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珩出了金殿,在外等着赵棣。
“燕王何日启程?”
赵棣答道,“明日。”
莫少珩一愣,竟然这么急。
也对,要是不急的话,说不得永安夫人,天妃得让他们解除了婚约再出发。
莫少珩想了想,道,“这一路上怕是没有在凉京舒坦,我让人送些咸鱼,你一并带在路上。”
咸鱼的保存时间长,正合适。
说完又道,“我府上最近出了些新布料,其他地方买不到,我想着你答应暂时不解除婚约,需要顶着极大的压力,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无论如何我也该感谢一番,所以将做好的成衣也给你带来了一件。”
莫少珩眼睛直滴溜,他的确是来示好的,因为他答应过赵棣一个承诺,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他多示示好,以后赵棣也不好为难他。
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
莫少珩向南一招了招手,带南一来,就是为了将衣服拿来。
南一将盒子捧了过来。
盒子打开,也是一件红色的锦袍。
“你要不要到偏殿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赵棣看了一眼莫少珩身上的红袍,又看了看盒子里的红袍,竟然没有拒绝。
等赵棣从偏殿走出来的时候,莫少珩眼睛都不由得一亮。
他就说,大红色怎么了,也有人能驾驭得住。
赵棣穿上这另外一个款式的大红锦袍,和莫少珩给人的感觉又有些不同,稳重,严厉,将成熟青年的魅力展现无遗。
合身到不行。
从金殿走出的大臣,频频侧目。
干嘛呢这是?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金殿前拜堂。
礼部尚书在哪里,赶紧来看看合不合礼数。
不过,两个不同风格的俊美人儿,站在一起,竟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赵棣说了一声,“正好合适。”
莫少珩一笑,“我让人专门打听了你的尺寸,让人做的。”
这时,旁边一个酸不溜的声音响起,“大庭广众,你们害不害臊,你看看多少人在看盯着你们。”
说话的是赵焰秋,这家伙难得上一次朝。
莫少珩向后一看:“……”
天,什么时候围了这么多人,他明明拉着赵棣去了拐角,避开了视线。
赵焰秋继续阴阳怪气地道,“不就是一件衣服,还专门带来金殿。”
哼,还在所有人面前这么得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有婚约在啊?
还都是红色,酸谁呢?
他可是听说,天妃和镇北王妃似有意要解除婚约了,你们就算穿同一样的衣服,也走不到一起。
赵棣正要说话,这时,莫少珩看向赵焰秋,“正好,我也有一件衣服要送给五殿下。”
赵焰秋正准备继续酸两句,闻言不由得一愣,“我也有?”
莫少珩心道,他用杂色花也染了几匹布料,实在太艳丽了一些,除了赵焰秋,还没几个人能穿出它的风采。
干脆一并带来了。
莫少珩取来南一手上的另外一个盒子,“要不殿下也穿上试试?”
赵焰秋:“……”
盒子里的衣服要比莫少珩和赵棣身上的要复杂一些,布料上竟然染出了一朵又一朵的小花,和针织上去的完全不同。
浑然一体。
看上去新奇得很。
一会看看莫少珩,一会看看赵棣。
嘴角一扬,“试试就试试。”
等待期间,莫少珩还在奇怪,为何赵棣突然一句话都不说了。
等赵焰秋从偏殿出来。
宛若人间的一只傲娇的花孔雀。
点点花朵点缀在得体的锦袍上,就如同孔雀开屏时的绚丽多彩,世界一切繁花都在袍子上了一样,也是好看的。莫少珩都不由得道,“我这布料如何?”
赵焰秋答道,“竟还不错。”
周围的大臣看着赵焰秋也在啧啧称奇。
“我儿在莫少珩门下念书,前几日听我儿说,莫少珩要将繁花映在锦上。”
“当时还没有听懂。”
“现在看看,这繁花可不就在锦上了。”
“五殿下穿上这衣袍,竟多了一分别样风华。”
“这布也着实好看,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鲜艳的,看看那一朵朵花儿,跟生在了布上一样。”
莫少珩说了一句,“喜欢就好。”
现在人实在太多,估计礼部尚书真得赶过来抓人了。
说了两句,莫少珩就赶紧带着南一离开。
等莫少珩离开后,赵焰秋看向赵棣,“听说你们在准备解除婚约了?”
