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月光成亲后,小狼狗竟变渣攻/下堂男妻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折梅西洲

作者:折梅西洲  录入:11-19

  南宫凰见他反复整理着自己的铠甲,又用手指来回捋着盔帽上的红缨,心里暗自偷笑,他骨子里有三分恃才傲物的清高劲儿,常以出世的冷眼俯瞰人间,此时不免觉得无论世人如何自诩深情,听见美人在内都会流露出跃跃欲试的企图之心,因而似笑非笑地揶揄道:“没有,将军英姿不凡、气宇轩昂,王妃之弟一见将军,必然会芳心暗许...”
  “...我身上可沾到血了吗?”齐鹤唳盯着庵堂的大门,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太多的往事历历在目、一瞬间翻滚在胸口,问话在这种时刻不过是个舒缓情绪的方式,并非为了知道答案。
  南宫凰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齐鹤唳足下生根般在庵堂外站了许久,其间又问了他好几遍身上有没有沾到血迹,逼仄的情绪弥漫在方寸之间,南宫凰诧异至极,就算在大战前夜他也未曾见过齐鹤唳如此紧张无措的模样。齐鹤唳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握紧双拳、抬脚迈步,月光追着他的背影进了庵堂,又被反手关上的门挤了出来,南宫凰看着紧闭的门心里开始打鼓,生怕有什么预料未及的事,误了他们谋划的大业。
  江梦枕跪在蒲团上,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铁甲磕碰的金属之声,他急急地低下头去,齐鹤唳站在他身后、庵堂里半晌无声,而后传来“哗啦”一声脆响,齐鹤唳直直跪在他身旁的蒲团上,江梦枕目之所见是齐鹤唳泛着乌光的军甲压在他的衣角上。
  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对视,他们并排跪着,却是一个看天、一个看地,齐鹤唳眼望着莲花座上的水月观音,心里模模糊糊地想,他跪的并非泥塑的神佛,而是他一个人的观音。观音坐在莲花座上,只有莲才能从泥潭里开出花来,齐鹤唳自问并没有那样不凡的慧根,他所生所长的齐家就是一个泥沼,即使是受尽宠爱的齐凤举最后也被逼到死地,更别说他这个备受冷眼的庶子,他本该烂在那里成为一个无用的废人,怯懦庸碌地受人摆布、永无出头之日,但他遇到了江梦枕,齐鹤唳是为了能够配得上他才努力地读书练武,为了他才想战胜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拿着枪去拼杀回一个功名,可江梦枕还是离开了他,齐鹤唳感受到碾碎心魂的巨痛,他这才发觉,在战胜世界之前他首先该战胜的是他自己。
  庵堂里月色清浅、檀香缭绕,观音像前点着几盏长明灯,齐鹤唳恍惚间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当年江梦枕初初嫁他,因朱痕的事被齐夫人罚到祠堂抄经,他们也是这样并肩跪着,眨眼之间那竟然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你...”齐鹤唳生怕唐突了江梦枕,只敢盯着观音像猛看,他的声音有点干涩发哑,太多情绪堵在喉头,他压抑地清了清嗓子,才又轻声说:“临阵观战是不是吓到你了?”
  江梦枕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他随后意识到齐鹤唳看不见他的动作,只得开口答道:“...没有。”
  “那...是我吓到你了?”
  江梦枕抿了抿唇,“我只是有些惊讶,没想到玄甲军会来救我们,更没想到你就是主将...实在多谢你。”
  齐鹤唳看着观音像清丽柔和的眉眼,一字一字地说:“玄甲军之所以成名,皆是因为装备精良的重铠骑兵,铁甲和马匹是从哪里来的,你是心知肚明的。这支军队本就是你的,这三年我不过是暂时为你领军,若不是你,青州营早已在京城大战时全军覆没,你反倒向我道谢,真叫我羞愧难当了。”
  江梦枕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内极为震惊,下意识地扭头看着他道:“并非如此...玄甲军有今日之盛,全是你东征西战、戮力经营的成果,我...与我没什么关系。”
  齐鹤唳好像能听见自己颈骨转动的摩擦声,时隔三年他终于又看见了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眼睛霎时就红了,江梦枕的容颜在长明灯的光影中比木胎泥塑的造像更美上千万倍,齐鹤唳多想摸摸他的脸颊,可是他已不再是江梦枕的丈夫、再没有触碰他的理由,他唯有用眼神代替双手去轻抚心上人的面庞,“何必推辞呢?你只管把自己当成出了本钱的东家,我是为你跑腿的伙计,五万玄甲军是这三年经营所得,你若看得上,也算我不辱使命了。”
  “你真的不必如此...”江梦枕被他黑漆漆的眼睛一望,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羞窘、慌忙又低下头去,齐鹤唳的模样一点没变,配上一身铁甲更显得英姿勃发,他却自觉容颜衰朽不如少时明媚鲜艳,恨不得拿袖子将脸掩住,而后又觉得自己好生无趣,庵堂内灯火昏昏,又能看清什么?枉费他念了三年的经,到底是勘不破皮囊色相的俗人罢了。
  “南宫先生不知道内里的事,只想着师出有名、联姻结盟,这种事也是古来有之的,不过是为了多一重保证,这并非是我的意思,因利益而结合的姻亲最后也会因利益而散,根本算不得什么保证。”
  江梦枕讷讷道:“原来,并不是你要娶我...”
