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狄韶光被他爹用家法揍完之后在家里躺的那几天里,闲着无事的狄韶光用他那不太灵光的脑瓜子想了好几天,最终得出一个渝安惹不得的结论。
渝安微微一笑,“已有家室,孩子都几个月大了。”
方四爷脸上的笑容敛去,他清楚看到刚刚还一脸防备冷漠的渝安在提到家室跟孩子的时候,眼里的冷漠瞬间破碎,然后转化成了细碎的笑意。
这个变化的太明显了。
方四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方四爷还想追问什么,可这是他的随从却上前,匆匆在方四爷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方四爷的脸色骤然一变,他站起来的时候,顺手一把拉起了狄韶光,然后道:“我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有缘再见。”
狄韶光冷不丁的被他一拉走,心里极其的不情愿,因为他还单方面的觉得自己跟张皓井之间还有一点恩怨没有说清楚,而且就这么匆匆走了一点气势也没有。
可是一走出酒楼,狄韶光就听到方四爷冷着声音交代道:“狄少爷,刚刚我打听到一个消息,渝家军里的渝严跟雷昆仑现在正在满城搜罗,说是要搜罗可能会藏身在金亭江的海寇,虽然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是那些渝家军很快就会搜到咱们的赌坊去。”
狄韶光尚且还没意识到什么,“搜完不就走了吗,这么着急做什么?”
方四爷抿了抿唇,眼里掠过了一丝不悦跟狠毒,然后才开口道:“那帮渝家军上门搜罗,赌坊本来就人多又杂,我担心会起冲突,到时候一团乱糟糟的,也难以收拾。”
所以呢?
狄韶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所以我现在回去盯着赌坊,免得出事?”
方四爷点点头,见狄韶光抬脚就要走,想起了什么,又忽的叫停了狄韶光,道:“你认识刚刚那位吧,他真的有了家室?叫什么?”
见方四爷压根就没有死心,狄韶光面露难色,难得好心的劝道:“……他可是渝安,我劝你还是别打什么歪心思了。”
狄韶光又压低声音道:“他是渝家五公子,渝安,是个哥儿,还是当今皇上的君后,这次回金亭江也是为了要保住渝家的兵权。”
方四爷怔楞,僵住了。
他……就是渝安?那个渝家五公子?
狄韶光并没有注意到方四爷与众不同的神情,他自顾自道,“这哥儿可了不得,彪悍的很,刚回到金亭江就带着渝家军出征,短短十天就生擒了一帮海寇,现在在咱们金亭江可是出尽了风头。”
“我原本也不知道他这么厉害,还以为就是个普通哥儿,险些得罪了他。后来我父亲一气之下对我动了家法之后,我这才知道。”狄韶光絮絮叨叨的说完,又看了一眼还没缓过神的方四爷,道:“我先去赌坊盯着了,该提醒你的我也都说了,你可千万记得啊。”
然后就匆匆走了。
方四爷转身朝另一个地方走去,他走的是偏僻的巷子小路,人并不多,他一边走一边想着他刚刚狄韶光跟自己说的那番话,他知道狄韶光不可能跟自己说谎的,而且也没必要拿这些事来诓骗自己。
所以,那个指挥渝家军迅速攻破金亭江周边那些海寇的渝家五公子,那个让自己连战都不战就落荒而逃的敌军指挥渝家五公子,居然是一个娇滴滴的哥儿?
方四爷咬紧了牙,他藏身于金亭江的这段时间忙个不停,所以只知道渝家五公子在金亭江出尽了风头,还放话说要生擒他整个无边盗船,却压根没有去调查过,这个渝家五公子渝安,居然是一个哥儿!
他现在一想到自己曾经被一个哥儿的战术给吓得转身就跑之后在盗船里被众人指责没出息、丢光了无边盗船面子的事,方四爷现在心里就非常不是滋味。
片刻后,方四爷问:“渝家军这么突然满城搜人?他们怎么知道咱们藏身金亭江的?”
