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迅猛的一击被飞扑而来的一人胸口挡了,以性命为代价。
他单脚在另一人头顶上踏过,将大好头颅踩成爆裂的西瓜,止住了下落之势,即刻又冲飞起来,收刺,挥剑,将空中跃起迎击的三人拦腰斩断。
乌金丝连着的短刺回扯时再度收割了一条性命,连着刚才被他当了踏板的那个,两班侍卫眨眼之间已去一半。
屏障处缺口已然显现,楚归已清晰看见半片明黄的龙袍,远处有密集的脚步声开始传来,他漠然将劲力提到了十成,短刺再次向皇帝激射而去,人也紧跟其后,宛如一道黑色长虹,手中秋水的光芒刺破空气,因极速震颤发出了清晰的剑鸣。
靠近了,再近了些,口一张,玄铁毫针喷射而出,三管齐下,他只想要眼前这人,死!
毫针刚一出口,突然就觉身周空气一窒,尔后一股强大到恐怖的气息降临,他丝毫没有迎击的念头,甚至连刚才出手的结果也顾不上查看,左手剑与右手刺也彻底脱了手,楚归急速的翻转身形,向来处电射而去。
没入假山群中几次转折,先前脱下的外袍已穿在身上,脸上假面也揭了去,他又做回那个安王宠娈重楼,立在回廊里,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蜂拥而至的侍卫宫人。
走了几步,腰间有剧痛袭来,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受的伤,他面上表情丝毫未变,继续前行到无人之处,方才伸手略略探查一下,已然湿漉漉的一片。
再走了一会儿,透过掩映的灌木,重又看见那个熟悉的侧影,灯楼灿烂的光芒照射下,这人正一脸凝重的望向事发地,楚归注意到他垂下的手,紧紧攥着袖口,捏做了一团。
“王爷,这是怎么了?”
他靠近了一脸疑惑的问道。
桃花眼猛地转了过来,内中的神色实在晦涩难明,似一瞬,又似千年万年,萧祈突然二话不说的将人扯了,大步走向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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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暗狱
一路无话,楚归看不见身前疾走那人的脸色,只是掐在手腕上的另一只大手,紧得如同镣铐,却又烫得好似烧红的烙铁。
到了车上,除了冷冷的一声“回府”,空气仍然一片死寂。
马蹄声与车轮声交杂着响起,可是没一会儿,又统统停了下来。
片刻后,车夫来到窗口处禀报,说是前方的车辆排了长龙,因为今日出宫的居然也要细细搜查,尤其身上带伤之人,不管来路也不论缘由,已经统统抓了去。
萧祈答声“知道了”,目光再次向楚归扫来,几乎没怎么犹豫,双手已经伸出,解向了外袍。
楚归丝毫没有挣扎,半垂着头,车内通明的烛火中,长长的眼睫轻轻震颤着,洒下一片忽明忽暗的光影。
侍卫服饰显露出来,腰上的血洞也遮不住了,萧祈也只是瞳孔微微缩了一下,手上动作没停,面无表情的继续扒着衣服。
楚归抬头将人盯着,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想明白什么,眼角微微有些热意上涌,开始了主动的配合。
……
排队出宫的马车实在太多,即便时常有人让行,也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才轮到了安王王辇。
守在此处奉命缉拿刺客的侍卫统领叫做张全,他在那绣着“安”字的车壁下耐心的等了会儿,也没见人落车过检,没奈何提高了音量,再次恭敬的说了一句:“安王殿下,请开了车门。”
车门纹丝不动,倒是左右颠簸的感觉愈发猛烈了。
张全有些急了,看看后方积蓄越来越多的车辆,想想刚才总管大人雷霆之怒,思量了好一阵,终于壮了胆子上前拉门。
“吱嘎”
门一拉就开,可内里的场景真是一言难尽。
袍服、亵衣、配饰与靴子,扔得到处都是,衣衫凌乱的安王半靠半躺的倚在背垫上,一个通身雪白的身躯被他掐着腰肢,侧骑在他的腰间,看情形,正是交战激烈之时。
车中两人明显被开门声惊动了,齐齐转头看来,张全刚刚看清上方那人的脸,认出这是安王独宠的爱妾重楼,立刻就被一块物件当头砸中,暴怒的声音随之响起:“滚!眼睛不想要了?!”