  “我怎能逼迫你再次嫁我?你曾说过,我们成亲的时候太过仓促、所以误会重重,这一回,我是绝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更何况,你要我奉世子进京继位,只需一句话罢了。”齐鹤唳将一块刻着狼头的令牌放在地上,“这是玄甲军的兵符,请你收下,你拿着这兵符便是玄甲军的主帅,若你不想再见我,我现在立时就走,若你仍要我留下统兵,我愿肝脑涂地、供你驱策。”
  江梦枕拿起那块令牌,怔怔地说:“这是险而又险的事,你真的愿意?”
  “世子的身份在这乱世中注定不能偷安,我们...我们是最清楚不过的,身怀重宝、偏安不争的结果只有玉石俱焚,我欠你的太多,如果能还一个天下给你,死时也稍可瞑目吧。”
  江梦枕说不出话来,在观音悲悯的注视下,他们又长久地默默无言,这时庵堂的门突然被人撞开,江梦幽带着瑜哥儿珍姐儿慌乱地闯了进来,她看见齐鹤唳脱口喊道:“怎么是你!”
  齐鹤唳转过身单膝跪地,恭敬地朗声说:“玄甲军将士奉迎王妃与世子入京登基!”
  江梦幽惊讶地看了江梦枕一眼,只见弟弟脸上流露出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缓缓向她点了点头。
  瑜哥儿呆呆看了齐鹤唳一会儿,突然叫了一声:“是小舅父!”
  站在门口的南宫凰眉心猛跳,只见江梦枕走到外甥身边,扶着孩子的肩膀道:“你以后要称他为齐将军...让他起身来吧。”
  “齐将军,”瑜哥儿有样学样地说:“平身吧。”
  齐鹤唳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梦枕,起身来伸手向外一指:“请王妃与世子在山顶检阅军队,自此以后,玄甲军唯世子马首是瞻,若有二心,天诛地灭、人神共戮!”
  晨风中又传来鼓声与号角声,江梦枕领着瑜哥儿俯瞰着山下乌压压地大军,在旭日东升之时,千军万马肃然下拜,山谷中回荡着誓言般庄严而雄壮的齐声呼喝——“万岁万万岁!”


第76章 拱手相赠
  一行人回到军寨, 齐鹤唳请江梦幽与瑜哥儿上坐主位,江梦幽看了弟弟一眼,犹豫道:“我们不过是妇人孺子, 懂什么行军之事?这位置还请齐将军自坐,我们初来乍到,岂可喧宾夺主?”
  “王妃此言差矣,先前南宫先生与诸位谈的是合作结盟, 而我与...江公子,谈的是归顺效命,”齐鹤唳坚持不肯归座, “军中法纪森严、等级分明,必如此才能令行禁止。我带兵这几年悟出一个道理, 治兵如同治家,必先立下规矩, 而后军令才能施行无阻。王妃与世子初来,正是该立威的时候,这样众军士才知道谁是主、谁是仆,在平日里谁不可怠慢、在危机时该拼死护谁,我忝称将军,其实不过是帐下供您驱策的一个先锋罢了, 若玄甲军只是有我、而不知王妃世子才是他们该拼死效忠之人, 那便是大大的不敬了——敬请王妃上座!”
  这话的意思就是玄甲军以后不再姓齐、而是姓江了!南宫凰一路都在猜测齐鹤唳与江梦枕的关系, 此时只觉得无论他们之前有何纠葛, 齐鹤唳都可称得上是色令智昏,他送出去的何止是五万玄甲军、俨然是山河天下!无论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奉世子进京后找个由头自立称帝,摆在齐鹤唳面前的事明明是一条通天大道, 曹操剑履上殿、霍光废立天子,王莽篡汉、赵匡胤黄袍加身,皇家之人虽然血统尊贵,又为之奈何?
  晋王妃几人明面上身份尊贵,实则名实不符,不过是任人摆弄的孤儿寡母,齐鹤唳根本不必将姿态放得这样低,只需把他们裹挟在军中,需要时拿出来做个招摇旗号、无用时养在后军便是。齐鹤唳手握大军,就算强逼着江梦枕做个暖床的禁娈,他为了姐姐和小外甥的性命,也必然会忍耐妥协,何必将身历百战、不知流了多少血才构建起的一支精兵拱手相送?拼死拼活为别人做嫁衣裳,做个忠臣打下江山后,功高震主的大将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谋臣所虑总比旁人深远,南宫凰暗中偷觑江梦枕,史书里没有画像,那些倾国倾城的美人徒留姓名于青史,却无法令后人一窥芳踪,西施倾了吴国、昭君安了汉塞,古来的四大美人并不一定是世间最美的四人,而是因为她们的命运与家国天下捆绑在一起,如此看来,因江梦枕一人改变了天下局势,他亦可称得上是当世第一的美人了。南宫凰浑身一凛,不知不觉他似乎已置身于史书传奇之间,他隐居时治经读史,总将天下兴衰想象成极其宏大的东西,而今看来反倒是隐匿于微末处的人情决定了局势走向,他本在心里为齐鹤唳杜撰了虎狼之将的本纪,却哪想到齐鹤唳一见了江梦枕,一身杀伐之气顿消,沙场上的一匹孤狼成了摇着尾巴博美人一笑的忠狗,把这些年南征北战攒下的家底第一天就败个精光!
