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安拿了一个干净的帕子,替哭的快要崩溃的张皓井擦了擦眼泪,温声道:“我家阿井有了心仪之人,也知道替人着想了,本是个好事,但是阿井,这通缉令可不是说撤就撤的,更何况温家犯的是滔天大罪,这一桩桩一件件……”
“更何况,现在朝廷在通缉温以谦,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兴许……他可能今后就隐居山林,再也不现身了,也或许他会按照彭珏说的去灵州,也或许他早就离开了景幽国,去了别地。”
张皓井的眼睛都哭肿了:“……他要是真的隐居山林不再出现了,那我怎么办……?”
渝安道:“忘了他吧。”
“彭珏说得对,温以谦要是再出现在你面前,他会连累你,甚至是整个张家。”
张皓井沉默了片刻,突然抬手擦了擦眼泪,盯着渝安,双目通红,“你真的不能劝席辞墨撤掉通缉令?”
渝安实话实说,“这很难。”
张皓井的双手用力的握紧又松开,又握紧,可以看出他在拼命的压下心里的愤怒,半晌之后,他将手里皱巴巴的信纸直接丢在了一边,直接起身离开。
“是我看错了你。”
渝安不知所措的站起来,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可是张皓井却早就已经走的不见了身影。
钱宝跟北南在一边看着,钱宝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要不要奴才去把张少爷给请回来?”
“都是倔脾气,而且他又在气头上,现在去找他也无济于事,等他先冷静之后再说吧。”渝安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又道:“对了,之前让你们查狄家的事情都查的怎么样了?”
“狄家倒是没什么问题,狄知府的人品也是有目共睹的好,为官期间清廉公正,深受百姓爱戴。但是其子狄韶光的人品却很差,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大字不识一个,经常惹是生非。”
渝安皱了皱眉,“狄知府那样的好官,为什么却养出了狄韶光这么一个儿子?”
“狄知府发妻早亡,只留下一子狄韶光,狄知府之后又没有再续弦,而且他又忙,所以就疏于管教。”
“赌坊又是怎么一回事?”
钱宝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几个月之前突然开的一家赌坊,记在狄韶光的名下,但是奇怪的是,狄韶光却并不经常去赌坊,而且赌坊里的掌柜跟打手也并非是狄韶光招来的人,他们也不怎么听狄韶光的话,反而是听一位姓方的人。”
姓方?
渝安一怔,刚刚去姜家的时候,姜家新搬来的邻居好像也是姓方。
怎么会这么巧?
“姓方的是什么来历?”
“说是一位行商,经常天南地北的到处走,因此赌坊虽是姓方的出力比较多,但却是记在狄韶光的名下——这些都是刚刚在狄家还有赌坊那边打听到的消息,应该有九成是真。”钱宝说。
渝安若有所思道:“再去查一查这姓方的来历,查仔细些。”
钱宝道:“是。”
刚交代完,苏琳琅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她环顾一圈,没看到张皓井,一愣:“安安,你那位朋友呢?”
渝安含煳其辞。
苏琳琅也不在意,她笑着把托盘放在渝安面前的桌上,掀开了汤盅的盖子,道:“尝尝,母亲亲自炖的莲子羹。”
渝安无奈轻叹一声,想说自己不爱吃甜的,但是看到母亲那一脸期待的表情,于是放弃的点点头,拿起汤勺喝莲子羹。
第106章 认错了?
