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子渊听到营帐帘布掀起的声音,转身道:“都过来这沙桌吧。”
扶元羽率先开口,“这半个月来,北圹羽那边毫无动静,想必是背后有人指示,半个月的时间应当就是极限了,这几天北国必定会寻机进攻。”
“是废后指示,她将阴谋诡论那一套带到了战场上,这次大魏北国之战与以往不同,各位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废后诡计多端,多加谨慎。”离子渊随即说道。
剩下几名副将连连点头,这是分管几只军队的将军,自然是对这形势都有所了解,对北国/军队之人也有所知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这穆太后倒是他们没有接触过的了。
“半个月已经到了极限,接下来再不打,对大魏,对北国都不利,接下来各位副将都要做足准备,首战最为关键。”离子渊站到沙桌的东北角。
这第一战无论对那支军队都是重要的,这是能够一直维持军心的关键,若是首战赢了,便是赢了一半,毕竟军心散,在战场上是大忌。
扶元羽看离子渊站到沙桌的东北角处,便顺势开口,“那首战便不能以北圹捷以往的心思去揣测了,北国往往直接率军进攻,但这一战难说,北国与大魏交界处有一处河流浔河,是北国和大魏日常用水的河流,该河流支系众多,加上炎暑,北方冰极积雪融化,雪水入河,水量骤升,因此河流极深,中间有一大桥,易守难攻之地,想必北国会利用该河进攻。”
离子渊站得沙桌东北角处有一处被挖出的水道,正是浔河,离子渊也早有预料到,北国首战选浔河一地出战是最为有利的。
“将军,不如我们就率先进攻好了,省得让这这群北国/贼子门先发制人!”其中一名副将气势汹汹道,他最是看不起这些北国人。
扶元羽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先进攻,我们便成了无名之师,这北国半个月来没有任何动静,也是为了造势,若是我们贸贸然突然进攻,这事便成了我们的不是。”
离子渊一直低着头看着这浔河,没有出声,良久之后,“这浔河易守难攻,那便反其道而行之,北国/军队必定过河应战,那时列阵包围,速战速决,防止北国渡河而过,同时,穷兵莫追,士兵不过浔河,不要中了北国的计策。”
“这样也可以,易守难攻,那便先让这北国之人没有余地去守,至于你们怎么打仗就不是我这个军师能控制的了。”扶元羽点点头,又接着伸出两根指头,“最多两天,北国会出兵,你们可要随时做着准备。”
“张副将,你底下的士兵擅长枪战,到时候包围之事便交由你手,我会亲自率军与尔等接应。”离子渊简单几句,这几名副将便都领会了他的意思,纷纷点头。
离子渊在浔河处插下了一面小旗,“那下去吧,整顿三军,不日出战。”
大漠炎暑,但夜晚却是凉爽异常,离子渊穿上了外衣,依旧站在了白日里同各个副将商讨过的沙桌旁,看着看着出了神,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没松开,这接连半个月了,这冷影那边传来的消息无一都是报好的,这刚一说完药性相冲,第二日便又说了唐安乐毒性渐渐消退,实在是反常。
看来真是天高皇帝远,这冷影都被唐安乐给收服了,这信里的话他能信几分?
离子渊越想心里越慌乱,也无心勘测这地形了,脚步一转,快速的走回了书案处,拿起一张信纸提笔就开始写。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兵不厌诈
这药谷里只有一个冷影,而冷影又被唐安乐收服了,这对离子渊来说,莫过于是完全失去了唐安乐的消息,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既然这样,便只有另派他人了。
离子渊写完一封信后,便脚步不停的直接走到了营帐外,拿给了门外的士兵,“快马加鞭,送到都城,切记,亲手送到太子手上。”
“是,皇上。”士兵利落收好后,便急忙离开。
离子渊无声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边,纵使是黑夜,也看得出这夜色不似平时的黑,有一丝压迫感,燃烧着的篝火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火星。
大战在即,容不得他思虑太多了,离子渊转身便进了营帐。
而北国营帐内,北圹捷气势威严的盘腿坐在高人一阶的长桌后,看着底下的充野良和穆太后,沉声说问道:“已经半月有余了,再等下去,这士兵都要厌战了,对付大魏已经不能用以前那套了,必须利用天险一招致胜,出其不意才是上策,太师,你看浔河如何?”