  江梦幽推辞不过,到底坐在了军帐上首,南宫凰虽在腹诽,可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们这伙人已然捆绑在一起,玄甲军姓了江更等同于官军,他们直属于未来的皇帝,若是大业能成、进身之路更是通畅,里外只牺牲了齐鹤唳一人的利益而已,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南宫凰又何必去做个坏事的人?
  “王妃,为今之计我军有两条路,”南宫凰上前一步,躬身道:“一是北上会盟诸路义军、共伐蛮人,二是在江南清剿残余的狄兵,第一条路即刻可为世子正了名位,第二条路难免要耽误些时日,不知王妃与世子意下如何?”
  江梦幽微微一愣,她出身贵女、哪能想到还有临阵决策的时候,幸而她家学渊博、通晓文史,虽不知战事,却通达人情世故,因而并不直接回答,只问:”齐将军怎么看呢?“
  “以在下之见,应以清剿狄兵为先,”齐鹤唳谈起军旅之事,一改往昔的阴郁沉默,“两军交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狄人残暴、袭扰我国,天时已在我军这里;我军现在渡江是劳师远击、在原地清剿狄人是守株待兔,这是地利;若我们能剿灭狄人,将犯上作乱的五皇子擒获,到时候再会盟诸路义军,岂不更能收拢人心?”
  江梦枕默默注视着侃侃而谈的齐鹤唳,几乎有些认不出他,齐鹤唳在他的记忆里是郁郁寡言的、总习惯于把所有的事闷在心里,以至于在分别时,江梦枕才知道当年在凝碧池舍身救他的人,是当时还没有他高的齐鹤唳。齐鹤唳比他年幼,行为处事没有人细心调/教,有时也显得幼稚,更不要说因为内心的压抑与缺憾,齐鹤唳屡屡像个孩子似的故意与江梦枕闹事斗气,他们最后分开的起因也在于此。江梦枕在心里一直很是怜惜他,因为齐鹤唳虽然是他的丈夫,有时却更像一个要他心疼的孩子,甚至用哭闹的方式去吸引他的注意。
  江梦枕那时囿于后宅,既没见过齐鹤唳用枪的英姿,也没机会听他对战局发表自己的看法,二人共读兵书时,他偶尔会为齐鹤唳的见解赞叹称奇,却也仅止于此了。朝廷重文轻武,齐家更是鄙夷武人,那时天下尚且安定,即使齐鹤唳有一身本事,也完全看不到建功立业的机会,现在想来,当时的齐鹤唳想必是极为失落无措的吧,就好像是一只被剪了翅膀的雄鹰混在鸡群之中,无人称赞他的雄壮,只会鄙夷他不会下蛋。但就是这样,他还是为了江梦枕放弃了羽林卫的遴选,一如放弃了翱翔展翅,而后在青州营里做个五品校尉,也不算得志,现在又自觉因为军饷的事亏欠了江梦枕,把用血汗换来的五万精兵拱手相赠——其实江梦枕从未觉得齐鹤唳亏欠了他,他深深地爱过这个男人,直到现在也不能全然忘情,军饷的事是他甘愿做的,并不求有什么回报,齐鹤唳现在这样做反而叫他心里难受得很,可为了姐姐和瑜哥儿,江梦枕又不得不答应下来。
  江梦枕静静地望着齐鹤唳棱角分明的侧脸,觉得他这般身披玄甲、运筹帷幄的模样当真是英武不凡,雄鹰一飞冲天,他却成了困住齐鹤唳的罗网,江梦枕觉得掌心里握着的兵符烫手极了,他仿佛在齐鹤唳的脖子上拴上了嚼子缰绳,逼着他做牛做马地去搏杀卖命。
  “梦枕怎么看呢?”
  江梦幽侧头看他,江梦枕见齐鹤唳也瞧过来,忙垂眸道:“...我不知道。”
  “江公子何必太谦?”齐鹤唳望着他说:“你是熟读兵书的,我最清楚不过了。”
  江梦枕与齐鹤唳对视片刻,终于开口道:“齐将军方才所言,我深以为然,只多了一点考量,从人情上说,江陵是我们的家乡,若放任狄人马踏江南,而我们只顾着去京城争权夺利,今后有何面目再见家乡父老?从策略上说,也会失去江南的民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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