“不知道。”
方四爷拧着眉,正思考的时候,他勐地想到一件事,“等等,藏在那对老夫妻隔壁院子的武器都藏严实了吗?要是被发现就糟了。”
随从脸上满是茫然:“……我不知道啊。”
方四爷咒骂一声,然后飞速离开。
第109章 四处碰壁
酒楼二层,张皓井抱着酒壶,一边喝一边说话。
渝安在旁边托腮看纸扇上的画,对于张皓井絮叨个不停的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钱宝在旁边看的有趣,扶着北南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笑道:“主子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在带不省心的儿子似的,嘻嘻。”
北南不习惯与人贴近,对钱宝的靠近微微皱眉,但却没开口斥责,只是不着痕迹的后退,道:“莫要随意议论主子。”
钱宝扁扁嘴,察觉到北南的疏远,有些不开心的哦了一声。
北南却完全不在意对方的小脾气,按他说,钱宝虽然忠心,但到底才十七岁,年纪还小,而君后随性宽厚,不像那些世家权贵出来的公子哥似的动辄就打骂下人,时间一长,钱宝最近就有些没大没小的。
北南倒是明里暗里的提醒过钱宝,可钱宝似乎是真的天真,搪塞了几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见状,北南也断了要提醒的心思。
……
张皓井的酒量好,喝了两壶酒还没有醉意,只是脸颊多了一些红晕,他还想再要酒,说什么借酒消愁,但渝安看着时间不早了,打算回去了,就不许他再喝。
于是这两朋友边吵边下楼。
侍从隔了两三步跟在后面。
到了一楼的时候,一声不太确定的声音响起,“你是……渝安吗?”
渝安回头去看,却见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衫的年轻哥儿站在另一边看着自己,面容俊秀,看着温温柔柔的。
这张脸……让渝安觉得有些面生。
脸盲症渝安没有认出这人,而钱宝跟北南也是去年开始才跟在渝安两侧的,也不知道来人是谁。
年轻哥儿却认出了渝安,他上前两步,身后还跟着一个扎着双丫髻的丫环。
年轻哥儿盯着渝安的脸,眼里尽是复杂,“我是……姜声声。好久不见啊。”
渝安又惊又喜,“声声,你怎么在此?”
姜声声温声道:“我丈夫爱吃这家酒楼的松鼠桂鱼,我刚好途经这里,就过来买一份。”
渝安想起在姜家时的事,“我刚刚去见过先生跟师娘了,他们说你不是要回姜家一趟吗,怎么,你没回去吗?”
谁知姜声声的表情却有些复杂,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尴尬又生硬的转移话题,“小环,你去催一催店家,我们的松鼠桂鱼什么时候才好。”
小环就是他身边的丫环,闻言有些不情愿,她是李夫人派在姜声声身边的,要时刻注意姜声声的身边出现过什么人,而眼前的渝安跟张皓井明显就是两个生面孔,她自然想在旁边盯着。
可小环不敢违抗姜声声的要求,只得先去催一催店家。
姜声声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张皓井,疑惑道:“这位……是?”
张皓井生疏道:“姓张,家里排行老七。”
姜声声拘谨点头,再次看向渝安的时候,才回答刚刚的问题:“我刚从家里出来,现在要回婆家。……还有,恭喜你啊,渝安……”
渝安笑容不变,“恭喜什么?”
“恭喜你现在是君后啊,而且你刚回金亭江的那一战,现在可出了名,给我们金亭江的哥儿争了光。”姜声声顿了顿,又接着道,“只是没想到……你竟是哥儿。”
渝安:“……嗯。”
渝安以前都是以男子身份示人,也是去年才恢复了哥儿身,他也听出了姜声声话里的埋怨,一时有些尴尬。
姜声声却仿佛看不到渝安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自顾自道:“以前你跟我们这些年少相识的朋友无话不谈,可没想到,你瞒着我们你是哥儿就罢了,现在好不容易回金亭江了,怎么也不见你找我们叙叙旧。”
渝安道:“……有些忙。”
姜声声自嘲一笑:“是吗,我以为你是当了君后之后,就要与我们这些以前的朋友都断了往来。”
渝安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他记忆中的姜声声温柔随和,因为姜声声是姜先生的独子,所以能常常出入书院,私底下还会把姜家的书都偷偷借给一些学子,是渝安见过脾气最好的哥儿。
可阔别多年的姜声声却让渝安有一丝的陌生。
不多时,丫环提着食盒走回来,道:“少君,松鼠桂鱼已经好了。”
姜声声只得站起来,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只是礼貌的朝渝安点点头,然后就带着丫环走了。
出了酒楼,姜声声抿了抿唇,他有些后悔刚刚说那些话。
可他就是不开心。
他父亲惜才,因为渝家把渝安送去大景城而跟渝家闹僵了关系,断了往来。可渝安好不容易回一趟金亭江了,却一直没主动找他们这些以前的小伙伴聚一聚,更没有第一时间去姜家拜访恩师。
小环见姜声声脸色难看,担忧的问了一句:“少君怎么了?”
