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蝴蝶也说喜欢瑾瑜哥哥了!”唐偶高高兴兴的说着,牵着的手晃了又晃。
“……嗯,走吧,小爹让厨房做了糖藕,我带你去吃。”离瑾瑜只觉得心里轻飘飘的,一直紧绷着的嘴角都往上翘了一翘。
“噢!糖藕,少爷真好,瑾瑜哥哥也好!”唐偶欢呼了起来,猛地一下拽着离瑾瑜往前走去了。
……
另一头,宣庆宫内,太后姿态闲适的坐在塌上,面前摆着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红枣燕窝羹,尽管脸上依旧扎着白色布条,但身为后宫之主的太后,身上的威严显然没有受到丝毫损灭。
“老臣拜见太后娘娘。”唐侯厉听到离子渊下早朝那话,心里隐有不安,直接不停歇的来了太后宫殿。
“丞相你来做什么?我交代的事情你可完成了?”穆太后语气里不易察觉的带上一丝不耐。
唐侯厉一丝不漏的把上早朝上奏时的话以及发生的事情都复述了一边,说到最后,穆太后脸上隐约有了喜意,“唐丞相做得极好,这结党营私,意图谋反一罪,任他离子渊有再大本事都翻不出天去了!”
“不,太后娘娘,这结党营私乃本相编排的,但这……意图谋反一事,并未有假。而且这离子渊许是知道了前朝之事了,前朝覆灭之事瞒不住了。”唐侯厉不见丝毫慌张,只是眉头紧锁着而已。
太后细长的眉眼猛地一厉,搭在塌上矮桌的带着护甲的手猛地攥了起来,“何出此言?”
“今日一早下早朝时与离子渊交谈了几句,离子渊话中有话,但一句‘鸠占鹊巢,’已足以说明。”
穆太后脸上表情变了几边,诺大的宫殿里一时寂静无比,无人出声,忽的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忽的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匆匆朝着太后丞相行了个礼后,附耳到穆太后耳旁说了一句,又急忙退了出去。
‘啪-砰!’一声瓷器落地破开的清脆声响,白亮中燕窝缀着几颗红枣莲子,洒了一地,慢慢的朝着丞相脚边流去,太后眼睛微红,细细的粗喘着气。
唐侯厉垂着头,皱着眉,这太后情绪越发不稳定了,自打离子渊回朝后,穆太后似乎总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太后,莫要动气,动气伤得只是自己的身子,”唐侯厉无声叹了口气,拿捏着尺度说了一句,虽然他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惹得这穆太后暴怒。
“唐侯厉,你请来的药谷神医今日本要进宫给太子看病,结果临到宫门,这神医又折身离开了,你这请的是哪门子神医!”穆太后声音尖细,暴怒的声音更甚,挠得人不适。
唐侯厉心下了然,这想必只怕是有人花了不少银子啊……
“太后息怒,这神医治病,一看心情,二看银财,本相花费万两金银,把人请出谷来,如今这神医说不来看病就不来看病,想必是背后有人出了更高的价,这大周除了一人没能比本相出的钱财更多的了。”
穆太后咬紧一口牙,从喉咙里挤着声音冷冷的嗤笑了一声,“呵,我倒是没想到这易云渠倒是掺和上一脚了!我那皇帝儿子倒是好本事,叫得动这易云渠出这万两金银……想来还不止,我那孙儿怕是没想到他这一个癔症竟值如此多银财啊。”
说着说着,穆太后的面色已经变得扭曲。
第七十二章 我现在就要这大周!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听得唐侯厉直皱眉,却也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他只觉得穆太后要沉不住气似的。
“太后,可要冷静为上……”唐侯厉正要出声劝导,被太后一个摆手给制止住了。
刚刚的暴戾似乎只是假象,一晃而过的怒火很快如同被泼了水的火星子,灭的一点不剩。
穆太后按了按额角,怪异的笑出了声来,奇怪的问道,“看来太子这病是治不好了?不,是不能治了?”
“……是,这药谷神医请不回了。”唐侯厉一把白胡子抖搂两下,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许久未曾见到这般神情的穆太后,既陌生有熟悉,这样的穆太后野心似乎就这样写在了脸上。
“那就不治了,”穆太后把手指上的护甲脱了下来,随意的扔到了洒了燕窝羹的矮桌上,后细致了摸了摸头上的发髻,语气闲适道,“是哀家想错了,要这天下有何难?名不正言不顺,但这山河万里不还是一人掌管?太子癔症,那只能由哀家来替他收回这大周天下了。”
唐侯厉一怔,抬头去看穆太后,这大周……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倏忽一会,穆太后脸色沉着。
“丞相,哀家现在就要这大周天下!”穆太后语气逐渐变得凌厉,垂垂老矣的面容这一刻只有野心勃勃。
“……时机不对。”
良久,唐侯厉也只应了这么一句话。
这上奏那离子渊意图谋反,也并非虚谈,现如今这离子渊顺利的被禁了足,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何不对?”穆太后看向正对着宫殿的大门,看向了慈宁宫的方向,“这太子痴傻了,皇帝逐渐脱离掌控,离子渊知晓前朝旧事,这时不争?莫不是要兵临殿前,时机才对?丞相,哀家要你助我拿下大周山河,你敢不敢?”