赵棣:“没有。”
赵焰秋:“……”
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以为他不知道,他专门让人打听过了。
赵棣看了一眼赵焰秋,“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莫少珩,他送的衣服你也穿?”
赵焰秋哼了一声,“我不仅要穿,我还每天招摇过市。”
赵棣:“……”
莫少珩刚回北凉的时候,赵焰秋可是喊打喊杀最厉害的,这才多久,就举了反旗,也太不坚定了。
此时,莫少珩正离了皇宫,准备去给赵棣准备点咸鱼,让他带路上吃。
这时,知北突然追了上来,“世子,燕王让我带一句话给世子。”
“燕王让世子不要忘了承诺。”
莫少珩:“……”
果然赵棣一定是给他挖了一个坑,不然不会这么紧迫地提醒他。
吓得莫少珩赶紧去多准备些咸鱼,吃了他的咸鱼,总不会为难他了吧?
今日的事情还有些多,莫少珩让人给小货郎们采购的被子也到了。
早买晚买迟早都要买。
莫少珩来到乌衣巷的时候,小货郎们正在排着队领被子。
其中一个小个子,抱着比他脑袋还高一节的被子,在队伍中撞来撞去的。
“豆子你干嘛呢?”
豆子笑得咯咯的,“这被子太厚了,我都看不见前面的路。”
以前,他们睡破庙睡别人屋檐下,哪里来的被子盖啊。
但现在,他们的被子好厚,光是抱着都感觉特别的暖和。
小脸脸蹭在被子上,舒服到了极点。
被子有两床呢,世子说,一床用来铺,一床用来盖,这样,到了冬天就不怕冷了。
两百个小货郎排队领被子,自然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莫少珩对这些小货郎,哪怕是凉京的百姓都没有话说。
看看,原本干瘦枯黄的一个个小货郎,现在都长得白嫩嫩的了,看着讨喜得很。
听说现在这些无父无母的小货郎,每次出门都得结伴而行,因为……生怕被人牙子拐卖了去,长这样的孩子好卖得很。
现在又给买了这么多被子,被子可不是普通麻衣,贵着呢。
这怕又是一大笔钱。
这时,有人道,“你们知道吗?乌衣巷中间开了一间官盐铺子。”
“我二伯昨天绕路,刚好路过,看着那铺子里面的盐,愣是不敢靠近,因为太好了,又白又细,甚至比贵族世家用的盐还好,想着定是买不起的。”
“结果,还是铺子里的官爷招呼着我二伯前去看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明明是上等好盐,结果价格比我们买的粗盐还便宜。”
周围的人一愣,“这怎么可能?”
那人哼了一声,“怎么不可能?我二伯当场就买了好多,回来后,还来通知我家也去买。”
“若不是我也低价买到了那好盐,我会这么笃定地说这么仔细给你们听?”
“给你们说,那盐细得跟白沙一样,一点苦涩的味道都没有。”
“说一句实在话,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的盐。”
周围的人哗然了,“这不可能,我们吃了一辈子的盐,盐价如何我们能还不知道?”
那人道,“那是以前,现在啊,我们不仅能吃得起盐,还能吃好盐。”
“以前,不是有消息说莫少珩发现了一种新的制盐工艺吗?当时没见着盐也不知道盐价,议论了几天也就没有了消息。”
“我听卖盐的官爷说,这盐就是用莫少珩发现的新制盐工艺制出来的,产量超乎想象,所以才这么便宜。”
“以后,凉京还会有更多这样的官盐铺子,我北凉是真的不缺盐了,省下的买盐的钱,能买好多其他东西。”
周围一片安静。
那人也在感叹,“吃着这盐,心里多少有些堵得慌,以前我可没少偷偷骂莫少珩。”
“莫少珩自从回了北凉,之于北凉,倒是从来没有亏欠过什么,反而……”
莫少珩做过些什么,他们也是看得见的。
周围也是沉默。
“吃着便宜又上好的盐,若还肆无忌惮地骂莫少珩,怕真是没脸没皮了。”
那人继续道,“我昨日买完盐,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跑去旁边的卤肉铺买了些卤肉,似乎若不买点莫少珩卖的其他东西,心里跟欠了人似的。”
“不过,那卤肉当真跟别人说的那样,味道好到了极点,完全不敢相信,卤肉都是用猪肉做出来的。”
当然,也有人还是不相信。
那人嘀咕了一句,“官盐铺子就在那里,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若不是以后都能买到这样的好盐了,我才不会讲出来,我偷偷的买不好么?”