姜声声最近过得并不好。
姜声声是哥儿,性格温和,容貌清秀,眼下还有一滴泪痣,以前姜声声就听说过,眼下有泪痣的人容易为情所困,情路坎坷,姜声声以前刚听说的时候还嗤之以鼻,心里一点也不相信这些说法。
后来,姜声声认识了李星文,李家在金亭江是名门望族,而李星文的伯祖父听说还是当朝的李太傅。因此,李星文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时,每天都有媒婆上门主动说亲,而李星文又生的相貌堂堂,所以也有不少世家小姐哥儿喜欢李星文。
可李星文却偏偏看上了姜声声,还非他不娶。
姜家是书香门第,而姜声声的父亲姜先生,在金亭江又是一位颇有声望的教书先生,桃李遍布天下,就算是金亭江的渝家都会给姜先生三分薄面。
所以,最初当李星文要娶姜声声的时候,虽然有不少人觉得惋惜,但也觉得李家跟姜家还算门当户对,而李星文跟姜声声又彼此相爱,情投意合,也算是一桩良缘。
成婚之后,丈夫李星文待姜声声极好,给他写诗,经常送他一些新鲜稀奇的小玩意,还常常带姜声声出去逛,小两口的日子过得很好,蜜里调油。而姜声声那时候也觉得自己嫁对人了,每天都甜滋滋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姜声声跟李星文都成婚一年有余了,可是姜声声的肚子却始终都没有动静,这下子,急着要抱孙子的李家就不乐意了。
姜声声性格温和,不争不抢,他原本是不急着要孩子的,但是李家的态度强硬,而丈夫李星文也没帮他说话,这之后,姜声声这才开始有些着急了,但这事是天意,急也急不得。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李家见姜声声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这该不会是生不出来吧?从这里之后,李家对姜声声的态度就开始发生了一点变化,变得有些不耐烦。
而就在前几天,李家突然给李星文纳了一房妾室,但是这事没人提前知会过姜声声。
直到新来的妾室被婆子带到姜声声面前,婆子指着姜声声,对着妾室道,“这是少君,往后你除了要伺候少爷之外,还得对少君恭恭敬敬的,不得有一丝怠慢,听清楚了?”
妾室是普通人家出身,但模样娇俏,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娇滴滴的感觉,一点也不亚于那些大户人家才能养的出来的小姐哥儿。
姜声声整个人都懵了。
可是真正让姜声声难过的,还是他丈夫的态度——李星文似乎是忘记了以前跟姜声声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当晚就住进了妾室的院里,而在接下来的几天也都是直接宿在妾室的院子里的。
姜声声心里很爱他的丈夫李星文,一时半会根本就接受不了李星文的变心,可姜声声性格温和内敛,又饱读诗书,就算心里难过到了极点,也做不出什么因为争风吃醋而大吵大闹的事。
心神俱伤的姜声声想回家待一阵,却在回去的途中,他的轿子勐地一震,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到了,轿夫们一时不察,脚下摇晃了几下,只听到咔嚓一声响,轿子好像哪里断了。
姜声声惊慌失措的扶着轿子两边,等轿子落地之后,丫环在外面有些紧张的说:“少君,刚刚突然出现一个人撞到了轿子,轿子坏了,现在离姜家也不远了,要不少君还是……走着回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姜声声没为难下人,更何况丫环说的也是真的,这里距离姜家真的不远,姜声声可以走着回去。
但姜声声下了轿子之后却并没有看到那撞到轿子的人,他有些疑惑的拧着眉,“是谁撞的轿子?”
丫环掌心里捧着几枚铜板,不开心的噘着嘴,“不知道,那人走得很快,还戴着斗笠,撞到了轿子也一声不吭的,丢了几枚铜板就走了……真是的,修轿子的钱就这些……哪够啊!”
姜声声不以为然:“现在这天还戴着斗笠出门,定然是急着赶路。”
丫环随口道:“看着不像是急着出门的,反倒像是在躲着谁,而且看穿着也普通的很,应该是没什么钱吧。”
她想了想,刚刚那人的穿着朴素简单,看衣服料子应该是布匹店里最便宜的那种,但那人的身高极高,身姿挺拔,而且开口说对不住的时候,声音也温和有礼,也不像是什么粗鄙之人,反而像是饱读诗书的文人。
丫环这么一想也就释怀了,“可能真只是急着赶路吧,只是给的这银钱实在是太少了……”
姜声声笑笑,说不打紧。
回到姜家,姜声声原本有一肚子的委屈话想说的,可是一看到年迈的父母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时,姜声声又扯出了笑容,反而出声安慰父母。
直到父母偶然间说起一个人,姜声声怔楞住,“五,五公子回来了?”
……
另一边,张皓井坐在马车里悲伤的擦着眼泪,他本就是心思细腻胆小之人,遇事容易哭,现在情到伤心处,那眼泪就如同决堤的河水一般,怎么止都止不住。
小厮跟车夫坐在马车外面,薄薄的车帘里传了一路的哭声,小厮听的心惊胆战,这七少爷未免也太能哭了吧,这都哭了一路,还能挤出眼泪?
眼看着就要到了张家在金亭江的商铺,小厮忍不住道:“七少爷,咱们现在是要在金亭江歇两天再出发,还是现在就去渡口启程回大景城?”
