思路。
六皇子立即崇拜道,“皇嫂真是太厉害了,居然会这么多!”
然后,六皇子又支支吾吾的问,“那我这篇文章,如果没有偏题的话,写的……真的很差吗?”
渝安呃了一声,他先看看手里拿着的文章,又看着六皇子那双亮晶晶的等待着夸奖的眼睛,沉默了一下。
渝安委婉的指出六皇子写文章的弊端不足,“你写文章太过于浮夸,把这一点改掉,写的通俗易懂一些,就没什么问题了,至少岳侍读这关肯定能过的。”
六皇子若有所思,可眼里还是有些茫然。
渝安想了想,告诉他几个简单易学的写文章的小技巧。
六皇子终于明白了,“谢谢皇嫂!”
“不客气。”渝安又叮嘱对方,以后写文章之前要记得先审题。
六皇子忙不迭的点头,正要走,突然想起渝安也看乐渊的话本,好奇道:“皇嫂你最喜欢看乐渊先生写的哪一本话本小说?我先说,我最喜欢他去年写的那本《元夕行》。”
渝安想了想,“他写的我都喜欢。”
别人怎么样他不清楚,但渝安对自己笔下的每一本话本小说都非常喜欢。
六皇子撇了撇嘴,“不说算了。”然后他就赶着回去写文章了。
爱信不信。
渝安耸了耸肩膀,转身走回去。
——渝家小五渝安,表字乐元,笔名乐渊。
第20章 明知故问
入夜——
渝安洗漱后,看到席辞墨靠在矮榻上看书。
“过来。”
渝安慢吞吞的走过去,抢过了席辞墨手里的书,随便翻了翻,诧异道:“原来你也喜欢看这些神仙鬼怪的话本小说啊。”
席辞墨掀了掀眼皮,看着他,“你再看看。”
渝安楞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书封,唔,好像是自己回门那天从渝府带回宫的话本,思及此,渝安弯下腰,敷衍的在席辞墨的唇上轻啄了几下,“好啦好啦,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呗。哎,这书好看吗,我还没看过。”
席辞墨让他亲的一愣,渝安这是……什么意思?
渝安毫无所觉,他也想窝在矮榻看书,可席辞墨人高腿长的,一个人就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于是他干脆就顺势窝在席辞墨的怀里。
席辞墨沉默了一下,伸手将人环在怀里。
“渝府来口信,岳母今早已经回金亭江了。”
渝安翻开书的动作一顿,他眨了眨眼睛,没再看手里的话本,而是看向不远处桌子上的蜡烛上,神色复杂,声音轻轻的,“是吗。”
席辞墨听出他话里的难过,抿了抿唇,抱着渝安的力道也紧了一些,不自在的安慰,“岳母还留了口信,说中秋佳节会来,到时可以邀岳父岳母一起进宫赏月。”
渝安哦了一声,闷闷不乐的。
“不开心?”
席辞墨看不到渝安的表情,单从语气来听,他是听出了渝安的难过。
渝安拿着话本的力道有些大,弄皱了书,他毫无所觉,“也不是……算了,都习以为常了,没什么。”
自从渝安来了大景城之后,他就没有机会再离开过,想家了也只能给家里写信,盼着父母和兄长们能早点来看他。可就算父母兄长都来了,因为路途遥远,来回赶路需要大半个月,而父亲跟兄长又要忙着军中的各项事务,所以这七年来,父亲与兄长只来大景城看过他两次。
母亲倒是每年都会来一两次,可每次都只是待几天就匆匆回去了。
席辞墨垂着眼,没答话。
渝安主动出击,“你在想什么?替我委屈吗?”
席辞墨不答反问:“母后今天来东宫都跟你说什么了?”
渝安一听这话就生气了,看旁边的席辞墨也不顺眼起来了,他承认自己有一点迁怒的意思,但渝安却毫不为此感到惭愧,他把书一合,哼哼唧唧的:“明知故问。”
席辞墨似是有意点醒他:“孤不在,你便是东宫说一不二的,若是有客人是你不想见的,大可不必迎进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反正,你也不怕得罪人。”
渝安的右眼皮一跳,这还挺突然的,而且他也听出来了,席辞墨这话一语双关,像是在暗示他什么。
“殿下也太抬举我了。”渝安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席辞墨沉默不语。
渝安勐地记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倏地一下回过头,眼巴巴的看着席辞墨,声音还放软了,“席辞墨,我有事求你……”
倏地,席辞墨的心跳如鼓,他强装镇定的嗯了一声?
渝安的声音又软又甜的,“母后罚我抄书,可我抄不动了,你帮我跟母后求求情嘛……”说着,他伸出右掌,幽幽叹气:“拿笔太久了,我手就疼啊……”
席辞墨定定地看着他右掌的伤疤,眼神有些冷,不知道在想什么,可他也没立即答应渝安,却也没一口回绝,只是心不在焉道:“你先写,能写多少写多少,实在写不完孤会替你说话。”
渝安默念了三句知足常乐,这才勉强扬起一个笑,敷衍至极,“哦。”
第21章 发现了
次日,倾盆大雨。
渝安趴在窗口,眼巴巴的看着院中的大雨,回头去看在案前看书的席辞墨,忍不住问道,“你不用去御书房批阅公文了吗?”