“浔河好,但易守难攻,要一招致胜,并非易事。”充野良也赞成北圹捷的说法,“离子渊想必也知道我们会利用浔河这个天险,但若是想要借此一招致胜,是离子渊未曾想到的,可这太难,打个平手便是最好的结果。”
穆太后苍老下垂的眼睛精光一闪,看向北圹捷,明显变得粗糙许多的声线:“那要是群龙无首呢?让后面的战打不下去,这还算是一招致胜吗?”
“哦?群龙无首?”北圹捷像是听到什么新鲜的话一样,勾起一边嘴唇反问道。
“浔河一战,伤了离子渊,或者,”穆太后一顿,面色忽的变得扭曲,“直接让离子渊死。”
充野良一震,敏锐的眼神顿时射向穆太后,抿了抿嘴未说他话。
“离子渊武功高超,胸中策略又难以揣测,战场上伤了离子渊或是杀死他,并非嘴上说说这么简单,穆太后,你这话浅薄了。”北圹捷嗤笑一声,还当她会提出什么主意来,竟然也是这种无脑的主意,若是能杀了离子渊,这大魏也早就是他的天下了。
穆太后丝毫没有怯意,依旧说道,“北国擅毒,这北国可不会连一个制毒都没有的医师吧?”
这北国擅毒,一旦用毒,便是要一击致命的。
充野良皱眉看向穆太后,这打过仗的都知道,这战场上,最看不起的也是最胜之不武的便是偷袭或是用毒了。
“穆太后,这手段未免太不光明磊落了。”充野良不耐出声,这离子渊一定是要死在他手上的,不能就这么被毒死在战场上。
“太师此言差矣,战场上,向来兵不厌诈,而且北国最大的难题便是离子渊,有一劳永逸的方法为何不用,浔河一战,目标只要是离子渊,杀或伤,都足以扰乱大魏军心,两全之事,有何不可?”穆太后摆出一副和蔼的笑容来,仿佛说出这番奸诈的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充野良还要说话,但北圹捷竟然伸手示意他不要出声,自己摸了摸下巴上浓密的络腮胡,细细思索一般后竟然微微点了点头,“穆太后这话说的也对,离子渊实在难缠,而且这大魏军队要是失去了离子渊这个主将,对于北国来说,赢就是唾手可得之事。”
“王上……”充野良皱眉,张嘴就要阻止,却被穆太后打断了话头。
“这毒最好让军营中最好的医师炼制,我听说这军营中有一药无色无味,又能够让人逐渐昏迷,全身泛红,最后浑身溃烂至死,如同伤口发炎一般,若非神医,是绝无治好的可能,旁人还只当是伤口所致,我觉得这药正合适。”穆太后眼中闪现着癫狂的光芒,她到现在还记得唐安乐在金銮殿上朝她洒的药粉,让她现在衣服下的皮肤都是无法去除的红色斑点!
既然这样,那她就要报复回来,离子渊便先替唐安乐受了这罪吧!
充野良皱眉,看着北圹捷脸上隐隐兴奋的神情,他就知道他阻止不了了,北圹捷是能够做出这事的人。
“好,孤知道了,你们先去吧,明日出战!”北圹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但脸上隐秘的兴奋还是透露了他对穆太后的提议的兴奋。
充野良眉头紧锁,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起身无言走出了营帐,北圹捷思索着穆太后的话,连两人走出了营帐都不知道。
一出营帐,穆太后便不得不和充野良撞上了面,“太师,可别忘了,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谁,离子渊死了,这结果对谁来说不都是一样的么?再说了,让离子渊痛苦的死去,不是很好吗?”
