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安答道:“我原本没想计较的,好男不跟女斗。”
席辞墨再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你们都姓席,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渝安有些烦躁,明明是他吃了亏,怎么席辞墨却这么生气?
席辞墨平静的道,“我说过很多次,你可以……”
“依赖你。我知道的,可是这件事不一样,我本来谁都不想说的,是她欺人太甚在先。”
话音一落,渝安就清楚看到席辞墨的脸上似乎有些……落寞。
渝安下意识去抓着席辞墨的手,“我……我错了。”
席辞墨注视着他,“你没错。”
“你只是不信任我。”
渝安一拧着眉,这从何说起?
“没有,我相信你。”
渝安继续解释,但是席辞墨的手指却抵在了渝安的唇上,示意他不要再说,渝安一愣。
席辞墨的嗓音淡淡的,可眼神却如夜色一般浓郁,似乎是在侧面的诉说着,其实他的情绪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平静,他说:“我知道,可是你受了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说过很多次,你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渝安手指颤了一颤,认真的回答:“我只是不想你为难。”
席辞墨望着他。
渝安垂着眼,稍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所有的难过,“无论谁对谁错,就今天这件事而言,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我一开始不想说,就是怕你为难。”
“但她欺人太甚,把所有席家的族亲都叫到万福殿里,逼着你表态……吵有什么用?争执出个对错又有什么意思?这事传出去就是同室操戈,贻笑大方。”
“如果不是怕你为难,怕你被指责偏心,我又怎么可能步步退让?”
渝安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他靠着椅子,有些烦躁的抿了抿唇,眼皮微垂,眸光盯着地上的金砖,低声道:
“……你怎么能说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不信你?”
席辞墨握着的拳瞬间就没了力似的,虚握着,他走到渝安的面前,手碰了碰渝安的脸颊。
渝安抬眼看他,别过脸,不说话。
次日—
一大早,宝欣公主府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渝升。
威名赫赫的骁勇将军在得知了昨天在万福殿发生的事情之后,也坐不住了,第一时间就来替他家幺弟出气。
但宝欣公主昨天刚受了仗责,起不来,又因为心虚,所以并没有出来。
席聪鼓起勇气来见。
好不容易把渝升这尊大神给送走之后,席聪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接着,他又收到了施三公子施樊之的口信,说是他已经在张家酒楼设宴,还请了另外几位名门子弟一起,问席聪来不来?
席聪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
等他来到张家酒楼之后,却发现雅间里的那些名门子弟都不怎么搭理他,偶尔看他的眼神还有些不屑。
席聪心中隐隐猜到是什么原因,他也没急着离开,主动去跟施三公子搭话,旁敲侧击的问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施三公子亲自给他斟酒,“不谈事,来,先喝酒。”
席聪很给面子的喝了。
但是喝了第一杯酒就是第二杯第三杯……在喝醉之前,席聪突然反应过来,他直接将手里的酒杯给摔了,咬牙切齿道:“施三公子,你这是在戏耍本世子吗?”
施三公子笑容满面的看他,“我怎么敢呢。”然后一口饮尽杯里的酒,还把空杯给席聪看了看,微笑着道:“世子你喝了酒,我也喝啊,怎么我喝得,您却喝不得?”
同桌的那些人都开始嗤笑,都用看热闹的目光看过来。
席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语气不善的强调,“施三公子,本世子一直拿你当朋友!你却为什么要为难我?”
施三公子将酒杯放下,微笑道“我先认识的渝五。你们母子刁难我的朋友,欺他心善,我实在是看不过去。”
“你!”席聪脸上火辣辣的疼,偏偏又无话反驳。
席聪恼羞成怒,甩袖就要走人。
“慢着——”施三公子用帕子擦了擦手指,“还有人要见你。”
他话音刚落,雅间的门就再次打开,彭小侯爷阔步走进来,挂在腰间的血棕色短鞭非常显眼,他一进来,就摆摆手。
施三公子带着雅间里的人先出去了。
席聪看到彭小侯爷的时候心中已经了然,他心里起了警惕之心,故意当着彭小侯爷的面,活动了一下手腕,“你们有完没完,一个接一个的给我下马威?是渝安找你们过来给他出气的?他就这点招数跟谋算?”