这般命令似的语气,唐侯厉早已听惯,事到如今,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本相当尽心竭力。”临到了,丞相也只是应了这么一句。
穆太后这才算满意,看得出年纪的眼睛纹路明显,算计的利光一闪而过。
“趁着这离子渊被禁足,那就先从皇帝这下手吧。”穆太后轻描淡写道。
“太后此话何意?”唐候厉不明觉厉。
“皇帝有了二心,丞相不会看不出来吧?”穆太后讥讽的说了一句,“果然不是亲生的就只能是养不熟的狗崽子,扮猪吃老虎扮到哀家面前了,大周皇帝身体病弱,早已人尽皆知,若是暴病去世,也并非不可能,丞相,你说是吧?”
“…是,”唐候厉暗惊,穆太后这是真发了狠了。
“让太子登位之前,还有一个离子渊,这离子渊既然杀不掉,便找个人钳制住他好了,可知怎么做?”穆太后又紧接着说道。
“本相知晓。”唐候厉心里突然也有了底,忙不迭的点头,这离子渊最大的软肋,现下便是那唐安乐了。
穆太后总算满意了些,“嗯,你下去吧,不要轻举妄动,宫内之事先由哀家办妥了,再另传消息给你。”
“是。”唐候厉行了礼转身便离开了。
剩下的穆太后沉声喊了一句。
走进来的是个模样不打起眼的小太监,哆哆嗦嗦的模样像是被逼着走进来似的。
“拜、拜见太后。”他原先只是宣庆宫里偏僻院落里的负责洒扫庭院的小太监而已,忽的被太后传召,吓得他腿脚都走不灵光了。
“嗯,你就是之前负责这宣庆宫里整洁的小太监小德子吧,看来这活儿做得不错,这宣庆宫还是保留着几十年前的模样。”穆太后语气平缓,看不出喜怒。
“谢、谢太后夸赞,这都是小的该做的。”小德子忙跪下砰砰响磕了几个头,这要是得了太后赏识,那可真是一步登天啊!
穆太后看着底下的人谄媚的笑意,勾了勾唇,忽的换了个话头道,“那便把底下哀家不慎洒了的燕窝羹清理了吧。”
底下的人先是一愣,后又连忙应道,“是是是,这是小的该做的。”
在宫女陆陆续续端着新上来的羹食后,穆太后便姿态优雅闲适的用着早膳,看着底下的人卖力的清理着那黏腻的冷掉之后更是难清理的燕窝羹。
但这宣庆宫内的地面带着繁复花纹,这燕窝羹洒落在这花纹缝里,到底难以清理干净。
穆太后看出来的,不紧不慢的说了句,“这清理得也挺干净的了,这剩下的还是让其他人来吧。”
见到太后的机会少的很,他怎么能放过?
不起眼的小太监狠了狠心,“太后娘娘,小的定能清理干净,这湿布擦洗不掉这缝里的,但小的这嘴可以啊!”
说完,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穆太后,似是在试探。
穆太后不点头也不低头,甚至都没给他一个脸色,只是往嘴里再送了一勺桃花羹。
这沉默像是给了他默示,小太监低着头就要用自己的舌头去……
堪堪到地面时,穆太后适时的出了声音,“你这小太监是个可靠的,起来吧。”
“是是是,太后大可信小的,只要是太后吩咐,小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小的都要给太后您办到。”小太监连忙又磕了几个头,他赌对了。
穆太后低低一笑,放下了匙勺,用帕子抿了抿唇角,语气平淡,“那哀家让你杀一个人,你能做到吗?”
小太监一顿,小心的瞄了一眼穆太后,似是要辨别这话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他……也一定要去做,当那只能洒扫门庭的小太监只能任人欺辱罢了,还不如抱了大腿一步登天!
