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拉着裴慎,似乎是要出府去玩。
两人有说有笑,裴慎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倒是和江无阴府上人玩熟了,江无阴有时在府里四处逛,还经常听侍从说,裴公子今日又给他用了什么膏药,治好了肩疼。
裴慎倒是和府里人关系好。
江无阴收回目光,瞥见桌上放着的铜镜,里面刚好倒映出他的脸。
他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忽然想起裴慎昨天睡梦中说的话。
他想了想,试着扯出个笑。
好像笑得不是那么好看。
江无阴一掌将铜镜按倒:……
……
裴慎和阿香在外玩够了,回来已经是下午。
自搬来京城北端已有些时日,裴慎跟着阿香一出去,不仅熟悉了这里,北端好吃的好玩的他都尝了个遍。
只不过放松之余,他还得上班。
和阿香告别后,裴慎便往厨房去制作新药,最近天气愈发凉,江无阴若想要腿好的快,还要注意保暖。
于是他兴致高昂地制作了给腿保暖的膏贴,既可保暖,还对腿活动有帮助。
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声音很小,但裴慎耳尖,很快便捕捉到了。
裴慎循声看去,看见院子草坪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力地拉扯一个东西。
用黑漆漆的外布包裹着,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条蛇。
这是条小蛇,但是却能拖动巨大的东西,他似乎没注意到裴慎的靠近,还在奋力拉扯。
裴慎不怕蛇,更何况这蛇看起来不太聪明,索性蹲下盯着它。
小蛇很快注意到裴慎,叼着东西极快地钻进了一个黑洞。
裴慎低头一看,那个黑洞隐蔽,若不是小蛇当着他的面钻,他根本不知道这有个洞。
联想今天阿香说的话,裴慎算是明白了,这京城北段居然有蛇?
这事不能耽误,恰好膏贴也做好了,裴慎拿着去寻江无阴,想着顺便告诉他府里有蛇的事。
江无阴正在看书。
裴慎放下膏贴:“江初的事你知道么?”
江无阴:“知道。”
裴慎续道:“我方才在府里看见蛇了,这京城北段蛇可真多。”
江无阴没说话,只放下书。
裴慎觉他不感兴趣,便没再问。认真地跟江无阴讲解膏贴,然后示范怎么使用。
“啪”的一下,贴在江无阴腿上。
江无阴眉心一跳:……
给江无阴贴了一个,裴慎便让江无阴自个贴,而他自己就坐在桌前拿着茶勺玩。
一个不小心,茶勺飞出去,水溅了裴慎一身。
江无阴:“柜里有帕子。”
裴慎应声开柜,他手速度快,江无阴看他一眼,忙道:“不是那个柜……”
裴慎愣住了。
柜子里,放着一个黑漆漆用外布包着的东西:……
这不是那条蛇叼的么!
敢情那蛇有主人,主人还是江无阴。联想到今天阿香所说,裴慎恍然大悟,冬天蛇极少出没,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出现了蛇,不会是江无阴让那蛇去咬江初的吧?
江无阴还真是……眦睚必报。
裴慎差点忘了,江无阴本就如此。江锦轩踩了他手指,他转头就将人手指直接割下来。
两人相对无言。
裴慎向来有话直说:“原来那蛇……是你养的,江初也是你让它去咬的?”
江无阴语气冷下来:“他先犯我,我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有何不可。”
他望着窗外摇摇欲坠的树叶,眼底却仿佛有暗流涌动。
裴慎沉默一瞬,结合了之前自己看的那本书中的所有,得出一个结论——那本书应当是在走一条路线——温暖恶人,感化恶人。
目前看来,这恶人是有点走火入魔。
于是裴慎开导他:“这事我不会告诉别人,有人欺我们,我们还回去没错。江初的确有错,但是我们可以用别的方法。”
江无阴却问:“你不怕蛇?”
裴慎认真回:“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江无阴微怔。
而后又道:“养蛇的人,不可怕么。”
世人都说蛇可怕,江无阴却和蛇打交道,这样的人的确深不可测。
裴慎思考,然后诚恳地说出了电视剧深情台词:“也许可怕,但至少你不可怕,你和他们不一样。”
或许是这“不一样”三个字触动了江无阴,他沉默看着裴慎,忽然笑了。
裴慎也以笑容回他:……
江无阴看着眼前人,那人一身青衣倚在门边,今日没有阳光,但他的笑,似乎是这个冬天以来最温暖的光。
你不可怕,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是在说他特别?