“怎么?”彭小侯爷嗤笑,“宝欣公主受了点芝麻大的委屈都要找齐了席家的族亲给她撑腰,而你们让渝安吃了这么大的亏,让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不许我们几个朋友给他出气?”
“席聪,少在这里自作聪明,我可不吃你这套。”
“还有,你可别忘了,两年前是谁帮你在大景城立足的!又是谁帮你顶住慕容太后的刁难,让你母亲宝欣公主重新回到大景城的!”
是渝安。
说起来,渝安还是他们南郡王府的恩人。
可他们却恩将仇报。
席聪咬紧牙关,只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少顷,他才擦了擦脸,沮丧道:“……我知道,我母亲的所作所为很过分,可是母亲她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我……”
彭小侯爷打断他的话,“所以渝安就好心没好报?你母亲所做一切都是为你好,所以你觉得她没错?可渝安也什么都没做错啊,凭什么就要被你们算计,受你们的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我告诉你,自入冬之后,青川跟禹州已经有百姓被冻死,可国库吃紧,户部一时半会拨不出银两。所以,渝安才会送给陛下白银几百万两,解了燃眉之急。”彭小侯爷瞥他一眼,继续道,“现在青川跟禹州都已经收到了银两,买了取暖的木炭跟棉衣棉裤发给百姓,还设了施粥的粥棚,助他们度过这个寒冬。”
“可你们都做了什么呢?”
席聪哑口无言,脸色惨白。
彭小侯爷盯着他,道:“你们说他送钱俗,那你们呢?你们做了什么?”
席聪攥着拳头,羞愧,后悔等等情绪瞬间涌上心头,令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摇轩——
沈晨卯一如既往的坐在茶桌旁泡茶,看到少阁主走进来的时候,沈晨卯迫不及待的问,“你在寒山寺可问到了什么?”
少阁主摇摇头,答道:“……你母亲不肯说,她应该也不知道林星去了何处。”
闻言,沈晨卯的眼里浮出失望。
少阁主没安慰他。
安静了好一会之后,沈晨卯泡好了茶,然后才道:“对了,你之前让我帮忙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到了,这摇轩跟丹轩酒楼的是东家是君后渝安,不姓乐,至于你说的姓辞的,我没查到他是谁。”
少阁主心里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破灭,“……哦。不用查了。”
他已经知道那两人是谁了。
沈晨卯觉得奇怪,“你查这个干什么?”
少阁主干笑一声,他怎么好意思说,他从幽州开始,就先后得罪了皇帝跟君后,还当着君后的面说了君后的坏话。
……唉。
少阁主头疼的叹口气,敷衍道:“没事。”
沈晨卯现在也是一肚子的心事,也没空理会别人的事,所以就算听出少阁主话里的搪塞,他也没追问,只是点点头,低头喝茶。
第247章 渝安心不在焉
翌日清晨,天灰蒙蒙的,绵绵细雨笼罩着整个大景城,偶尔一阵寒风袭来,这风似乎比平常更冷了一些。
而一早,云庆宫的气氛就不太好。
钱宝跟星转等人都安静的角落,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
渝安心不在焉的用筷子夹着碟子里的花生,没夹起来,掉了,又用筷子夹,结果又掉了。
如此重复几次之后,渝安恼羞成怒,把筷子一放,干脆就不吃了。
钱宝跟星转等人都看到了,面面相觑,仿佛在彼此的脸上都看到了相同的疑问:
君后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钱宝等人猜测渝安可能是因为昨天万福殿里发生的事情才不开心,但都不敢问,他们看着渝安喝了小半碗粥之后似乎就要走出殿门。
钱宝连忙捧着大氅走过来,给渝安披上之后,问:“君后是要去景德殿看两位小皇子吗?”
渝安没说话,自顾自的去了景德殿。
阿恒还在玩之前渝安从宫外带回来的小玩具,见渝安过来了,开开心心的拉着渝安一起玩。
阿乖躺在小床上咿咿呀呀的,说着旁人都听不懂的婴语。
渝安心平气和的陪着两个小家伙待了半天,等用午膳的时候,渝安没回正殿,反而是出了云庆宫。
一开始钱宝还以为渝安是要去御书房找席辞墨,结果发现路不对,像是要出宫,他小心翼翼的上去问,“主子是要出宫吗?”
