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辰时,新娘的花轿距离温家的大门还有一道巷口。
太子:搞事情搞事情
温姝:(五十米大刀)
众攻:搞事情搞事情(鼓掌)
陛下:(坐山观虎斗中)
林司谏:我的下属不懂我的心(苦涩)
桑柔:哦,原来我是白月光
第五十五章
谁都没有想到太子爷会亲自来。
太子爷着一身玄色长袍,袍摆绣着雪白的扶桑花,漆黑的眼瞳沉沉盯着一身大红衣裳的温姝。
这身红色刺的祁睿眼睛生疼。
近侍章北捧着东宫的贺礼站的笔直。
跟着来的还有祁康。
翠微替温姝收了礼。
祁睿靠近温姝,温姝后退一步,却被祁睿揽住了腰。
温姝脸色微变,生怕四周的众人看到太子爷逾距的举动。
祁睿如同将调戏过良家妇女的浪荡子,唇上带着笑收回了手。
祁康在祁睿面前不敢放肆地盯着温姝,只看着一角红色的外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而只有温姝自己知道,他二人方才近到呼吸相闻的时候祁睿说了什么。
“孤这份贺礼,温佐官不要忘了给新娘子瞧瞧。”
温姝手脚冰凉,终于知道祁睿不会善罢甘休。
他以为有了陛下赐婚的旨意便没有人再敢轻举妄动,没有想到祁睿有这样大的胆子。
或许对付他根本不需要胆子。
温姝声音嘶哑的像破铜,“太子爷与世子请就坐。”
祁睿神情阴翳地看着温姝。
反而是祁康朝温姝笑笑,温姝神魂不属并未给他回应。
祁康暗生恼色,遂也跟着离开没有回头。
祁康追上去问祁睿,“七哥,你这贺礼装的是什么?”
祁睿脚步一顿,打了个迷。
“好东西。”
能让温姝夜不安枕的好东西。
祁睿一心想让温姝臣服,却从未对温姝怀柔过。
有日东升,天光明媚,婚宴的人声渐渐鼎沸了。
而新郎依旧立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温姝甚至不知道祁睿什么时候离开。
直到翠微用发颤的声音提醒道,“公子,太子爷已入宴中主座了。”
温姝盯着翠微捧在怀中的贡匣,仿佛匣中就要扑出来生着利齿的野兽。
温姝声音冷漠道,“翠微,打开。”
翠微犹豫道,“公子,要不等到……”
她话音未落便被温姝打断,“翠微!打开!”
这还是温姝第一次对翠微用命令的语气。
谁知道这匣子中放的是什么东西?
女子纤细的手指咔嚓一声拧开了匣子的开关,却惊呼一声,匣子重重砸在青砖。
温姝目光发直瞧着一地狼藉,眼中翻涌血气。
落在地上的是一幅又一幅图画。
春宫图的主角是温姝。
温姝半蹲下了身子,他的眼瞳是冷的,他的手指是僵的。
他执拗地一张一张将画中的自己撕成碎片。
怎么这么多?
怎么撕不完?
他要杀了他。
他要杀了这个不知羞耻的温姝。
温姝知道自己生病了。
桑柔是他的药。
他的药还没有来,人人在扒他的伤口,剜他的心脏,想要将他打成阴沟四蹿的老鼠。
翠微扑上来抱住温姝,声音带着哭腔,“公子!”
温姝恍若未闻,耳边只剩下画纸一张张碎裂的声音。
温姝在翠微痛楚的眼神中抬起头,“火呢?”
翠微在角落寻来一盏还不曾熄灭的夜灯。
灯龛被掀开,温姝将手中跳跃的蜡烛扔进碎裂的画纸中央。
画中的温姝被狰狞的火舌卷起赤裸的肉体,发出刺耳的烧焦声。
最后沦为灰烬,死无葬身之地。
消失了。
他见不得光的一切消失了。
温姝手心沁着薄薄的汗珠,不住地颤抖,整个人如虚脱一般软在青砖上。
而此时喜乐声渐渐近了。
迎亲的队伍载着新娘的花轿上了温家新宅的门。
新娘绣着牡丹的鞋尖将跨过火盆。
第五十六章
易欢与陈司礼没有去。
但他们都知道太子和祁康去了。
易欢在船舫上揽着美貌的花魁,听着靡荡的小曲。
陈司礼喝的酩酊大醉。
易欢最瞧不起陈司礼的模样,他心中有自己的盘算。
太子和祁康去了,这温姝的婚事到底能不能成就是个未知数了。
出身京城名门的易二公子手指扣着酒杯,将花魁推搡到一侧,眼神中有几分厌烦,“真是无趣。”
易欢漂亮的眼珠子落在温宅的方向,神情晦暗不明。
花魁用求救的目光落在陈司礼身上,凡是混迹欢场的人都知道易二公子漂亮的皮囊底下包裹着一条毒蛇。
陈家的小公子虽然性子恶劣,惯常胡来,却头脑简单是个好哄骗的,而这一次她显然打错了算盘。
陈司礼一脚踹开了她,瞪着血红的眼睛让她滚。
易欢淡淡道,“你在这里喝酒有什么用,人家还不照样拜堂?”