无论是相信不相信的人,自然都是要去看个明白的。
官盐铺子,第一次排起了长队。
乌衣巷也第一次出现了排队的迹象。
买完盐的人,看着提在手上价格低廉又极好的盐。
可以说,没有莫少珩,他们就吃不上这样的盐。
这对于整个北凉的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多少也懂。
其中不少人,默默地走向了旁边的铺子。
莫少珩能改变,他们何尝不是。
对于乌衣巷的抵制,进一步松动了。
莫少珩得到消息后,心情都愉悦了不少,主动说了一句,“晚上将账本送到府上,我要翻看翻看。”
掌柜都笑了。
心中也充满了喜悦,这么多年,他乌衣巷终于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第二日,莫少珩让人抬着一箱子咸鱼去送赵棣。
城外。
密密麻麻的难民已经在迁移了,估计要不了两天,凉京城外就很少能见到难民了。
莫少珩让人将咸鱼搬上车,镇北王府的管事嬷嬷也在教燕王的人,烹制咸鱼的方法。
“这咸鱼煮起来简单,在路上吃的话,也能添加个滋味,是个好东西……”
莫少珩走向赵棣,“这一去得多长时间?”
燕王答道,“一月有余。”
主要是前期工作的安排,等安排稳当后,他也只需要呆在府中,按时听工作汇报就行。
莫少珩点了点头,一个月时间也不长,眨眼功夫就过去了。
莫少珩向周围看了看,然后小声道,“等你回来后,这婚约又怎么办?”
赵棣也在愁,“到时候再想办法。”
路过的知南和知北:“……”
他们听到了什么?
主子和世子在合谋阻碍解除婚约?
咕噜。
两人吞了口口水,对视一眼。
真是在偷偷合谋啊。
为什么不愿意解除婚约,搞……搞一起了?没什么征兆啊。
送走赵棣后,莫少珩就回了镇北王府。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来镇北王府的人多了起来。
因为,镇北王府的姑娘们,穿的衣服太漂亮了,走到哪都是所有人瞩目的存在,赞美声不断。
他们很快也发现,想要买这样的布料,根本买不到,无论哪一个布店都没得卖。
所以,时不时就有各府的夫人上门来了。
府里染出来的布也不多,但是吧,总有些人情是避不开的,老夫人和永安夫人怎么也得均出来一点送人。
莫少珩也没有管,这些家长里短的人情,就让祖母和永安夫人应对着去。
镇北王府似也热闹了不少,有些像一个正常的贵勋府邸了。
莫少珩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今日,是小朝会,按理莫少珩是不会上朝的。
但他还是去金殿外等着了。
因为今日朝上,有和他有些关系的事情
洵州战败,守备郭肃及被牵连的一家子的审判结果要出来了。
无论什么原因,作为守备,没有守住洵州,自然是罪不可赦。
但这惩罚有大有小,朝上正在议论着如何处置郭肃一家。
武勋中,有同情郭肃的,觉得洵州之失,郭肃虽然有罪,但罪不至祸及满门。
也有人觉得,若是轻罚,以后还有谁誓死守卫疆土。
谁都有理,一时间争论不休。
圣人没有开口,也就是说,如何处置郭肃及一家,需要朝上大臣讨论出一个结果。
莫少珩在金殿外等消息。
朝议暂歇的时候,莫少珩通过赵焰秋了解了一些情况。
赵焰秋说道,“这事你好不容易脱了干系,你该不会又往里面钻吧?”
莫少珩:“……”
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懂,但若说郭肃遭受的这场灾难和他完全无关,也不对。
要是来个满门处斩以儆效尤,他心里会留下一个遗憾。
这时,有公公来宣,让诸官进殿了,马上要继续进行朝议了。
莫少珩想了想,手抚在了琴弦上。
金殿上,众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