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血早就止住了,”唐安乐斜着眼怒着嘴努力的看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满不在乎的说道,后又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说道:“我饿了……”
离子渊朝着他走去,听到这话不由得冷哼一声,“这宫里的膳食没把你喂饱?”让他命人将唐安乐带出来,唐安乐倒好,偏要留在这宫里,让他提心吊胆的,今晚这簪子要是再偏半分,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唐安乐低眉敛目,故作乖巧,语气可怜:“这几日养心殿都被那个太后派人监禁起来,每日都是宫女送饭,那些饭特不好吃,有的时候都是冷的,可把我饿坏了,你真的不心疼心疼我吗?”
“……哼。”离子渊扛不住唐安乐这般卖可怜的姿态,故作不在意的冷哼一声,清了清喉咙后朝着床榻走去,压着唐安乐的肩膀往床上躺去。
“躺会儿,后厨在做膳食了。”离子渊终究还是不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
唐安乐抿紧嘴,忙不迭的点头,他可太知道怎么拿捏住离子渊了。
离子渊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唐安乐,不言不语,唐安乐也就这么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两人各有心事,只是秘之不宣。
唐安乐知道,这大魏自古以来,男妻本就上不得台面,更何况离子渊是要称帝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男后,这普天之下,更是不允许,所以唐安乐这些日子虽说也没心没肺的过着日子,但心里却也是门儿清着。
他才不会给离子渊当上不了台面的什么妃啊嫔的,他本就是一个男子,最初到这将军府,也是阴差阳错,而且处于这种境地,他原本就只是求个活路而已,最好是那种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悠闲自在的。
可这些日子下来,原本的计划就有了变数,果然,感情是最容易左右人的了,唐安乐发觉他似乎不能没有离子渊了,打从他出生起,除了他爹妈,还真没有一个人像离子渊这么宠着他的。
“这改朝换代的大事,你不用在宫里的吗?”唐安乐状似不解的出声。
离子渊看破了唐安乐的心思,拂开唐安乐额前散落的发丝,嘴角蓄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改朝换代的事情少了一个皇后,所以这事要等皇后的脖子好了再议。”
知道自己小心思被看破的唐安乐耳根子一红,曲着手指揉了揉鼻尖,带着点鼻音反驳道:“这历朝历代可还没听过有男皇后的。”
“怎么没有?”离子渊皱着眉,“打从我这里开始,便有男皇后一说了。”
唐安乐被离子渊这般无赖的语气给逗笑了,虽说有些耍无赖的意思,但唐安乐还是不争气的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可嘴上还是依旧不饶人:“你这是会被百姓非议的。”
“非议?”
“非议什么?本将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红妆百里,嫁妆千匣,把你给娶过门了,发妻为后,这不是天经地义是什么?”离子渊丝毫不为所动,坚持输出自己的想法。
这话唬得唐安乐一愣一愣的,这离子渊果然是说起情话来,甜死人不偿命的。
“……离子渊,几日不见,你这哄人的本事是日渐增长啊!”唐安乐感觉到心跳在加快,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故意调侃道,这是他一不好意思就下意识会做出的反应。
煞风景的话也没能让离子渊泄气,反而是笑得开怀,拂过唐安乐的脸颊,“今日过后便会搬进宫了,登基大典也会安排上的,册后之日同登基大典一同进行。”
唐安乐心里一咯噔,册后?
“怎么了?怎么脸色又白了点?冷?”离子渊看着唐安乐两颊好不容易泛起的红晕又慢慢消退,神色一紧,手探上他额头,认为是刚刚流了太多血。
唐安乐连忙又挂上了一副笑,作势点了点头,“有点冷,我不饿了,你先上来陪我躺一会儿。”
离子渊只觉得自己的袖摆被扯了扯。
“那就睡一会,片刻就得起来吃午膳,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离子渊衣袍宽松,顺势脱了外袍,一手圈过唐安乐说道。
离子渊精神紧绷了几日,人早已困乏,加上怀里温香软玉似的一个人,合上眼就有入睡之势。
“离子渊?登基大典是什么时候啊?”唐安乐用着气声道。
“五日后,闭上眼睛快睡。”离子渊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困倦的低乏,答完后紧了紧怀里的人,不一会儿就传来出平稳的鼻息。
唐安乐眼睛闭上,眼珠子却依旧骨碌的转着,也不问他要不要答应当他的皇后就这样给他安排了?
