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使团的风巢行刺与你,可有证据?”
莫少珩:“……”
还真打算死不认账了。
还好,他也不是来讲道理的。
他虽然的确不好拿南离使团怎么样,影响太大了,但他只单单抓一个风巢,就未必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莫少珩的手放在了琴弦上,“没有证据?我这不正好来找证据了,是不是你南离使团行刺,带回去审一审就知道了。”
说完,眼睛一眯,“拿下。”
非是他嚣张跋扈,而是必须如此,不然南离使团不付出代价的话,下一次还会肆无忌惮的行刺,这一次行刺的是对他没有危险的风巢,下一次就不知道是谁了。
声音一落,鹰卫的人齐刷刷的拔出了手上的刀。
莫少珩的手在琴弦上一划,一道剑气直接斩向那阴郁的中年人。
南离使团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莫少珩竟然直接动手了,哪里有半点顾及两国邦交等问题。
当初的莫少师在南离的时候,在他们眼中可是虚怀若谷的读书人,人畜无害,没想到竟然装模做样了这么多年,反差如此之大。
有时候这样的毫无顾忌才是最让人头痛的,因为对方真的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得出来。
比如现在,哪有人私自上门找他国使团麻烦的。
围观的人也是一愣,都说他们凉京最大的纨绔是镇西王府的小世子赵景澄,一天招摇过市,无法无天,连圣人都头疼到不行。
但现在看来,莫少珩也不逞多让啊。
剑气如虹,斩了过去。
这时,南离使团中,一个一直闭目的老者睁开了眼睛,这老者一直站在所有人的身后,颇没有存在感。
但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的精光竟犀利得如同剑锋。
剑出,直接挑开了莫少珩的剑气,并反刺过来。
莫少珩心中一震,剑道名宿,世上最顶级的剑客。
莫少珩正准备拉开距离,这时,那扑来的老者突然倒飞了出去,整个人如同折断的风筝,在空中喷出一口血花。
有什么东西压抑得让人开不了口,但一瞬即逝。
南离使团的人身体都紧绷了,但没人敢开口。
莫少珩也猛地回头,不知道何时,街道上竟然多了一辆牛车。
牛车前站着两个道士,一老一少。
老道士手上持一极长的拂尘,白色的拂须都拖地上了。
年轻的道士在手上恭敬的奉一剑。
莫少珩在看见那老道士的一刻,整个人都变得幽怨了。
知道为什么南离使团的人被打了还鸦雀无声吗?
因为这老道士乃是玄都观主玄微道人,天下五大宗师之一的北凉仙道。
那年轻道士手上奉着的剑,应该就是天下闻名的无量玄都剑了吧。
莫少珩之所以满脸幽怨,就是这个老神棍给他批的一个“贵不可言”的命格。
他之所以去南离,可不就是因为燕王赵棣从太子位上下来后,他这“贵不可言”的命格就不伦不类讲不通了,再加上一些其他原因,他不得不去南离避开祸乱,结果这一去倒好。
老道士轻飘飘的开口说了一句,“这里是北凉,还容不得南离人在此逞能,一个剑道名宿能对一个小娃出手,我这老道士是看不过去的。”
鸦雀无声。
莫少珩赶紧让人去抓那个风巢。
南离使团的人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敢反抗,但依旧对莫少珩道,“此事定要让北凉圣人给一个公道。”
莫少珩现在哪有空管他,他其实就是来表明态度的,怎么处置风巢倒是其次,等会就让人将风巢送去凉京卫,结果如何他甚至都不太关心。
莫少珩话都没答,而是走向老道士。
如果眼睛能说话,莫少珩现在的眼睛怕是能飘出千言万语。
玄微道人看着莫少珩的眼神,不知道为何他竟然看懂了。
说起来莫少珩当初为何去南离,多少和他还是有些关系的。
难免也有些感叹,莫少珩出生的时候,还是他亲眼见证。
不禁开口道,“小居士能平安归来,可喜可贺。”
莫少珩:“……”
这有啥可恭喜的啊?
正要说话,但却打住了,为何?
因为他的目光不由得瞟了一眼老道士身后的牛车。
一牛车的石头。
莫少珩却是眼前一亮,石头很粗糙,带着一些白色纹理。
莫少珩看得都移不开眼睛,“地霜?”