陈司礼暴躁地砸了手中的酒盏,“易欢!”
易欢冷笑,“你猜那位去做什么了?”
陈司礼盯着地上飞溅的碎瓷,“总不能是去抢亲。”
圣上赐婚,祁睿疯了才会这么做。
陈司礼一想到自己讨好温姝的猎物被讨成了婚事,心中便又怄又气,恨不能将温姝亲手抓回来折磨,然而有陛下的赐婚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温姝何止是求了一道赐婚,他是给自己求了一道护身符。
易欢摇头,“当然不是抢亲。”
花魁他们口中听到只言片语,心中猜测或许是心上人成了亲,这才发泄在她身上。而又是怎么样的女子能同时得这两位阎王的青睐?
也不知是福是祸。
无论如何总好过她们这样风尘卖笑,由人践踏。
花魁听到易欢道,“叫两个小倌上来吧。”
花魁怯生生地退下。
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向来喜欢在游舫上做乐。
而只有花魁知道,因为游舫在湖心,正好处理尸体。
温姝牵起了新娘手中的红绸。
新娘旁边是她的兄长,她的兄长手中捧着两尊牌位。
翠微从桑英的手中接过牌位供于高堂。
高堂上燃着两柱香。
桑老爷带着他的夫人风尘仆仆专程往京城而来。
这是一场喜宴,除了新娘一家没有人面上带着喜色。
太子爷一来,满座的人面上都惊疑不定。
或许是东宫起了收揽登闻鼓院的心思?
又或许是陛下那边欲提拔温姝,太子爷这才屈尊前来。
诸多官员猜测着窥视着,却无人知道不堪入目的真相。
推杯换盏之间喜宴已经过半,祁康替祁睿挡了好些的酒扶着墙壁吐的一塌糊涂。
官员们拉着他的衣袖打听着德亲王的喜好,恭迎奉承的话张口就来,祁康酒气翻涌,面颊潮红一片。
他是德亲王世子,身份贵重,向来只有旁人阿谀奉承的份,只有温姝从来不给他好脸色。
祁康来这里本意是想盯着祁睿免的犯下大错,却被温姝的冷脸气到,将自己喝的大醉险些忘记初衷。
待回过神的时候祁睿早已离席不见,留着近侍章北板着一张脸应付众多官员。
祁康揪着章北的衣领激怒道,“七哥呢?”章北仍旧木一张脸道,“奴才怎么会知道殿下的行踪?”
祁康气急,环顾四周却只能看到满目鲜亮的红。
第五十七章
一对新人在刺耳的喜乐声中对着牌位叩拜。
两尊牌位旁挂着大红的灯笼。
天色渐暗,灯笼中的烛火亮了起来。
新娘被搀扶着入了后堂的新房,新房中布着莲子和酒。
桑柔脸是红的,心脏是热的,紧张地抓了一把莲子攥进手心。
桑柔是桑家的姑娘,从来没有吃过苦头。
第一次见到温姝是在马术赛上,温姝的马被温家人下了药,马匹受惊冲撞了桑柔,桑柔被温姝揽入怀中,那是她第一次靠近几个哥哥以外的异性,鼻尖尚能嗅到青草的香。
后来温姝带着一身的伤痕来桑家道歉,桑柔怜悯于温姝的身世与他走的近了些,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情窦初开,隔着一层还未捅开的窗纸被似有若无的暧昧甜蜜地折磨。温家出了事,温姝走了,桑柔没有见到那呆子最后一面。
她没什么主见,自幼胆怯怕生,唯一自己做主的就是拒了东宫的人,在桑家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温姝。
温姝到底兑现了承诺。
桑柔听到有人吱呀一声推开了贴着大红喜字的门。
她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桑柔掀开了红盖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容颜。
来人穿的矜贵,玄黑的袍摆上绣着洁白的扶桑花,点漆似的双目含着兴味上下打量,最终落到少女鼓起来的胸脯道,“不过如此。”
软弱可欺,不值一提。
来人扫落了桌案上的莲子和酒,修长的手指抬起桑柔的面颊道,“你知道我是谁?”
