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风只是冷漠地站在一边,袖手旁观道:“七出之罪中,你又多犯了一条偷盗,我看你父亲这回也保不住你了!”
齐雀巧痛呼叫骂,被衙役们押出了齐府大门,齐鹤唳骑着马等在门口,见了她冷冷笑道:“大小姐最爱排场,我护送嫡姐去京兆尹受审,保证万无一失。”
“齐鹤唳、小贱种,是你告我?”齐雀巧疯了似的尖叫,“你为江梦枕,真要六亲不认了?你就不怕遭报应下地狱!”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在这府里,我没有亲人只有仇人!”齐鹤唳一挥手,十名青州营佩刀的军士跟在京兆尹的衙役之后,齐雀巧走到半路已经肚子疼到骂不出话来,哭求着衙役们去请大夫,为首的班头怕惹上人命,有些犹豫地望向齐鹤唳,齐鹤唳头也不回地说:“怕什么?大人等着人犯升堂审案呢,我家书香门第,最是仁义讲究的,怎么会以权势压人,让大人难做?”
他把身上的披风扯下来扔给军士,“大小姐习惯了有人伺候,她既然走不动,就麻烦兄弟们把她抬到堂上去,大夫不必去请——我看谁敢去请!”
齐雀巧被四个人担在披风上,她脸色惨白,抖着手怨毒地指着齐鹤唳,齐鹤唳俯视着她,漆黑的眼眸眸闪着寒光,“比起死后清算,我更喜欢现世报,大小姐觉得呢?”
齐雀巧就这么一路被人担到了京兆尹的公堂上,她疼得哀号乱滚,京兆尹哪里审得下去?只有先将她收监,齐鹤唳带着军士们守在监牢门口,不许任何人去给她请大夫,等到齐老爷和齐夫人风风火火地赶过来,齐雀巧已流了满地的血,疼得浑身虚脱、几近昏迷。
“你这畜生,雀儿有什么事我定要你这贱种偿命!”
齐夫人扑过去踢打齐鹤唳,齐鹤唳反手将她推了个踉跄,“我怕你已没这个本事!”
齐老爷怒道:“你真是罔顾人伦、不知孝悌,你要眼睁睁看着她死是不是!”
“老爷急什么,我看她肚子里的也不像是儿子,眼睁睁看着人流光了血,我是几天前才和老爷学的,我一个庶子贱种,不得老爷悉心教诲,到底学的还是太慢了!”
齐老爷被他顶得好险要仰倒过去,下人们很快请来了大夫,齐鹤唳仍堵着门,双方对峙到天色擦黑,他才松口让大夫进了监房。里面很快传出婴儿的哭声,而后又传出一声声嘶力竭地尖叫,众人都吃了一惊,大夫抱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走了出来,面有难色地说:“孩子...孩子有些问题,大小姐吓得晕过去了。”
“有什么问题?”齐夫人接过襁褓急急查看,刚看了一眼,也忍不住惊叫出来,她忙把襁褓裹回去,颤抖着问:“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因为等的时间太长,害了孩子?!”
那大夫摇头道:“是胎里带的毛病,大小姐八成是吃了什么想改变胎儿性别的偏方...我以前见过一次这种情况,生出来的孩子就是这般骨软如酥、肢体畸形,这孩子活不长的。”
“赖不着我,太太是不是遗憾极了?”齐鹤唳冷哼一声,“真是自作自受!”他带着军士们离开了京兆尹衙门,身后是齐夫人呼天抢地的哭声。
齐雀巧心肠歹毒、机关算尽,却在脏乱的监牢里生下了一个畸形的婴儿,只能说是报应不爽,那孩子当天晚上就咽了气,她也被吓得三魂离体,醒来后便痴痴傻傻、万事不能自理。
齐雀巧已然疯癫失智,京兆尹卖了个人情,让齐老爷把她接回家中,林晓风丢下一封休书离开了齐府,齐老爷虽然气愤但齐雀巧平日的跋扈样子他也知道几分,再加上孩子被她作得畸形夭亡,齐老爷怕事情闹大脸上更不好看,只有作罢。
仆人们见齐雀巧已不晓事哪里还会用心伺候?对她极其敷衍懒怠,常让她泡在自己的尿水里一躺就是一天,齐夫人的一双儿女一死一疯,她只觉后半生再也无望,很快也大病了一场。
亡的亡、散的散,本也算热闹煊赫的齐府,就这样一天天萧疏冷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的背景是架空古代,内涵极封建的宅斗内容,角色的语言和思想,受时代认识限制,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写作是一种呈现,人物不是道德偶像】,学校的思想品德课小说不能代替,
齐雀巧不是好人,林晓风也不是,不是因为齐雀巧恶毒讨嫌,林晓风抛弃妻子的事就是对的【高亮】,
不过是戏剧冲突!!