穆太后轻松悠闲的语气像是在什么最好吃一样。
充野良不屑她这手段,撇了她一眼,“还请穆太后认清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要生出其他不该有的想法。”这穆太后诡计多端,生性狡诈,这为北国所做的一切,背后真实的目的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看清了。
说完,充野良转身便走。
穆太后脸上端着的笑容也逐渐变淡,直至没有一丝笑意,苍老扭曲的面容在没有月光的黑夜中显得尤为可怖。
第二日,大魏主将的营帐内,离子渊一身黑金铠甲加身,铠甲下的黑袍在走路时带出的劲风随意摆动着,腰间佩戴着一把长剑,他身后站着的扶元羽,“北国那边已经有了动作,勘探的士兵传消息来,说北国那边昨夜便在调兵遣将了,浔河一战,你可不能大意,这北国向来非正人君子,兵不厌诈那一套在他们可不仅仅面上四个字这么简单。”
离子渊拿上头盔,顶上黑缨随着他这动作摆动了一下,转身过来时便是凌人气势,扑面而来一股肃杀之风,扶元羽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是板着脸说着话。
“我知道,这军中主将的重要性我明白。”离子渊言简意赅。
他上战场有一个毛病,容易杀红了眼,往往顾不到自己的安全,每一战打下来,他受的伤跟这场战打得多漂亮都是相当的,这每次都让扶元羽这个军师伤透了脑筋。
第一百一十八章 果不其然
这主将便是军心凝结最重要的因素,若是主将出了点什么事,这不亚于吃了一记败仗。
“明白就好,你可要知道你现在可不仅仅是个将军,还是大魏的皇上。”从此做的事情代表得便不仅仅是离子渊他自己,“原先我还想着这一战你不能出去打,你是皇上,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办?我这个小小的军师可付不了这个责,再说了你还有个小男妻……”
扶元羽也是个话唠,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生怕离子渊打起站不要命了,说个不停。
离子渊听到这眼神一闪,也没听完,只是敷衍似的点了点头,冷着脸便大踏步便往营帐外走去。
“诶诶诶我还没交代完呢……”
营帐外,离子渊走到校场上,看着整顿好的三军后,便等着士兵牵过来他的战马。
“将军,马牵来了。”须臾之后,一匹皮毛油光黑亮高大健硕的黑马便被牵到了离子渊身侧。
离子渊摸了摸马的鬃毛,点了头便翻身上了马,黑色衣诀在风中划过一道流畅的曲线,“出发!”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三军前响起,利落又干练,两个字落便听到看不到尽头的士兵们高喊应道。
离子渊为首,排成队列的士兵浩浩荡荡的到了浔河前。
而北圹捷早已带领军队到浔河边,两军对战,箭弩拔张,身后是一条宏伟至极,奔腾不息的河流,水流激荡,仿佛这河流水再大点都能把这军队给卷走。
两军之间不过十里距离,北圹捷一身兽皮作衣,健壮的身子压在了高大的战马上,无比显目,北圹捷直直的看向离子渊,高声笑道:“离子渊,没想到我们又再次在战场上见面了啊!看来你这筋脉尽断的病是治好了?”
北圹捷挖苦道,谁不知道这是北国人在离子渊回朝时偷袭的行为,但没料到离子渊借题发挥,反倒利用此事让他交出了兵符,不然也不会后来的事情。
离子渊牵着马绳,战马前蹄踢了踢脚下的沙子,被牵制着马头左右走了一圈,冷笑道:“怎么,北圹捷我这送过去的头冠你是忘了?”
北圹捷果然脸色一暗,也不废话了,扯着马绳用力一击,底下的马便顺势冲了出去,北圹捷剩下的一句话也散在了风中,“今日便一见高下!”
这一仗一触即发,北圹捷的马像是一个信号,顿时点燃了两军之间的斗志,离子渊也反应快速,两腿用力一拍战马,胯/下的黑马也顺势朝北圹捷冲了去,数万大军也顿时分散两路,朝着大魏军队包围去。
而北圹捷则是对上离子渊,离子渊用剑,而北圹捷则是罕见的用了他的长刀,离子渊不做他想,持剑便与北圹捷打了起来,剑与刀刃碰撞出清脆的响声,长刀在战场本来是占优势的兵器,然而离子渊的剑却更加灵活,剑剑直击北圹捷心口,一开始北圹捷尚且能够抵挡住,但明显的渐渐落于下风。
底下的士兵也混战其中,可以看得出离子渊带的大魏军队要胜于北国/军队,北国士兵倒下的人逐渐变多,离子渊看着面前明显略输一筹的北圹捷,挑唇一笑,双腿拍了马肚,绕到了北圹捷身后,手中的长剑直指北圹捷背后正对心口的地方。
北圹捷反应迅速,用力一拉马绳便往前走了几步,随后立即转身,手中的唱道也迅速朝着离子渊袭去,这一招对于离子渊躲闪是绰绰有余的,然而底下混战的士兵杀急了眼,北国的士兵举着长枪便朝离子渊胯/下的战马后蹄辞去。
战马受惊,嘶吼一声便要往前冲去,但战马也是受过训练的,却也知道按着离子渊的心思躲闪开北圹捷手上的长刀,但这北圹捷铁了心要伤离子渊,冒着掉马的风险也是补上这一刀。
趁着离子渊牵制着马要躲闪开时,长刀直直的刺向离子渊的后背,长刀划过坚硬的铠甲发出刺耳的声音,因为战马受惊,底下的黄沙都被马蹄踢踏的扬了起来,黄沙遮挡住了两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