“能!只要是太后吩咐的,小的万死不辞。”
“嗯……很好很好,”穆太后心情颇好的点了点头,本来这事她大可吩咐绿竹去做,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让她不得不怀疑起身边的人来,就连最为信任的绿竹也不成。
但她这原先的宫里的宫人都被穆少弘以失职之名换了个遍,所以这宣庆宫里不起眼的小太监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第七十三章 玲兰花
“太后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小太监一副急于献功的模样。
穆太后垂眸,看向了殿外角落处的铃兰花丛,白色花簇下缀折黄色花蕾,清纯可人得像个深闺贵女。
“先把那殿前那簇黄色小花连根摘了,给哀家磨成粉吧。”穆太后悠悠说道。
小太监一愣,心里不解,却还是老实应道,“是是是,小的马上去办。”
小太监匆匆跑出了殿外,手脚麻利拿起殿前修理花草的铁器已经朝那满是铃兰的花簇里走去。
还端坐在榻上的穆太后嘴角噙着笑意,正好背着光的脸,反而让这笑容显得尤为诡异。
……
将军府后花园处。
叽叽喳喳的清脆少年音在初夏里让人都不由得扫去几分燥热。
离瑾瑜在将军府里养的极好,来到将军府不长的时间里个子又拔了个,加之离子渊被禁足于府已经十日有余,这武功更是能够得他亲手传授,现如今已经能够运气学了个轻功的皮毛了。
这不,“瑾瑜哥哥好厉害,啊啊那里有三角梅,给我摘一把吧!对对对,我要好多好多!”
唐偶看着离瑾瑜脚尖点地就能跃上几尺高,让他兴奋的直叫唤,指着墙上攀着边沿开得正盛的艳红色的三角梅笑得开怀。
正懒懒的没个正形的卧靠在老管家专门给他放置在后花园里的太妃椅上,被唐偶声音吵的他翻了个身,皱着眉抠了抠耳朵。
心里想着的是离子渊什么时候能够被解除禁足,这些日子里离子渊整天里像个没事人似的,精力充沛,无处安放,只能留着晚上折腾他,让他好一阵子没能睡好觉了。
离瑾瑜脸上冷冰冰的,没搭理唐偶,脚下动作却是老实,记着离子渊教他的东西,运气动作,轻易的跃身抓了满满当当一把三角梅在手里,没等他走过去,唐偶自发自觉的蹦蹦跳跳朝他跑了过去。
“谢谢瑾瑜哥哥,这些花就都给了吧,这三角梅就夏天开得最盛了,以前药谷这些花都开得少呢,没想到这大周里竟随处可见。”
唐偶囫囵一把把离瑾瑜手里的花都抱了过来,在怀里正好成了个小窝似的。
红艳艳的花朵衬得少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让离瑾瑜多看了几眼。
“你要这么多花作甚?”离瑾瑜可是抓了一大把。
唐偶神秘兮兮的瞄了身后不远处还躺在太妃椅上明显脸色不善的唐安乐后,走近几步靠近了离瑾瑜,“瑾瑜哥哥,我跟你说,我最近发现少爷脾气燥得很,每日早晨见到少爷时,那声音都跟后厨的鸭子叫声有的一比!这三角梅可是清热解毒,利咽润喉的好药材呢,回头我把他腌渍了,泡水给少爷喝,准能让少爷心情倍儿好!”
离瑾瑜越听脸色越怪异,想笑却又端着个架子不能笑出声的模样,落在唐偶面前就是一副身体不适的症状。
“我发觉瑾瑜哥哥最近天气热了,也是有些燥热,我腌制好了,也会给瑾瑜哥哥送一份的!”唐偶脸色郑重的说道。
毕竟在这将军府里除了少爷,对他最好的就是离瑾瑜了,他要对他很好!
“……嗯。”离瑾瑜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心想这小爹不会因此而恼羞成怒吧。
离子渊一身武服,英姿飒爽的从一处雕花栏边走了出来,额头上一片薄汗,远远的便看见了卧在阴凉处打盹的唐安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里早已有了笑意,脚下步伐都快了许多。
“父亲。”
“离、离将军好。”唐偶抱着花往离瑾瑜身后躲了躲。
“嗯,别打扰你小爹歇息,去别处练武吧。”离子渊看着两人淡声道。
唐偶越过离子渊,把视线投向了背对着他们小憩的唐安乐,心里不由得腹诽道,打扰他们家的少爷的人明明是你!
但离瑾瑜倒是恭恭敬敬的点头带着唐偶转身离开了。
等到两人走远后,离子渊便故意放轻了脚步靠近了太妃椅,这唐安乐面朝里背朝外,留给离子渊的就只有一张在树荫下白里透红的侧脸,鼻翼小幅度的翕合,视线往下,是脖颈处,有一处暗红,看得离子渊眼神都不由得晦暗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