“嗯。”
渝安前脚刚踏出宫门,后脚在御书房里批折子的席辞墨就知道了。
席辞墨握着紫毫笔的手一紧,静坐良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将笔移开,看着滴在折子上的一团墨点,眼神里陡然升起一股阴沉沉的怒意,他丢了手里的紫毫笔,折子也放一边去。
“都出去。”
听出陛下的语气很差,守在御书房里的宫人们都不敢耽搁,纷纷安静的走出御书房,还将殿门给关上。
御书房里只有席辞墨。
窗户半开着,寒风唿唿的吹进来。
半晌,御书房里似乎是响起一声轻叹,夹杂着一丝懊恼。
—
“……我说,”彭小侯爷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不耐的用手敲了敲桌面,示意坐在对面的人回神,“你发什么呆?茶都凉了,你还喝不喝的?”
渝安回过神,望着端在手里的茶杯,而茶杯里面的茶水,刚刚还是热腾腾的,可现在茶水就已经冷了,也不知道他发呆了多久。
钱宝连忙上前,将渝安茶杯里的冷茶给倒掉,换了一杯热茶。
渝安喝了一口热茶,犹豫着问道:“彭珏啊,我问你个事。”
彭小侯爷继续嚼着花生,“说。”
“……”渝安正要说,但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的,绕了一圈又慢慢咽回去。
彭小侯爷嫌他磨磨唧唧的,正要说他,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他记得,自己以前跟自己妻子起争执冷战的时候,自己也这么心不在焉的。
彭小侯爷猜测道,“你跟席辞墨吵架了?”
渝安摇摇头,见状,彭小侯爷就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渝安又吞吞吐吐道,“也不算是吵架,就是昨天从万福殿回来之后,就没怎么说话。”
彭小侯爷:“?”
这是怎么回事?
彭小侯爷好奇心重,闻言,立即把面前的茶杯往旁边一推,“去,捧一坛寒潭香过来。”
渝安一口拒绝:“喝茶,不要酒。”
彭小侯爷啧了一声,不乐意了,“平日里聚一聚就挺费劲的,怎么现在一起喝碗酒都不行?你们宫里的规矩什么时候这么多了?”说完,他捏了一粒花生米,往嘴里一扔,津津有味的嚼着。
渝安手里把玩着茶杯,“我现如今有家有儿,一身酒气的回去不好。”
“……”
小厮在旁边询问,“那还要不要寒潭香?”
彭小侯爷不耐烦,“都不喝了还要什么要?”然后端了茶杯一饮而尽,咂咂嘴,嘟哝着说没意思。
“说说吧,你跟席辞墨怎么了?是为了什么吵架?”彭小侯爷好奇的很。
“……我没跟他吵架。”渝安顿了顿,才一脸纠结道:“我替他着想,我为着他好,我不想让他太为难,可他却偏偏觉得我不告诉他是不信任他。”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彭小侯爷也没听懂。
渝安说了始末。
听完之后,彭小侯爷不以为然,“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一点小事你纠结个什么劲。”
渝安摇摇头,他支着脑袋,眼睛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他好像不喜欢我事事都自己拿主意。”
彭小侯爷喝茶不小心吃进了一片茶叶,呸呸两声吐出来,“他吃饱了撑的吧?都成亲三年了,他现在为这事找什么茬?”
渝安瞪他。
彭小侯爷不耐烦,“瞧你这护犊子的样,还不许我说了?”
“对。”渝安斩钉截铁。
彭小侯爷气的撸袖子,“那五公子您还是自己吃茶看风景吧,告辞!”
他说走还真的就走了,不过,过了一会彭小侯爷又回来了,还捧了半碗寒潭香回来,好心情的问,“你喝不喝?”
渝安说不喝。
彭小侯爷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寒潭香,然后才放下酒盏,“对了,同你说个正事。”
—
隔壁的雅间里,少阁主跟沈晨卯面对面坐着聊天,沈晨卯刚刚从沈家出来,脸上仍带着未消的怒意,也不知道在沈家都发生了什么。
少阁主品着茶,心道可千万别找我的晦气才是。
谁知道沈晨卯一开口就是,“张家现在答应帮我找阿星了吗?”
少阁主面不改色:“张皓清还没松口。”
沈晨卯一把攥着桌沿,身子前倾,眼睛通红的,还布着血丝,情绪很激动,“你到底有什么用?只是让你找个人而已,你找了这么久,一点踪迹都没有找到就罢了,为什么连区区一个张皓清都说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