玄微道人不由得一愣,“小居士也认得此我道家炼丹的丹材?”
莫少珩心道,何止认识。
地霜,顾名思义,在石头周围容易看到霜状物,特别是下雨的时候,霜晶密布,十分的神奇。
也因为这怪异的特性,经常被道家用作丹材。
或许地霜这名字大家不太熟悉,它在后世还有更多耳熟能详的名字。
芒硝,火硝,硝石。
莫少珩心道,好东西啊。
回北凉后,这天气热得他就差像哈巴狗一样吐舌头了。
莫少珩直接道,“老仙人的这车地霜予我可好?”
众人:“……”
北凉仙道,就和南离的琴圣一样,身份是十分超然的。
老道士有趣地看了一眼莫少珩,予他?而不是卖他,或者均一些给他?
老道士笑眯着眼,说了一声,“好。”
哪怕跟着的年轻道士都懵了,地霜在道家的丹材中使用量是极少的,所以开采量也特别少。
这一牛车的地霜可是他们玄都观一年的用量,这还是看在他们观主的分上,才有人顺便帮忙开采。
怎么这人一张口就要?关键是观主居然还直接答应了。
莫少珩才回北凉,和他们观主除了小时候的一卦之缘,应该没有其他交集才对,况且他们观主也不用理会莫少珩的身份。
没看懂。
莫少珩赶紧道了一声,“多谢。”
正准备让人搬石头,老道士看了一眼天色,“今日天色不早了,老道还要出城,来日世子派人将牛车送到玄都观便成。”
莫少珩点了点头,倒是省了一阵倒腾。
莫少珩这次收获了两个木桶的蜜蜂,一牛车硝石,心情不错。
玄微道人和那年轻道人出了城,年轻道人实在不解,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观主,莫少珩如此无礼,观主为何要答应他的要求?”
在他眼中,莫少珩简直和明抢没有区别。
玄微道人看向年轻道人,“牧白,你虽有道心但却未经历红尘,这红尘之中最折磨人的是孽债。”
“今日看似小世子要了我一车丹材,又哪知今日后,他不会再提当初我为他批命导致他背井离乡之事。”
“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他的便宜。”
“他倒是一个心里明白的红尘客,在这一点上,你倒是要多跟他学学。”
年轻道士:“观主以前不是让我跟师兄学习处世之道?”
老道士嘴角都抽了一下,跟燕王学处世之道?
那是他以前瞎了眼,他可不想身边又多一个棺材脸。
不过莫少珩要他一车地霜做何用?难道莫少珩还会炼丹不成?
莫少珩要是知道老道士心中所问,一定会道,他还真会。
他药师一脉除了种药,就是炼丹起家的。
他当初在医学院的时候,众人皆说他喜欢研究古方丹方,为古医学的传承做出了巨大贡献,其实是不对了,因为他从小学习的就是这些,根本不需要研究。
凉京城内。
南一正拿着硝石翻来覆去的看,“不就是一车破石头?少师为啥非要这石头?还不如将那无量玄都剑讨来让我摸一摸。”
莫少珩看着南一额头的细汗,他们还坐在马车上都如此,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答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此时,凉京城内,关于莫少珩的事情基本也传开了。
一,莫少珩应下七日之约,说是能在七日之内让北凉再无需担心难民粮食问题。
该消息一出,将整个凉京都轰动了。
所有人都明白,莫少珩想以此来洗脱罪名,但是不是也太不切实际了一些。
很多人都说,莫少珩只有七日可活了。
他费尽手段面圣,最多也不过多活七日而已。
第二,莫少珩出使南离时,是被使团的人抛在南离,并非他不愿意回北凉,而是他有家不能回。
说实话这个消息也足够震惊人。
听到消息的时候,嘘吁者众。
第三,莫少珩途中遇刺,听说是南离的人干的,莫少珩还专门去找了对方麻烦,闹得挺凶。
第四,莫少珩强要了玄都观主一车丹材。
听说是真强要,虽然这说法不可能站住脚,因为玄都观主要是不愿意的话,再多十个莫少珩也抢不去,但现场的人说得誓言旦旦。
“莫少珩不去担心七日之约,他怎的还无所事事的到处生事?”