张全忙里忙慌退了半步,又赶紧伸手帮忙把门关上,低头向地面看去,砸他的是一个红锦双鱼纹的香囊,多半是谁贴身佩戴的饰物。
刚才所见那旖旎的一幕立刻在脑子里来回晃荡起来,又是惊诧又是鄙薄又是钦羡的,一时也品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于车顶和车底搜索的两人此时拢了来,摇摇头示意并无异样,他再回想一下头前那一眼,车内空间一眼既明,并无第三个人,那重楼吧,通身雪白的似乎也是完好无损,至于安王,那就更不可能是刺客了,于是手一挥,就此放了行。
车已走了老远,张全眼前还觉得白乎乎的一片,等再次放行两架马车后,憋在胸口的那句“艹”,方才痛快的骂了出来,不由又朝着安王府的方向望过一眼,心里估摸着这短短的一程,够不够那位好色王爷将这车震玩到尽兴的。
与他幻想的画面截然不同,王辇刚一离开宫门,车内的气氛再度凝结成冰。
楚归自觉的扯过衣衫开始着装,萧祈也没说话坐直了些,伸手向桌面的茶壶摸去。
他们出宫出的太急,车中热茶尚未备妥,他便就着冰冷的茶水,狠狠的灌过一气,“咣当”一声,茶壶被丢在桌面一个反弹,跌落到了地毯上,瞬间溅湿了一大片。
楚归的动作停了一瞬,却又立刻恢复了常态。
王辇最后停在了安王寝殿正门,萧祈冷风过境一般先行下了,楚归慢悠悠的随在其后,正有些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突然又被人掐了手腕,一路扯到了书房。
密室门一开一合后,那只滚烫的大手就势狠狠的一甩,质问如冰冻的雨点一般当头落下:“好你个楚归!好一个野鬼!!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不是?我这跳板踩着可爽快了?!!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楚归木然的不知如何辩解,其实,又有什么可辨的呢?事实已经清楚到辩无可辩的地步了。
萧祈像只困兽一般左右兜了几圈,一直持续发热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些,问道:“我皇兄他……他……”话说不下去了,意思却明白的很。
楚归答道:“不确定,没等看到结果崔成林已赶了回来,我要是再多呆片刻,想必已不用劳烦王爷您舍身施救了。”
这语气让萧祈气到极致又恨到了极致,双手狠狠掐了楚归的肩膀,声音已是咬牙切齿:“……王爷?名字都不会喊了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你可曾对我有半点真情实意?……你说啊!!”
昏暗的烛火下,眼前人紧紧抿着薄唇,苍白的脸上半丝表情也不见,似乎已经是个离了魂的傀儡,仅凭肉身无知无觉的立在此处,任他生死予夺。
他双手猛地一推,已然回身开了密室门,嘴里命令道:“无名,将人押到暗狱!”
说完,再没回头,风一般出了书房,不知所往。
无名一脸懵的显形出来,搞不懂这两人从宫内回来后使的什么花招,怎么下午还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晚上居然就到了下暗狱的地步?
再说了,真的要押到暗狱去,那这人不会逃跑的么?真的逃遁起来,自己又哪里打得过,抓得住?
“……楚公子?”他有些不能置信的问。
面前这位不知听见没有,一动不动的呆立了好一阵,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脸上勾起个很是破碎的笑容,轻声答道:“听他的,走吧,去看看你家暗狱长什么模样。”
所谓暗狱,就在密室的正下方,无名打开了墙上一道石门,幽深的楼梯漆黑中蜿蜒而下,看不清尽头在何处。
楚归做了史上最配合的犯人,乖乖跟在押送者的身后,向下走了约有二三十米的距离,方才看见几间铁栏与石壁围成的囚室。
不知道这个地方建造出来的初衷是什么,又也许他才是第一位的囚徒,说是囚室,其实也是简单的石室,床铺桌椅皆有,除了简陋至极以外,倒也没什么脏污与异味。
他也不挑拣,随便进了一间坐下,就此闭了眼,一言不发。
脚步声与关锁的声音次第传来,四周彻底安静后,楚归再度睁眼,什么也看不见,真的黑得可以。
没等他彻底适应这黑暗,无名又匆匆的折返回来,这一次,带了净水与伤药,还有换洗的衣物,烛火也没忍心熄灭,搁在了桌上,胡乱点个头后再度没了人影。
楚归将药瓶捏在手里,心知肚明是谁吩咐送来的,心中的感觉分不出是喜是悲,明知道要杀他的至亲了,这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救了自己,面上凶狠的不要不要的,实际呢?却还一直惦记着他的伤势。
这嘴硬心软的架势,哪里像是个无情无义的天家人呢?