然而裴慎内心:他笑了,他笑了,老爹,我要回家!
……
从江无阴房里出来,裴慎还有些魂不守舍。
方才那番话说出来极其油腻,裴慎回到房里,便开始一个劲地洗漱。
呸呸呸,什么肉麻台词!
这肉麻台词,居然对江无阴还真的有用!
裴慎又对着一棵树虔诚祈祷,默念“我心有愧”半刻,才心满意足地回屋。
只不过他前脚刚进屋,后脚几个侍女突然端着盘子步入。
侍女对着他微微欠身,将盘子放下:“裴公子,这是清蒸鱼,爆炒虾,红烧猪蹄……”
裴慎看着这几道菜:“这……给我的?”
“这是王爷吩咐的。”侍女回道。
裴慎:“替我谢过王爷。”待侍女走后,他坐在桌前端详起这些菜来,不会吧,江无阴还真是……吃这套啊。
于是裴慎试探地坐在爆炒虾面前,仔细打量,这看上去……真的很好吃。
色香俱全。
裴慎看了半天,还是抵不住诱惑,试探地伸出手,夹了只虾放在面前剥着。
剥好后,裴慎闻着味香,咬了一口。
肉嫩。
吃了一次,便有第二次,裴慎抛开顾虑,低头认真剥起虾来。
屋外不远处,江无阴在桃花树下,将一切尽收眼底。
看着裴慎认真吃虾,不知为何,江无阴总觉得眼前吃虾的不是个人,而是个圆滚滚的绿色小瓶子。
于是脑里浮现出奇怪的一幕——一个小瓶子,低头认认真真地啃虾。
江无阴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
饱餐一顿后,裴慎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
吃饱喝足,接下来就是睡觉。
只不过他刚准备合眼,外面就吵起来了,仔细一听,似乎还有人在叫他:“阿慎!阿慎!”
裴慎坐起,阿香正站在他面前:“阿慎,出事了。”
裴慎:“怎么了?”
阿香:“听说陈小姐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现在陈家人都快要闹到陛下面前去了!”
裴慎若有所思,并不言语。
阿香以为他是被吓住了,忙安慰他:“阿慎,别着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应该不会有错。
裴慎坚信自己的判断,他不慌不忙地道:“去陈府看看。”
一路上裴慎都若有所思,阿香见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也不好打扰。
二人很快便到了陈府,谁知陈府门口的侍卫都看他们不顺眼,抬手拔剑拦住了他们:“不好意思,裴公子,这里不欢迎你们。”
阿香道:“这其中定有误会,你让我们进去跟你们家老爷解释解释。”
侍卫不回答,小蝶从府门口走过,看了裴慎眼后便掩面抽泣而去。
裴慎问道:“你家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侍卫冷哼:“‘裴名医’,托你的福,我家小姐平日里用饭时还会醒,现在可是叫也叫不醒了!”
裴慎没有被激怒,反而陷入沉思。
侍卫看两人不顺眼,连忙驱赶:“赶紧走吧,我们陈府不欢迎你!”
裴慎同阿香回去的路上,一些百姓也对他们指指点点:“看...那就是陛下御赐的名医?”
“不是说裴名医很厉害吗,这怎么才一天就出了岔子...”