“这活生生又是一个大纨绔啊。”
“还好他只有七日可活了。”想到他们已经有一个无法无天的小胖子,要是凉京再多一个,心里都哆嗦。
这消息也传进了皇宫。
圣人:“……”
难道是真的胸有成竹?但这是不是也太没有当回事了?
当然,也可能才第一天,还没有行动,且再看看那小脑袋如何扭转乾坤。
莫少珩一行人回到镇北王府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不过镇北王府大门前却灯火通明,火把将大门照得通亮。
莫少珩赶紧下了车,因为一头银发的老夫人正站在府邸门口。
今日皇宫中多有不便,无法叙旧,这时他才算真正的回家了。
莫少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祖母。”
“好好,我莫家男儿长大了,长得还如此的好。”祖母颤声说道,“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外吃了多少苦。”
这么想着,眼泪都忍不住直流,她们也不断的派人去南离,但连圣人派去的人都接触不到莫少珩,她们的人就不可能了。
每一次关于莫少珩的消息,都是通过南离众人之口传过来的,每一次听到消息,她们才是最担心受怕的。
莫少珩又看向扶着祖母的中年贵妇,此时的中年妇人眼睛含泪,哭得都肿了。
莫少珩又恭敬地行了一礼,“娘。”
正是十月怀胎才生下他,他这一世的母亲,所以叫一声娘倒真情实意。
镇北王妃,北凉二品诰命,永安夫人。
永安夫人抹着泪,这些年她偷偷地哭了多少次,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但这一次却是带着喜悦的眼泪。
十年了,他的儿子终于回来了,她甚至都没能看到他的儿子慢慢长大的过程。
永安夫人声音有些哽咽,“快快见过你的各位伯娘叔娘,还有这些姐姐些,她们都长大了,你怕是都认不出来了。”
身后尽是一群女人。
偌大的镇北王府,也只剩下这一群女人了,是她们撑起了这二十年的镇北王府。
莫少珩正要上前,祖母说道,“先进屋再说,哪有一大家子站在门口,让人看了笑话的道理。”
“再说,珩儿今天忙了一天,怕是连茶饭都没来得及沾上一口。”
永安夫人也赶紧道,“对对,赶紧进屋,府内没什么变化,珩儿应该还是熟悉的。”
莫少珩的确饿了一天了。
进了府邸,各种菜肴端了上来,应该是时刻备着,等着他回来,所以才这么快。
莫少珩一一见过剩下的伯娘叔娘。
这些伯娘叔娘都还算眼熟。
倒也融洽。
剩下的女孩子,除了莫海棠,其他的他就分不清了,真的是女大十八变。
莫海棠还瞪了一眼莫少珩,当初那副临江仙送她的画她还收着呢,她还一直在想,临江仙分明和她没什么关系,怎么突然替她解围,现在看来,原来本就是自家人。
莫少珩也是一笑。
其他几个女子性格也挺开朗,还在问莫少珩记不记得她们。
莫少珩一边回答,心中却在叹息,这些女子其实都比他要大一些的,但今日依旧在府中迎他,要么是专门赶回府,这不怎么可能,因为他回来的消息也才传出,要么就是……
尽皆还没有出嫁。
这个年龄,在古代已经是十分大龄的女子了,虽然在莫少珩看来,这个年龄出嫁才算是最正常的,甚至都还稍微早了点。
但在别人看来,恐怕就不是这样了,他镇北王府的这些女子遭受了多少非议,他不用想都知道。
至于为什么嫁不出去,他心里多少也是有数的。
不过,他既然回来了,自然要堵住所有人的闲言碎语,这些女子皆是他镇北王府女儿,需得嫁得好,嫁得风光才行。
祖母开始催促了,“莫要光顾着说话,赶紧让珩儿吃点东西。”
心疼到不行。
莫少珩吃饭前,先介绍了一番南一。
“这是我在南离收的学生。”
一个南离少年,多少会让人觉得生分,但若是莫少珩的学生,那就不一样了。
古时师生,和现代的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是完全不同的,更情同父子,是一身的羁绊。
莫少珩又道,“这孩子从小无父无母,少了些亲人关爱,平日自由自在习惯了,性子稍微有些不同。”莫少珩先打打预防针,他以前还能自我控制,知道隐藏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但南一的情况又不同,他真的不知道他哪里异常了,何谈去故意隐藏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