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写完了信,席辞墨亲自去林子里放信鸽,身边只跟着暗一跟暗二。
信鸽刚飞走,莫副将就出现了,他抱拳道,“陛下,渝升将军跟汤副将在账内等您回去商议战事。”
“走吧。”
回帐篷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队扛着刚洗好的蔬菜往伙房走的士兵,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席辞墨,士兵们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行礼:“陛下万安!”
“嗯。”
等席辞墨一行人离开之后,士兵们重新把装着蔬菜的木盆给抬起来,其中一个比较瘦弱的士兵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刚刚那位,是……陛下?”
旁边的士兵人高马大,力气很大,“对啊。怎么,你没见过?”
“……没有。”方显一边吃力的抬着用木盆,一边忍不住回头去看,道:“陛下看起来好冷漠啊,高不可攀的。”
旁边的士兵嗤笑道,“废话,那可是陛下,一国之君。”
方显哦了一声,“也是啊。”
“你别磨磨蹭蹭的了,赶紧把东西送去伙房吧。之前你就是因为你力气太小,所以被赶到了伙房帮工,这要是再被伙房赶出来,你可就得去打扫马厩了,那地方可臭的很。”士兵好心提醒方显。
闻言,方显连忙回过神,“好好好。”
第190章 方显立功
到了初秋的时候,席辞墨给渝安写的信已经积攒到了十一封,每封信都很简短,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信鸽捎回来一封信,从不曾断过。
而席辞墨信里的内容,也基本都是在问渝安的近况,或者是说一些荆琼关最近的天气如何,即便席辞墨在信里提到了他自己,也仅仅只是用“不错”“挺好的”,报喜不报忧。
而荆琼关那边的战事则越发的激烈。
夜半时分,渝安做了噩梦,勐地惊醒的时候,额头上冒了一层薄汗,他有些疲惫的叫来了守在外面的宫人。
宫人们端热水的端热水,点蜡烛的点蜡烛,还有的拿来了被热水浸湿了的锦帕。
渝安拿起锦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喝了几口温水,嗓音微哑道:“把我睡前看的书拿过来吧。”
宫人们把书拿过来给渝安。
渝安看了两页的时候,钱宝捧着一根蜡烛进来了,他把蜡烛放在榻前,然后道,“主子怎么不多歇会?”
渝安沉默的翻了一页,半晌之后才道:“不想睡了。”
钱宝小心翼翼问道,“是因为前两天传回宫里的消息吗?所以主子做了噩梦?”
闻言,渝安翻页的动作一顿,半晌之后才道:“嗯。”
前两天,荆琼关传回一则消息:徐萧两国不敌他们景幽军,所以故技重施,又用了之前那个下三滥的招数——烧粮草。
不过,之前已经吃过一次亏的景幽军,不可能在同一件事情上摔倒第二次。所以,在徐萧两国的探子趁夜潜入荆琼关的时候,席辞墨与渝升等人就已经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并且打算将计就计。
本想将计就计的,结果那几个探子却被一个半夜睡不着出来乱逛的士兵给发现了,那士兵是新来的,也没上过战场,一看到有生人潜入军营,吓得大喊大叫的,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不过,早就落了下风的徐萧两国,已经不成什么气候了。
而渝安的大哥渝升,之前的伤势也养的七七八八了,才荆琼关传回来的消息也说了,渝升的胃口越来越好,也能扛得动他的弯刀了,而且重回战场的第一仗就首战告捷,十分勇勐。
“……”
勇勐?
渝安做梦都没想到,印象中那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大哥有朝一日会被人形容成勇勐。
想想还挺奇怪的。
荆琼关——
军营里,方显正准备跟另一个在伙房里打杂帮工的士兵一起去洗蔬菜,洗到一半,听到旁边的人嘀嘀咕咕的:“听说之前发现了探子的人就是他?”