张皓井擦了擦眼泪,恨恨道:“去商铺交代两件事,然后去渡口,我要去灵州。”
其实张皓井心里知道,温以谦虽然看着是温文儒雅的翩翩君子,脾气很好,但实际上温以谦很有主意,所以温以谦可能并没有去灵州,可能是已经离开了景幽国,但现在张皓井除了知道温以谦可能会出现在灵州这个地方之外,他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对方了。
人海茫茫,他哪里知道该去哪里找人呢。
到了张家在金亭江的商铺,张皓井的情绪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看着眼眶有些红,眼皮微微发肿,憔悴疲惫,一看就知道是大哭过一场的了。
下了马车,张皓井心神不宁的走进铺子里。
而这时也正巧有一个人从铺子里面走出来,那人走的嚣张,诺大的一个门口,那人大踏步的走出来,还走的是正中的位置,而张皓井低着头走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神态,一时没注意到,两人的肩膀直接就撞上。
张皓井一时不察,被撞的往后退了退,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对方一阵不耐烦的斥道:“没长眼的东西。”
虽说张皓井在张家没什么存在感,但好歹也是张家的七少爷,正儿八经的嫡出少爷,除了去年进了一趟刑部狱,在家躺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可以说是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没受过委屈的,更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人这么兜头盖脸的一顿骂。
张皓井顿时就火了,“你是天上的瞎眼神仙下来渡劫吧,自己没长眼还赖别人。”
那人的眼里冒着一簇簇的火,“你说什么!”
张皓井学着渝安平时生气的那样,抱着手,臭着脸,冷酷道:“哟,连耳朵也不好使啊。”
商铺的掌柜看到了门口僵持不下的两人,又眼尖发现其中一个好像是他们张家的七少爷,吓了一跳,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连忙走出去。
掌柜腆着笑脸道:“狄公子,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财这个字现在是完美的戳中了狄韶光的弱点,他的火气稍稍降下去了一点,可狄韶光一想到刚刚张皓井居然敢对自己出言不逊,一时又差点要黑脸。
狄韶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张皓井,上下打量一番,眼里的讥嘲都要溢出来了。
张皓井一路风尘仆仆的,刚到金亭江就急着去了渝家,还没收来得及收拾收拾,而且刚刚在马车上又偷偷哭了一路,因此看起来有些狼狈跟颓废。
狄韶光嘲道:“哪来的叫花子。”
张皓井要被气死了,捏着拳头就想冲上去。
狄韶光反应很迅速,他一边躲开张皓井的拳头,一边又伸出拳头要反击,但手刚伸到一半,一颗小石子从外面围观的人群中飞出来,准确无误的击中了狄韶光的手腕。
“!”
狄韶光手腕一酸一疼,他学过武,敏锐力自然比寻常人强一些,他察觉到有高手在背后帮张皓井,眼睛往看热闹的人群里一扫。
张皓井刚刚也看到了打中狄韶光手腕的那颗石子,他刚哭过脑子有些迟钝,等狄韶光冲着人群骂“是哪个偷袭本少爷”的时候,张皓井这才后知后觉的朝人群里看去。
结果他看到在人群的外面,有一个戴着兜里的男子正背对着人群离开。
……这个背影隐隐有些熟悉。
张皓井一把拨开了挡路的狄韶光,他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边说着“烦劳让一让”“烦劳让一让”一边眼睛又牢牢盯着前面那个背影。
“阿谦!”
张皓井没认出,喊出了声。
可下一刻,前面那个人却已经闪身走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离去的背影满是无情跟冷酷,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张皓井,也没有停下脚步。
张皓井停下了脚步,他的阿谦从不会这么忽视他。
会不会是自己……认错了?
第107章 认识的人?
喝了一碗的莲子羹之后,渝安目送母亲离开了,这才倒茶,咕咚咕咚的一口气连着喝了三杯茶。
他从来都不喜欢太甜腻的食物,他以前也明着跟母亲说过,可是母亲却始终不记得,久而久之,渝安也就放弃了。
钱宝在旁边看的担心,“主子很渴吗?”
渝安把茶杯放下,摸了摸鼓鼓囊囊的肚子,苦笑一声,什么都没说,直接就出了偏厅。
钱宝见状虽然心里疑惑还未消去,但是主子不说,他也不敢多问,只连忙追了上去。
现在时间还早着,渝安记得前两天在金亭江这边的摇轩书铺把账簿都送过来了,但渝安先前一直没空看,今天倒是有空了,渝安想着先去见见两位太医,问一问父亲的伤情,问问什么时候能醒,然后再回去看账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