桑柔惶恐地退缩,她不知道这贵公子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进来。
祁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像是在与桑柔闲话家常。
“东宫的人在你府中提亲,为何要拒绝?”
桑柔汗津津地跪了下来,她知道眼前的贵公子是什么人了。
尽管抖的像筛糠,少女还是咬住牙关道,”见过太子爷,民女......已经心有所属.......还望太子爷高抬贵手......“
祁睿看着这小门小户出身的少女在他脚下匍匐,饶有兴致地道,”你知道温姝在京城是怎么个名声?“
桑柔不敢说话。
祁睿笑了,”他被他的亲爹送进了长公主府中做了面首,他是长公主的人,你就为了这么个人拒绝我?“
桑柔嘶哑道,”你胡说。“
祁睿用红色的绸带将桑柔的腕子绑了起来。
红色的绸带在方才另一头还牵着温姝,桑柔心中忽然生了种竭嘶底里的冒犯感,她开始挣扎,却被祁睿如法炮制勒住了口舌。
祁睿整理了她散乱的发,在她耳边喃喃道,”乖孩子,一会好好看着,可不要闭上眼睛。“
床侧有一道屏风,屏风上画着青色的竹子。
没有人能看出来屏风后扔了一个人。
祁睿一杯一杯地品着新娘的喜酒,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面无表情。
祁睿生来就是太子。
他头上却有一个正值盛年且英明神武的皇帝。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祁睿为保储君之位伪作纨绔终日与易欢陈司礼之流厮混,即便身在风月场上心中却清明无比。朝廷各方势力尔虞我诈,稍一不慎便是万丈深渊,他若是倒了,连着倒下的便不止一个易家。
温姝却与旁人不同。
往常是逢场作戏,与温姝从一开始便是祁睿骨子里的劣根性在作怪。
想要皇位,抢过来就是自己的。
人也是一样。
第五十八章
温姝有些醉了。
他陪着桑家二老敬酒,又被桑英揽着肩膀灌,桑英大着嗓门说如果你待桑柔不好我定不让你好过,温姝点头应是安抚他。
曾经年幼的相处温姝知道桑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待安顿好了桑家二老,温姝又与失意的林奉儒多喝了几杯。
尽管他不知道林奉儒为何失意。
林奉儒是正人君子,又是温姝的顶头上司,喝醉的时候给温姝透了口风。
也许过一段日子林奉儒就要高升刑部,这一次顾家的案子得以解决便是陛下给林奉儒的一次机会,林奉儒身后有林太傅,登闻鼓院不会久呆。
温姝祝他高升的时候林奉儒苦笑一声,闷头痛饮,似有未尽之言。
温姝推开了新房的门,以为能看到大红衣裳的桑柔。
他在梦中见过好几回,一朝近乡情怯,推门的手都有些抖。
”桑......”
温姝把最后一个字嚼碎了吞咽进喉咙。
他没有看到桑柔,他看到了端着酒杯的祁睿,漆黑的眼睛和漆黑的发,玄色的衣袍上雪白的花就要破土而出。
温姝猛地扑了上去揪着祁睿的领子,“桑柔呢?”
祁睿神情冰冷地盯着温姝捏着他领子的手,“你是个什么东西?”
温姝再问,”桑柔呢?“
回答他的是祁睿沉沉的笑声。祁睿用只有温姝能听到的声音道,“想知道桑柔在哪里,要听话。“
温姝闭了闭眼睛,”你要怎么样?“
祁睿回头看了眼屏风上画着的青竹,轻轻道,“你身为长公主的面首入朝为官已经犯了大忌,又与顾绪不清不楚惹出人命,竟然还有胆子向陛下求一纸婚书?”
温姝目龇欲裂。
“祁睿!”
祁睿叹息着摇头,”你哪里能配的上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
”你闭嘴!“
祁睿闭嘴了。
他就像是吸食温姝的痛苦为生的怪物,一步步靠近温姝。
温姝身上带着酒气,双目血红,青筋暴起。
屋子里的喜烛还在燃烧,温姝一动不动的像具尸体。
他从小在父亲鞭打兄长欺凌的时候学会了忍痛,于是真正痛的时候便不知道怎么发出声音。他们喜欢这具皮囊,却不喜欢这具皮囊里头藏着一身不屈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