将烛台挪近一些,他解开衣物开始自查,那是一条巴掌宽的细长伤口,边缘极是光滑,切口也深,他确定没有任何兵器靠近过自己,那便只能是指风刮出的了,而且,也只能是尚未照面的崔成林。
他不由心中又重重的一坠,人未到,气劲却已厉害到了这种地步,自己那所谓的三管齐下真的还能奏效么?
毫针是散射的,这次的机扩装足了十二枚,软刺取的心脏方位,就算最后偏了些,乌金丝脱手时添了外抛之力,可以想象整一根会呈现出镰刀状的横切面,大片的切割过去,秋水则是最后的保障,那一掷,已费了他所有的内力,加上剑本身的重量,应该会后发先至,率先刺向目标的脖颈。
左思右想,感觉并无遗漏之处,可反过头来再看看自己腰间的伤口,又说不上有什么十足把握,只能强自按捺着疑惑之心,先着重于眼下,开始处理伤口。
他不能辜负萧祈的这番心意,药膏,还是要抹的。
在他的头顶之上,萧祈在演武厅里击爆了今晚的第三个沙袋,黑色的铁砂顺着破洞处“汩汩”的流动出来,扬起了一片粉尘。
气终于消了一些,回头看看前来复命的无名,沉声问道:“有消息了?”
无名:“是,皇上……身体没什么大碍,但据说是惊吓过度,已下令停了五日的早朝。”
萧祈松了口气,却又后悔当时走的太过匆忙,现下看起来,兄长遇刺生死不知,自己却第一时间离了宫,还在王辇上颠龙倒凤的,无论是从情理还是伦理来看,都显得过于乖张,有些刻意了。照往日谨慎胆小的性格,应该是缩在原地躲在太后队伍里更为合理。
可当时哪里能想到这么多呢?
满园叫唤皇帝遇刺时他就有了很不祥的预感,因为楚归并不在身侧,一个厕房居然去了两盏茶有余,再联系他这几日的反常状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稍一推测便有了答案,他的灭族大敌不仅是江淮仁和万丰宝,恐怕,皇兄才应该是那个源头。
而这,也是他靠近自己的最终目的。
“砰”
再一拳,本就残破的沙袋彻底断成了两截,内里的黑砂刷刷的于地面落成了一堆。
萧祈见状挪开些脚步,也终于感应到了指关节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略略抬起一看,又漠然的放下了。
手上再怎么疼,也疼不过心口的疼,疼到说不出话了,却偏偏寻不出伤口,连想要自救,敷药疗伤都做不到。
有谁能来告诉他,他到底要拿那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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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记忆
太极宫,宽阔空荡的寝殿内,崔成林捏紧了手中磁石,不忍的低声劝说:“皇上,要不还是封穴吧?最后这根扎在了照海穴附近,痛感会比较强烈。”
半躺在龙床上的萧祉轻轻回道:“大伴,你知道的,朕这一生最厌恶受制于人,莫说脚上这一些些的疼痛,就算是更要命的,朕也不会因为怕疼就封了穴道,清醒看着自己一动不能动的状态……”
“那……老奴数上三个数开始动手,您就再忍上一刻?”
“好……朕……啊啊!”萧祉答到一半,已忍不住大喊了两声,尔后一声极细弱的“叮”,最后一枚毫针从脚踝处吸了出来,连同磁石一起,被崔成林丢到了铜盘之中。
他刻意提早了出手时间,因为人没有防备的时候,疼感应该是最轻的,但他也没有解释,转回头,迅速替那针孔止了血,又再次向盘中的三根黑色毫针看过一眼,安慰道:
“针上无毒,皇上将养些日子,应该就没什么大碍,可恨此物掺了天外陨铁,内力无法吸附,要不然,也无需用磁石这么笨的法子,倒叫皇上受苦了。”
萧祉挂满冷汗的苍白面孔上,露出些放松的神色,只是转瞬间,眼中的火花又冒了出来:“人还是没抓住么?连个影子也没见?”
这话,质问的语气很是明显,崔成林恭敬的行了个跪礼,俯首告罪:“此人对皇城内相当的熟悉,选择出手的地点与时机应该也是经过了万般的算计,逃匿之时又异常的果断坚决,武功……至少轻功不在老奴年轻时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