陛下前阵子御赐了裴慎令牌,人人都说裴慎是个还未弱冠的小子,如此年纪,还是个平民,就已得了圣上的御赐令牌,前途不可限量。
“那就是裴名医啊,你说,大家都盼着裴名医把陈小姐的病治好呢,现在倒好,陈小姐的病竟然更严重了……”
“陈小姐本来就是被妖怪缠上了,他还去插一脚,别说医术不高明,脑子也不聪明……”
“这凝王的腿还没着落,就闹这出,看来陛下这次……”
阿香听着这些话很不是滋味,忙拉着裴慎从小路走,裴慎任她拉着,似乎听不见这些话语。
等到终于没人了,阿香才着急道:“阿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着急。”裴慎并不慌张,对着阿香笑了笑。
阿香快要急哭了:“这怎么能不着急……”
“阿香,劳烦你帮我找一本书。”从刚才开始,裴慎便有条不紊的,脸上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神色,他凑近阿香悄声说了什么,又道,“还有,如果有关于大陆几国这百年的历史书,也给我找几本。”
阿香见裴慎不急,也顾不上再次追问什么,便转身去找书。
在阿香给裴慎找书的间隙,裴慎想了许多,如今他也没办法进陈府,陈家人现在肯定恨透了他。
但裴慎一点也不急,反而坐在椅子上认真思考,整理好思绪后,阿香已经来给裴慎找来了裴慎要的那几本书,随后裴慎将书抱进屋里,便关了门。
裴慎相信自己不会错,他的药方虽然是第一次用,但是却从未出现差错,之所以会出问题,大概是因为...时间问题。
静观其变,马上就能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并不慌张,给自己倒了盏茶,将阿香给的那几本书一一看过,根据推断,也并没差错。
越是情况紧急,他就要越冷静,慌张的话只会集中不了精力解决事情。
于是,他便翻开那本关于这片大陆各国历史的书,饶有兴趣地读了起来。
……
江无阴在房内低头执笔写信,听见下人告诉他今天的事时,放下了手中笔。
放笔动作很轻,他似乎很平静,可细看便能看见他眼底蒙上层阴霾:“裴慎现在在哪?”
“回王爷,裴公子从回来后就一直关在房里。”下人回。
江无阴垂眸看了会儿,便去找裴慎,本以为此时裴慎一定很低谷,没想到他刚出门,便见裴慎在院里修花枝。
裴慎:“江无阴,干嘛这样看着我?”
“……。”
江无阴:是我想多了。
……
时至晌午,京城的消息消停了下来。
下午,消息又被人掘出来般,满城乱飞。
有人说陈小姐的病没得治了,太傅家连请了几个大夫看了都说没得救,如今更为严重,陈小姐如今昏迷不醒,怕是没几日了。
原本陈小姐的病也没有那么严重,这下服了“裴名医”的药,情况居然开始恶化。
众人谴责裴名医时,还要扯上些妖邪传闻,前几日才平息的传闻又再次被掀起,闹地京城人心惶惶。
陈府。
陈府比以往更少了生机,刚入门便能听见低低的抽泣声。
奢华的陈府死气沉沉,侍女小蝶跪在厅前,陈夫人坐在殿前泣不成声:“都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带回了那个什么裴慎,婉儿怎会如此严重!”
小蝶同样也泣不成声:“夫人,我错了,不该轻易相信那个什么名医……”
陈太傅在大厅前走来走去,他长叹一声,只道:“你怪她又有什么用?事已至此,我们现在应该看看如何救治婉儿才对!”
陈夫人叹气:“婉儿现在连醒也醒不过来,如何救?你说……”
几人没再说话,妇人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陈太傅在旁叹气。
而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之时,院里忽然躁动起来。
“夫人,老爷!小姐……醒……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江51拿着膏贴左看右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裴:你不懂欣赏。
第31章 江大美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脸皮薄。
陈府内惊呼落定, 又有丫鬟喊道:“小姐又昏了!”
妇人略微惊喜,但心下还是有顾虑,叫大夫过来看, 大夫回:“夫人,小姐竟有好转的迹象。”
“夫人之前用的是什么药?”
妇人支支吾吾未回应, 大夫似瞧出了端倪,只道:“只不过小姐现在还很虚弱,只有之前开药方的那位大夫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了。”
“真的?”妇人惊喜,只将注意力放在陈小姐醒了这件事上, “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敢欺瞒。”大夫认真回道。
陈夫人忽然想起, 之前裴慎曾说过,若有效果,得再找他拿新的药方子才行。
当时陈夫人伤心至极, 对裴慎的药方本就未抱多大希望, 自然裴慎说的话也未听进去。
如今她倒是明白了,这小子聪明得很。
话落,那位大夫应声离开, 陈太傅低头沉思, 半晌过来拉妇人出去。
两人来到院中,陈太傅低声道:“婉儿现在突然好转, 看来那姓裴的小子药方的确有用。”
妇人撇撇嘴:“兴许吧……”
妇人又道:“那个裴慎说了, 若有效果,还得再去他那里拿新的药方。”
“这个裴慎....有意思。”陈太傅想了会儿, 又问她,“你老实告诉我, 今天京城的那些事, 是不是你在背后煽风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