哼,那他就先自己勉强考虑一会儿吧,虽说这结果自然是改变不了的。
毕竟除了他,还有谁更适合当离子渊的皇后呢?
唐安乐想着想着都没发现自己嘴角往上翘得多高。
两人就这样抱着在床榻上呼吸绵长的睡了去。
一个时辰后。
轩霆院外,离瑾瑜和唐偶又双双来到了这院门外,“一大早上,离将军就抱着我们公子回府来,到现在也没个消息,瑾瑜哥哥,公子不会有事吧?”唐偶不由得担忧,这还是他从管家爷爷那里听来的呢。
唐偶担心得很,离瑾瑜只好带着人一块来到这轩霆院探个究竟。
第八十八章 我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
唐安乐和离子渊这会儿两人正好在门前的圆桌上用着迟来的午膳,唐安乐往院门一扫,就正正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两人。
“小糖藕,阿瑜!”唐安放下搅拌汤羹的勺子,兴奋的朝两人挥手道,活像个小孩。
“少爷!”唐偶激动的甩开了离瑾瑜的手,屁颠屁颠的了进去,留离瑾瑜一人抓了抓空荡荡的手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父亲,小爹。”
“几日不见,想少爷了没?”唐安乐故作登徒子状挑着唐偶的下巴语气轻佻。
“想!”唐偶忙不迭的点头,然而眼睛撇到唐安乐脖子上一圈明晃晃的白纱布时,脸色一变,“少爷,你脖子上怎么了?”
唐安乐略微抬高了一下下巴,点了点脖子,轻松道:“被刮了一下而已,没事没事,你们两人吃过饭没?快一起吃一起吃。”
离子渊自然而然的招呼了一下,让人添了两幅碗筷。
“少爷,谷主前几日才传信来,说少爷身上的毒不能再耗下去了,你看看,你脖子上的纱布这么多层,都还看得到血迹,恐怕是像谷主说的那样,一受伤,血越来越不容易止住了,”唐偶皱着两道浅细的眉毛,有些愧疚,“谷主交代过我不能让少爷受伤的……”
离子渊和唐安乐俱是一愣,离子渊夹着肉往唐安乐手里送的筷子一下顿住,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我说怎么这么一道口子能让我流那么多血,就算是在脖子上也不应该啊。”唐安乐恍然大悟,一只手抚上脖子,试着动了动。
他身上各种毒太多,时间越长,毒与毒之间的平衡就脆弱,一旦失衡,各种毒的毒性就会逐渐显现,看来这第一关就是止不住血啊……唐安乐觉得是自己过于乐观判断形势了。
这身上的毒不能小瞧。
“这黑榆草会寻到的,不要怕。”离子渊看见唐安乐脸上走神的神色以为他是在怕,出言安抚道。
虽然他比谁都要着急。
“我没怕。”唐安乐立即扬起脸眯着一双笑眸看向离子渊,底气十足的回答道。
不怕是假的,他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虽是借着别人的身子,别人的身份,但有活下来感受这世间万千美好的机会,他不知道多高兴。
“少爷,要不先回药谷吧,谷主肯定有办法的。”唐偶嘴里还在嚼着刚放进嘴里的肉,看着唐安乐径直说道。
此话一出,离子渊立即一个眼刀扫过去,吓得唐偶一抖,嘴里的肉还嚼踏实囫囵一口就咽了下去,这一咽,眼睛立即变了红。
在这关头说这种话,唐偶还能安稳的坐在椅上已经是万幸了。
“这黑榆草听影卫大哥说,已经打听到消息了,这几日父亲事务太多,瑾瑜没来得及告诉父亲和小爹,小爹会没事的。”离瑾瑜把面前的汤推到唐偶面前,恰到好处的说道。
“哼。”离子渊冷哼一声。
唐偶:救命!他一定要带少爷回谷!