那人还自以为隐蔽的指了一下方显的方向。
“对就是他,听说就是因为他当时大喊大叫的,坏了陛下跟将军们的计划。”
“陛下跟将军他们都没罚他?这也太便宜他了吧?”有人不满道。
“他又不是有意的,而且换别人的话,估计也是跟他一样的做法吧,你们别说他了。”
“啊我认得他,他就是当初刚一离开大景城就累晕了的其中一个。力气很小,上不了战场,只能在伙房帮工打杂什么的。”
“……天啊,这谁家的汉子,这么没用?当初谁把他招进来的?”有人不可置信。
方显听了这些话,表情越发阴暗,拿在手里的白菜帮子都给掰断了好几个,旁边跟他一起洗菜的看到了,连忙阻拦道,“行了行了,别拿这些菜撒气啊,都过去了。”
方显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解释道:“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被吓到了,一时没忍住就叫了,要是早知道……”
“算了算了,反正上面的都没计较,你就别管这些了。”旁边的劝他。
方显低落的嗯了一声,他快速的洗完菜,跟旁边的人一起把菜都抬回去,刚抬回了伙房,听到军营外面一阵吵闹。
方显隐隐听到了“快!去找军医!陛下受伤了!”,他心里一动,见伙房里的众人都纷纷跑出去看,自己也跑出去了。
原本外面那么吵闹,陛下应该是受了重伤,但是方显刚出去一看,却看到了那素来冷傲矜贵,但上了战场之后又丝毫不亚于渝升将军的皇帝陛下——
身着铠甲,手提长剑,脸上多了一道刀伤,血往下滴,一双眼眸冷冰冰的,深邃幽深,隐隐透着杀气,令人不敢直视。
莫副将发现了各个帐篷里的士兵都跑出来看热闹,骂道:“都滚回去各干各的,看什么呢,滚回去!滚!”
众人一熘烟的跑出来看热闹,又被骂的灰头土脸的滚回自己的帐篷里。
方显蹲在地上择菜,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陛下刚刚那一战是跟谁打的?”
旁边跟他一起择菜的想了想,“好像是萧国新派来的将军,听说在萧国是小有名气的,不过今日却是咱们陛下的手下败将,不值一提。”
方显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云庆宫——
渝安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一块木,正聚精会神的雕刻着,忽的殿门口传来了一声“嘭”的一声,重物掉在地上的声音。
渝安手一抖,左手被匕首的刀尖给划破了一道口子,血滴落在木头上。
钱宝咋咋唿唿的,“受伤了,受伤了,快去宣太医。”
而殿门口,刚刚不小心摔了托盘跟托盘上的汤盅的明卓见状,一脸惊慌的跪在地上,“奴才并非是有意的,请君后恕罪。”
“宣什么宣,一个小口子而已。”渝安把匕首跟木头都丢在桌子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明卓,蹙眉道:“把这都收拾了,下去领罚。”
明卓见渝安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不由得松口气,连忙道:“多谢君后宽宏大量。”
渝安却道,“明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犯错,领罚之后好好反思反思,若是还不改了,就离开云庆宫吧。”
“是……”
明卓心惊胆战的把地上的狼藉都收拾好之后,刚心事重重的走出宫门口,就碰上了掌事公公,脚步一停。
掌事公公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明卓,“明卓,咱家都已经提醒了你好几回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是屡次擅离职守,又是频频出错,你到底想怎么样?”
明卓头低低的,沮丧道:“掌事公公,我会改的,再给我一次机会……”
“行了行了,那些虚的你都别说了,别以为咱家不知道你这段时间经常往藏书阁那里跑,你是去找谁?那个叫做小弥的?是他央着你去找他的?”
明卓倏地抬头,“不是!公公您别胡说!”
掌事公公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更生气了,“不过就是提了一句而已,你还想跟咱家闹翻天不成?咱家看你真是野了心了,不能再把你留在云庆宫里!”
明卓后悔不迭:“……公公,我不是。”
“行了!”掌事公公骂骂咧咧道,他是铁了心要给明卓一个教训,“咱家待会就去跟章公公说一声,过两日就找人替了你,省得你总是擅离职守,咱家还得替你遮掩。”
明卓:“……”
……
渝安简单包扎好了伤口,又听到有宫人来通传,说是兰太妃求见。
钱宝撅了撅嘴,“这太妃娘娘未免也太死皮赖脸了吧,明明睿王都跟她说的很清楚了,怎么还来麻烦君后啊。”
“不死心呗,面子怎么能比得上她的见儿心切。”渝安淡淡道,“而且,她仗着她是长辈,笃定我不会直接与她翻脸。”
“让人去把她打发了。”
“是。”
兰太妃无功而返,气得不轻,一边走一边骂:“如若不是本宫有事求他,就他也敢在本宫面前造次?!”