没有女儿不该继承家业的意思、
没有支持孩子只能跟父亲姓的意思、
孩子姓什么应该夫妻俩自由商量、
并非支持以血还血的报复——只是齐鹤唳这个人物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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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该说明的= =写这种文,求生欲真的时刻在瑟瑟发抖.........
齐府的这些人,以他们的为人,是怎么都不会看得起齐二的,
就算齐二当了皇帝,齐雀巧也会觉得:我是皇帝嫡姐,我比皇帝还牛b!
齐老爷/齐夫人也会觉得:我是皇帝亲爹/嫡母,我想打就打,他不让打就是不孝!
因为从小就看不起他,进了骨子里的东西太难改变,
有血缘伦理牵制着,嫡庶出身原罪,泥潭般的家庭,只有断绝才能干净。
第71章 匪我思存
齐雀巧已遭了报应, 齐鹤唳满心等着肖华也得到惩处,他期望能在江梦枕离京前给他一个交代、把事情做个了结,也唯有以此才能证明他和肖华真的没有私情——一万句苍白无用的解释比不过一个切实的行动, 只有拿着肖华认罪的画押,他才有脸张口请求江梦枕再去相信他的真心。
齐鹤唳不敢奢求他的原谅, 是他自己做了太多怪不得别人的错事, 但齐鹤唳实在不甘心在江梦枕眼里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他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江梦枕,只怕江梦已不愿与他再有任何瓜葛, 那么在往后余生中, 江梦枕每每想起齐鹤唳这个人, 都只会记得他对别人的纵容包庇、只会恨他连为他们的孩子讨个公道都不愿去做!齐鹤唳分明爱了江梦枕那么多年,到头来却要被深爱的人误解怨恨一辈子, 这个结局对他来说太过残忍,而且让江梦枕觉得他是被肖华那样的人抢走了丈夫,因而难过痛苦甚至怀疑自己, 更是一件万分荒唐的事。
他一大早赶到衙门等着升堂,京兆尹为人圆滑、很客气地亲迎出来,得知了齐鹤唳的来意, 却讶异道:“昨天齐校尉营中的副尉提走了人犯,说是奉了您的军令,我看他的腰牌确是青州营的无误, 便让他把人带走了... ...您难道不知情?”
齐鹤唳心中一凛, 他赶到瘦猴儿家去, 果然已人去楼空,再去营中一问,众人都以为瘦猴儿在家养伤,无人知晓他的去向, 张哥跺脚道:“这人真疯了!从死人堆里好不容易拼来的官职就这么全不要了,为了那样一个心思歹毒的哥儿,背叛兄弟、舍弃前程,真是鬼迷心窍!”
“何止如此?咱们都是军籍,在籍不服役就是逃兵,他是犯了军法大罪,战时是要砍头的!”老李双眉紧皱,“小齐,现在怎么办?若要搜捕的话,事情就闹大了,瘦猴儿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他还会回头吗?他根本是铁了心要救肖华,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上了!”齐鹤唳怒填胸臆,他想快刀斩乱麻地将所有事解决干净 ,哪想到又生波折,“我不会为他隐瞒,这事也不可能瞒得下去!营里少了个副尉,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军营中军法第一,他身为副尉,假传命令、擅离职守,若不搜捕捉拿,纪律何在、军规何存?!”
“好,那我俩人各带一队人去搜捕,只是他们已逃了一天,怕是很难能抓得到了。”
“张哥带人去城外追,老李在城里找,以防他们藏匿于街市、调虎离山,”齐鹤唳也知道人海茫茫,他二人如滴水入海,估计早已没了踪影,“他们这一走,更将我陷于不义,难道我此生注定对不起梦枕?连最后的一点宽恕和谅解,也不配拥有... ...”
青州营的兵士在城里城外搜查了好几天,还没找到瘦猴儿与肖华潜逃的线索,齐鹤唳已收到了江梦枕要离开京城的口信,送信人说江梦枕已备好了车马,明日去齐府上取回嫁妆后立刻启程离京,若齐鹤唳有事不必前去相送,此后山高水远、各自珍重。话虽如此,齐鹤唳怎么可能不去送他?一想到这可能是此生与江梦枕的最后一面,他却连最后能明证真心的机会都失去了,齐鹤唳真是愁绪满怀、悲从中来。他骑马回到齐府,缓步走到玉笙居中,那班小戏子因年初时皇上重病、禁了笙歌乐舞,全被遣散了去,如今亭台冷落、更显得凄凉,齐鹤唳默然立在院墙之下,现在他已长得足够高,不用人驮着就能看清墙外的夹道,他痴痴地站了许久,可那里经过的只有萧瑟的秋风罢了。
“你看他雾鬓云鬟,冰肌玉骨;花开媚脸,星转双眸。只疑洞府神仙,非是人间艳冶...”齐鹤唳闭上眼睛,一字一字地念起当年唱到他心里的戏词,“四目相觑,各有眷心,从今已后,这相思须害也...相思须害也... ...”