圆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
三日后,新帝入宫,免去全朝三月赋税,举朝欢庆,正好遇上这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为迎佳节,这街市上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欢声笑语盈满各家各户,大魏光复,众望所归,无人在意之前鸠占鹊巢的穆氏一脉。
与外头热闹的场景不同,易府内气氛低迷,偌大的府内只要一人踏进这府门,都能闻到这府内弥漫着的漫天药味,来往走动的婢女小侍走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扰了这易府内的宁静。
入秋的季节凉爽宜人,本是最舒适的季候,但这唯独易府内一处院落,门窗都封得紧,生怕透一丝风进去,而这药味也是这府内最浓重的一处。
据说他们易大人从皇宫里带了一个人出来,进了府,住在了易云渠不许多年来都不许人靠近的房内,三日都未出来,倒是这都城里说得上名号的大夫进进出出许多遍了。
府里的下人除了送药送吃食,无一人可靠近易云渠的内房。
古香古色的房内被一泼墨山水屏风一分为二,将里头的床榻当的严严实实,居于中间的炉鼎散发出袅袅细烟,清丽的熏香味冲散了这房内厚重的药味。
床榻上的人眼睛紧闭,脸上只有嘴有些许血色。
“咳咳……”几声轻咳打破了这房内的宁静。
靠着床榻边上的是易云渠,连日来的不眠不休早已累极,一手撑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易云渠听到这声一下惊醒,下意识道:“皇上!”
穆少弘皱着眉悠悠转醒,艰难的扭过头看向床榻边上的易云渠,“易云渠……”
易云渠恍然惊醒,撑着床榻站了起来,弯腰朝着穆少弘的额头探去,嘴上不停的说道:“烧终于退了,身上有哪不舒服吗?饿不饿?现在感觉如何?”
“咳咳……没事,”穆少弘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想撑着身子坐上来,却发现使不上力气,干脆就这样躺着,看着易云渠下巴上凌乱的胡茬,还有眼下的乌青,愣了愣问道:“我睡了几日了?”
易云渠的声音有些沙哑,咽了咽口水才答道:“三日。”
整整三日,他都没有离开这房内。
穆少弘一顿,他竟然昏迷了这么久?这易云渠是也在床边守了这么久吗?
“你靠近点。”穆少弘细长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易云渠,忽的出声,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细弱。
穆少弘的话自然是百依百顺,易云渠不假思索的俯身过去,只不过这脸离穆少弘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再近点。”
易云渠迟疑一瞬,便立即弯腰,两人不过咫尺之距,穆少弘如愿的笑了笑,虽然笑容很浅,但也足以让易云渠恍了神。
穆少弘将手从衾被里伸出,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抚上易云渠的脸,拇指细细摩挲着易云渠下巴上的泛青的胡茬,易云渠眼睛死死的看着穆少弘,喉结上下动的厉害。
“我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良久,穆少弘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第八十九章 我存着私心呢
易云渠感受到穆少弘指间微微用力按向他下巴的胡茬,外加听到这话,面色一愣,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的,不是皇帝又如何?
现在两人早已没有身份上的芥蒂了,易云渠启唇就要开口直接问这是何意,可穆少弘没给他这开口的机会,“我这是在你府上?”
“嗯。”易云渠抓住穆少弘的手,毫不犹豫的把他的手放回了衾被里,穆少弘身子骨娇贵,手刚探出被子没一会,指尖已经凉透了。
穆少弘忽的就笑了,不是扯着嘴唇浅浅一笑,而是笑得眼睛都弯成一道月牙沟,淡淡血色的嘴唇一笑,像一朵洁白的花上露出的红色花蕊似的,煞是惹人爱。
“易云渠,你是不是很怕我死?”虽然是问句,但穆少弘这语气分明像是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的。
易玉渠看得移不开眼,穆少弘不常笑,自当了大周皇帝更是如此,但这会儿笑得毫无负担的模样,让他萌生了一种想要让穆少弘一辈子都笑得像今天一样的想法,不过听见穆少弘这语气不由得有些气闷,“……你之前可是没存着想活的心思。”
这话说得隐忍又委屈,易云渠打从穆少弘少年时期便追随至今,少说也有十数年,但偏偏穆少弘做事又如此决绝,存了必死的心思,便真的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穆少弘笑容淡了些,脸上有些严肃,挣扎着从衾被里将两手伸出,用力将易云渠拉了下来,易云渠一时不妨,跌在了被面上,怕压到人,手撑着床榻,堪堪止住动作。
没等自己起身,就感受到耳旁细细的气流,“易云渠,没有,我没有存在必死的心,我没有继续服用太后给的毒药,也有让张公公调换掉香炉里的熏香,这次中毒我也知道你会送药进宫的,逼宫的事情是我和离子渊串通好的,我助他光复大魏,他留我一命。”这皇位本就要还给离子渊的,他的命不过是他另外附加的条件罢了,所以解药能送到他口中也有离子渊的助力。
这是他的私心所在。
说完后,穆少弘就松了手,怕冷似的急忙又把手缩回了被子里,只是一双眸子黑亮极了,就这样看着易云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