席辞墨头也不抬:“下雨。”
渝安哦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看院里的大雨,忍不住抱怨,“本来东宫就没什么可玩的,这下雨了更没什么好玩的。”
席辞墨蹙眉,扫了一圈渝安,“不是腰酸?”
渝安脸皮厚,压根没害羞,还理直气壮道:“腰酸怎么了,要是没下雨,我爬也要爬出去散心”
席辞墨:“……”
席辞墨唇角弯了弯,他知道,渝安确实是这种闲不住的人,要不是下着大雨,他还真不可能乖乖留在东宫。席辞墨把手里的书放下,朝渝安道,“过来。”
渝安有点不开心,一边朝席辞墨甩眼刀,一边磨磨蹭蹭的走过去。
席辞墨在他走近之后,直接将人抱在怀里。渝安个子算高的,但他挑食,总嫌这嫌那的,因此渝安很瘦,腰细的不像话,跟席辞墨一比,显得有些娇小了。
席辞墨发觉他瘦了一些,不悦的沉声道,“渝安,东宫的膳食就这么不合你胃口?”
渝安将额头抵着席辞墨的肩膀,懒懒的答道,“难吃,我不爱吃。”
他这话说的还挺理直气壮的。
可抱怨归抱怨,渝安却没有开口提过要换御厨,也不知道他是因为懒得提,还是单纯的不想对东宫的事情指手画脚的。
席辞墨眼眸微垂,“腰还酸吗?”
渝安一阵无语,恨铁不成钢的在席辞墨耳边嘀嘀咕咕,“大白天的你说这些做什么,丢不丢人。不过,你以后注意点,别再跟昨晚似的不节制,不然我跟你翻脸了。”
渝安说的认真,可席辞墨却听得不仔细,他漫不经心的伸手替渝安把碎发都理到耳后,眼眸深邃,思绪却不在此。
这时,有宫人进来,“启禀太子殿下,温二公子跟潘将军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宣。”
外面正在暴雨倾盆,温以谦跟潘成杰这次进宫还挺狼狈的,他们衣服都被淋湿了一半,但这两人似乎是有急事,一点也不介意,只是随便拿了一块帕子擦了擦。
只是这两人在看到渝安坐在席辞墨的腿上时,脸色一变,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诧异。
渝安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他主动说:“我去曲台殿看会书。”
曲台殿就在席辞墨的书房隔壁,一共两层,站在二楼可以俯瞰大半个皇宫内景。
席辞墨的眸光闪了闪,嗯了一声,没拦着他。
待渝安走远之后,温以谦就皱着眉,不赞同道:“殿下,您……”
席辞墨一个眼神扫过来。
冰冷彻骨。
温以谦瞬间闭上嘴,心有余悸。
他差点忘了,太子殿下只是看起来寡言冷淡,实际上却是冷酷严谨、处理事情的手段更是十足像极了景帝,心狠手辣、干脆利落。
只不过太子殿下更有耐心,也更懂得纳谏如流。
也因此,温以谦差点忘了,即便太子看起来再怎么好说话,他也不该随便质疑太子的决定。
但是温以谦总觉得渝安的身上有很多的秘密,再加上渝安又是渝家的人,性子还这般顽劣,他忍不住担心……
温以谦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的顾虑。
上书房——
屋外狂风暴雨,但是,六皇子却觉得屋内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啊!
被岳侍读拿着戒尺骂了这么多年,他今天!总算是!被夸了!
六皇子沾沾自喜,“都是先生教得好。”
岳侍读更开心了,于是又道:“这篇文章的思路非常好,精彩犀利,如果六皇子你的文笔再好一些,这篇文章都能呈给陛下过目了。”
六皇子这下更飘飘然了,“啊,这都是皇嫂教我的。”
岳侍读脸上的笑容一僵,“您是说……太子妃渝安?”
六皇子不明所以的点头。
岳侍读含煳其辞,打发似的给六皇子指定了一篇课文,说自己过两天要抽背,然后就拿着六皇子的文章匆匆出去了。
六皇子郁闷至极:“……”
两刻钟之后,岳侍读在宫人的引路下,冒雨来到了东宫。
这个时候雨水已经小了很多,但是岳侍读从上书房赶到东宫,衣服也被淋湿了一大片,可岳侍读心事重重的,板着脸,根本不计较这些。
岳侍读见到太子席辞墨的时候,温以谦跟潘成杰也都还没走,岳侍读看到他们的时候还楞了一下,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席辞墨:“岳侍读冒雨赶来东宫,是为小六的课业而来?”
岳侍读先是摇摇头,然后把六皇子今天交给他的文章递给了席辞墨,斟酌后才道:“殿下,六皇子这篇文章写的很好,但……六皇子说,这是太子妃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