那一眼的惊艳就是一生的爱恋,齐鹤唳还记得那件鹅黄色的春衫、记得他脸上温柔了时光的清丽笑颜,江梦枕仿佛是来渡化他的观音,用杨柳枝沾染了情字凝成的甘露,点化在他的头顶发心,顽石般的齐鹤唳这才开了心智、知晓了情愁爱恨的滋味,只可惜肉身的负累太重,齐鹤唳的贪嗔痴慢让观音也渡不得他,当年清澈的甘霖最终幻化为二人的泪和孩子的血,情之一字,甘甜时少、痛苦日多,江梦枕是他年少懵懂时最初的刹那心动,更是一辈子也不能释怀的莫大憾恨。
晚上,齐鹤唳把自己关在挽云轩中,他看着屋里的玉梳镜台、香炉衾枕,只觉得点点滴滴、都是伤心。他坐在床沿上,就是在这里,江梦枕枯坐了一宿、在洞房花烛夜自己揭了盖头,江梦枕说的没错,他们的这段姻缘,从一开始就处处不顺、充满了猜疑和误会,没掀开的盖头、一年的分床而居、打碎的琉璃灯、没喝下的补药、浸透了血的床单... ...桩桩件件、是是非非,最后到底还是错过。
齐鹤唳扑倒在床上,江梦枕孕后不再用香,衾枕上的香气极其浅淡,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把江梦枕的枕头紧紧抱在怀里,他什么也留不住,连这香气也很快就会消散了。恍惚梦寐之间,他又站在花园的小径上,在细雪中江梦枕正用手帕在他脸上温柔地擦拭,上面的香气清甜熟悉,齐鹤唳听见自己傻乎乎地问:“...她们说你以后会是我大嫂,是真的吗?”
“混说的话,长辈的玩笑而已... ...”
“哦!既是玩笑,那你嫁给我吧!”
“好啊,你可要对我好些,不然我可就走了。”
齐鹤唳心脏抽痛,在梦中简直想放声大哭,他看见年少的自己捧着江梦枕的手按在心口上,可梦醒后,他却不得不放开手,眼睁睁地任由江梦枕离他而去——因为他待江梦枕不好,故意让他生气伤心还害他失去了孩子,明明娶到心上人便该心怀感恩,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不满足、开始奢求江梦枕也要爱他?
齐鹤唳自己也说不清楚,人总是得寸进尺、欲念横生,他的贪心和疑心让他始终认为江梦枕不够爱他,直到现在齐鹤唳依然无法确信江梦枕有没有爱过他,他觉得这段姻缘是他一厢情愿的强求而已,这也是齐鹤唳肯放手的原因之一。江梦枕只是太过温柔,他会自己体贴又体面地照顾自己的丈夫——无论那个人是谁,齐鹤唳抱着枕头坐起身来,他竟已经开始嫉妒江梦枕的下一任丈夫。
一夜辗转无眠,齐鹤唳怔怔看着晨光照透纱窗,无论多么留恋不舍,黎明总是要来,他揉了揉着酸胀发沉的额头,起身梳洗更衣,绛香捧了热水进来,齐鹤唳哑声道:“去多雇几辆车来,叫些可靠的人来帮二少夫人...”他语声一顿,很久后才接着说:“...帮江公子搬嫁妆。”
齐鹤唳之前已改过一次口,那时江梦枕为了避嫌,让齐鹤唳叫他表哥,齐鹤唳不愿做他众多表弟中的一个,宁愿生疏地喊他“江公子”,如今曾经同床共枕的人,终是又一次成了形同陌路的“江公子”,齐鹤唳怅惘至极,洗脸水打在脸上,烫得他鼻腔酸涩、眼角发红。
没一会儿,秦戈跑进来道:“二少夫人...不对、我是说江公子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口了。”
齐鹤唳忙赶出去,天色实在太早,街上还浮动着淡淡的雾气,府门外停了三辆车,碧烟站在打头的马车旁对他敷衍地行了个礼,面无表情地说:“齐二少爷,我们能进去搬东西了吗?”
“当然,只是雇的马车还没有来,你们只赶了两辆空车,哪里装得下?”
碧烟脸上露出一个很难描述的神情,她没再说一个字,只带着几个人径自走进齐府。齐鹤唳踌躇地走到马车的小窗旁,半晌后才开口道:“梦枕...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小窗里很久都没有反应,齐鹤唳直直站在原地,他觉得入秋后的天气果然冷了,寒凉的露水似乎打湿了后背,指尖也冻得僵直发颤,在他以为江梦枕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一只手撩开了马车的窗帘,江梦枕围着风帽,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精致而苍白的脸,“我已好多了,劳你挂念... ...你真有心了,还特意来送我。”
齐鹤唳一看见他,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想哭,他从小到大的眼泪总是为了江梦枕而流,无论齐鹤唳变成了什么样,他在江梦枕面前永远是那个卑怯的孩子、永远渴求着他施舍般的一顾,齐鹤唳侧身挡住晨风,轻声地说:“为什么这么急?你不该赶路的...能不能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