“无事。”
待回了李家,姜声声的心情也好转了一些,他让下人摆好饭菜,又将丈夫李星文爱吃的饭菜都摆上桌子,然后差人去书房请李星文。
可李星文却姗姗来迟,姜声声心有不满,却还是扯出了笑脸相迎,还指着桌上的松鼠桂鱼,“夫君,我特意去酒楼买回来的松鼠桂鱼,快尝尝。”
可李星文却面露迟疑,他含煳其辞道:“……为夫,刚刚用过饭了。”
姜声声的动作一停,缓缓抬眼去看李星文,“夫君不是特意差人去姜家让我早早回来,说要陪我一起用饭吗,否则我也不会提前回来。”
李星文目光闪躲,“婉婉亲自下厨,我不好辜负她的心意。”
姜声声脸色一白。
李星文对姜声声还是有爱意的,一见状就上前半抱着他要哄,可待他一向温柔如水的姜声声却第一次挣开了他的怀抱,还颤声道:“我身体不适,夫君还是先回自己房里吧。”
李星文耐着性子哄他:“声声,别闹脾气了,明天我让人再去酒楼买一份松鼠桂鱼,到时候我陪你吃。”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揽姜声声,可后者还是避开了。
李星文脸上挂不住了,却舍不得对姜声声放狠话,只郁闷道:“那我先回自己房里了。”
他刚走,一边的小环就恨铁不成钢道,“少君怎么真的把少爷给赶出去了啊?这,这……”
姜声声失魂落魄的坐下来,道:“出去吧。”
小环一愣,只得先出去了。
待到夜幕降临,一声声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李家的寂静,门房不耐烦的一开门,却见是他们李家少爷的少君母亲姜师娘登门,连忙打开门把人迎进来。
……
姜师娘来得突然,李星文得知岳母过来了,连忙从妾室的院里赶过去,待他赶到的时候,只见姜声声跟姜师娘正抱头痛哭,于是连忙询问。
可姜声声泣不成声,李星文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半晌之后,姜声声的哭声才渐渐停下,然后才知道姜家出了什么事——渝家军在满城搜捕海寇,而捕快又在姜家隔壁的院子搜出了一大堆海寇的武器,可隔壁院子没人住,主人家也几个月之前就搬走了,没找到人,因此捕快就把姜先生给带走了,说要带回去问话。
姜师娘哪见过这阵仗,她一见姜先生被带走问话,慌了手脚,一时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帮忙,情急之下,姜师娘想起李家在金亭江是名门望族,就想让李家帮忙去衙门打听打听衙门什么时候能放了姜先生。
李星文没有推辞,满口答应了。
可是等李星文回来之后,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姜声声的院子,而是先去找他父亲,把刚刚在衙门里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他父亲——隔壁院子的主人家早就搬出了金亭江,而且又有人见过岳父岳母去过隔壁,因此衙门现在很怀疑姜先生,说在没有审出什么之前都不肯放人,就连李星文搬出了李家,衙门那边都不肯松口。
李星文的父亲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闹大了,于是叮嘱李星文别再管这件事,也别让李家蹚这趟浑水。
至于姜声声那边,就跟他实话实说,说李家帮不上忙,让姜家去找姜先生的那些得意门生去想辙。
李星文不敢去面对姜声声,于是让管家去说了,自己则到了妾室的房里躲清静。
姜师娘跟姜声声瞬间就楞了,连李家都没办法?那怎么办?
姜师娘等了半天却等到这个结果,没忍住,捂着脸就哭了。
姜声声也想哭,可想到了什么,把眼泪憋了回去,又稳了稳心神,问道:“少爷人呢?”
管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姜声声忽然猜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相信,姜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结果他的丈夫不仅没帮上忙,反而还躲在妾室的房里躲清静?
姜声声嘴一张,话还未说出口,眼泪就先掉了。
……
与此同时,雷昆仑跟渝严查到了狄韶光名下的那家赌坊有些奇怪,他们想了想,还是给渝将军府送了口信,请渝安过来一谈。
当时夜色已深,渝安得了消息正要出去,他母亲苏琳琅也知道了这件事,匆匆赶过来,说:“我也一起去看看。”
“好。”
初夏的晚上有蝉鸣声,迎面吹来的风也有些闷热,连带着渝安的心情也糟糕了些,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