嬷嬷劝道,“太妃稍安勿躁,别太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兰太妃黑着脸,眉眼中依稀可见一抹焦虑,“本宫怎么能不着急,荆琼关战事频频告捷,席辞墨年底之前肯定会回来了,但是本宫还没有见到本宫的嘉远,这让本宫怎么甘心?”
“……奴婢有一个法子,只是有一些冒险,太妃可以一试。”嬷嬷左右环顾,呵退了跟在后面的宫女们,然后才压低声音道,“宫外有一个鬼市,夜半三更才开市,天明之前关市,那鬼市里面卖的东西有一些是见不得光的稀罕物什,有一些是江湖罕见的毒药……总之,稀奇古怪的东西,那鬼市里面都有。”
兰太妃吓了一跳,“你打算?……”
“奴婢之前听说,鬼市里面有一个药,名叫半月魂,服用者会昏昏沉沉的睡上半个月,像是重病一场,但是又寻不到病因。如,如果,我们用这个半月魂做一个局,如何?”
兰太妃吓了一跳,骂道:“本宫看你是发了痴颠了,云庆宫里戒备森严,从里到外如铁桶一般,你怎么下药?而且,你让渝安吃了半月魂,他怎么下懿旨?”
兰太妃觉得这是个馊主意。
嬷嬷试探着道:“如果是小太子呢?”
兰太妃的表情一变,重新抬头去看嬷嬷,那眼里满是审视,“让小太子吃半月魂?你疯了吗,他才一岁半,假如他一个不小心因此丧命,是拿你的命赔?还是拿本宫的命来赔?”
嬷嬷答不上来了。
可她还是心有不甘,“难道,太妃娘娘不想见到五王爷吗?而且,您都求了渝安这么多次了,他都不肯松口,他这般不把您放在眼里,您就不给他一个教训?”
兰太妃道:“本宫还不至于为了一点小事就断送整个李家的前途,青芝,这种话你以后少说,否则本宫就把你送回李府。”
嬷嬷的名字叫青芝。
青芝嬷嬷闭嘴了,但是过了一会,她又道:“奴婢打听到,君后身边伺候的那个明卓,最近犯了不少错。要不,从他那里入手,一旦事发,也能让这个人替咱们顶罪。”
兰太妃脚步一停。
嬷嬷在兰太妃身边伺候了多年,怎么看不出兰太妃的心思,她连忙道,“更何况奴婢之前也打听过了,那个半月魂也不是什么伤人性命的东西,顶多只是让人像是得了一场重病,昏昏沉沉的睡上半个月,反正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了。”
“这……”兰太妃心思一转,又实在说不出那种害人的话,便隐晦的暗示道,“记得打点好一切,一旦事发,得有人替我们顶罪。”
嬷嬷连忙道:“奴婢都知道的,太妃尽管放心好了。”
……
明卓受了罚,两个小太监搀扶着他回了他的住所,明卓一趴在床上就拿出了自己放在床边的小匣子,从里面摸出了两块品相一般的玉佩,丢到他们面前,“拿了滚出去。”
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听到明卓不耐烦的催促了,这才连忙把玉佩拿过来,转身就出去了,还不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
明卓翻了一个白眼,“没见过世面。”
话音刚落,明卓想起了刚刚掌事公公说的话,一时间不免悲从中来,又气又后悔,早知道如此,自己就少去几次藏书阁了。
可是掌事公公又何必要小题大做?还把事情都告诉章公公……
要是章公公知道了,那自己定是不能继续留在云庆宫了……
明卓正后悔着,屋门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明卓立即收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警惕的抬头,“谁?”
一个月之后——
渝安顺利诞下小皇子,取名席焕,乳名阿乖。
这名字是席辞墨之前就取好的,而乳名是渝安取的,寓意是希望次子能乖一点,别像长子阿恒似的,明明才一岁多,却能整日闹腾的整个云庆宫都不得安宁。
活像是个小祖宗似的。
而这时,边关也传来了喜事——景幽国大胜,将徐萧两国赶出几里之外。
席辞墨启程班师回朝。
朝廷跟皇宫皆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却有一条消息并没有传回来——在荆琼关庆功的当晚,隐藏在荆琼关军营里的徐国探子,伪装了几个月的伙房士兵,在庆功的当晚,探子端着吃食来帐篷的时候,突然拿出藏着的匕首,朝着主位上的皇帝刺去。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谁都没来得及阻止,而且,谁都没想到,军营里居然还藏着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