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怒火,他的自尊心也有种被践踏的感觉。
因为他虽是对雪伊人没什么情分,但雪伊人对他的心,他是知道的,被人爱慕的感觉令他愉悦。
雪伊人背着他做这等丧尽脸面的事,对他自身也是个打击!
雪伊人的辩解十分有道理,君元宸也在想,她凭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
石头见他开始迟疑,又开始煽风点火。
“我也想不明白,这贼婆娘放着气宇轩昂潇洒倜傥的王爷主子不要,偏偏找那么个猥琐男人,那么丑也下得去嘴……”
“闭嘴!”
雪伊人呵斥他。
以前不去想的事情,开始历历在目。
君元宸将那时候一连串的事情,串联在了一起。
他转向雪伊人,神情冷漠道:“因为……你急着要一个孩子,对不对?”
“什么?!”
雪伊人无法做出任何表情,连眼球都僵硬不动了。
“殿下,你在说什么?我……我要什么孩子?”
石头高声道:“王爷主子英明!”
君元宸这时最忌讳被人听到这等丑事,石头这么大声,被他冷眼一扫,立即闭上了嘴。
君元宸深深呼吸,一口气道:“那夜我醉了酒,和我云雨的不是你,是景尘,你让我误以为是你,不久你就告诉我你有了身孕,时间一长,你怕假孕瞒不住,所以你想了这么个借子的法子,再后来……你怀了那个野种,但生产时间对不上,你怕我起疑心,你一不做二不休,顺便嫁祸给了白景尘,再让我怜惜你……是,还是不是?!”
说到后面,君元宸已经疾声厉色,再也压抑不住情绪了。
“我……我不是,殿下,你听我解释,我没有做这些事……”
君元宸步步逼近,雪伊人吓得往后缩,一脚踩空摔倒。
“你欺上瞒下,做出这等恶心的事来,秽乱皇族血脉,雪伊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恶毒至极!”
君元宸挥手而下,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雪伊人的脸上。
雪伊人惊叫一声,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雪伊人养尊处优,肤色均匀娇嫩,直接被打得嘴角开裂,再扭过头来时,脸上红肿一片。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殿下,你不能因为您的疑心,把所有罪名安在我身上啊!”
君元宸几乎要杀人了。
只是赏了雪伊人一耳光,已经是他仁慈。
大殿之后鸦雀无声了一阵,石头不敢言语了,但这个关口不能退缩,他眼下一狠,必须咬死她!
“王爷主子,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这贼婆娘前前后后找了白景尘许多次,一时是怀了孕要养胎,一时说胎保不住要一副堕.胎的方子,后来忽然闯进来一群人,他们说白景尘加害小世子,从他的住处还搜出了那个方子,王爷主子想想可有此事?”
被他这么一说,君元宸便知道自己猜测得千真万确了。
“你还有什么可辩驳?嗯?”
“不,我没有做!”
雪伊人从没料到自己的事情败露得这么彻底,她已然无法博取瑞王爷的信任,便只能去挑石头的错。
“你挑拨离间,编排这些事陷害我……这个罪名我不认!你口口声声说我和别人私通,可整个瑞王府难道只有你长了眼睛吗?为何其他人都看不见,就你看得到?殿下大可找府里所有人来问,云眉,云眉是我的贴身侍女,她可以作证!”
石头呵了一声:“你的贴身侍女也能做证人?笑话。何况,你做那不要脸的事,怎么会让旁人看到?我都是误打误撞才撞见的。”
“你……”
雪伊人这时候想起雪成岭了,他在的话,定然是向着她说话的,死也不会承认,可雪成岭已经死了。
“你去找谁都好,找你口中的‘奸夫’都行!”雪伊人反正一口咬定不承认了。
“切,那奸夫已经被你哥哥在花苑里杀了,尸体都不剩下。”
雪伊人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个小贼……连这个都看到了!
她大声嚷叫起来:“我没有做这种事,更没有陷害白景尘!殿下,您宁可相信一个盗窃的小贼,也不愿相信您的枕边人吗?”
雪伊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可是她无从狡辩。
“本王知道你心怀鬼胎,但皇宫,大院,处处都是身不由己,本王也见得多,所以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倒让你胆子越来越大!”
雪伊人扑过去,抓住石头歇斯底里叫起来。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构陷我!是……是白景尘!还是他!”
雪伊人的手指向了南卿。
第98章 无可救药
君元宸才回头记起,南卿公子也在。
他家的丑事,害他在南卿面前丢尽了脸面。
雪伊人还在不住指控他:“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我说这小贼怎么在青莲馆出现,你们就是一伙的!”
白景尘面对她的指控,云淡风轻。
他主动提道:“元宸,如果不太方便,我先去书房避一避吧。”
“不必了。”
君元宸表情不自然,可见他十分难堪。
不过他没让南卿走,让他避开反倒自己更心虚似的。
“你等我片刻。”
君元宸先离开了一会儿。
大殿无人说话,只有雪伊人的视线,死死地在白景尘和石头之间流转。
她还在想着如何辩解脱身,思考着这两个人是如何知道内情,又联合起来陷害她的。
君元宸很快去而又返,手里拿着一张纸,扔给了雪伊人。
雪伊人看了一眼,便惨叫一声,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啊耶?”石头不知所措。
白景尘远远地瞧着,毫无反应。
他一眼便能分辨出,真正晕厥的人和作假之间的区别。
君元宸显然不信。
“你装晕也好,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好都没用,即便你吊死在本王面前,本王也不会再容忍你一分一秒!现在带上你的家仆,从瑞王府滚出去。”
“殿下!”
雪伊人立即爬起来,惨叫一声。
她已然是泪流满面。
“殿下真的……真的如此绝情?”
君元宸眸子冷绝,此事已经难以回转。
他心高气傲,如何能容忍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
雪伊人以泪洗面:“我那时候年纪小,匆匆见过殿下一面,便一见倾心,从此心里再无第二个男子。为了嫁给您,我成了所有达官贵人之中的笑话,跟我父亲甚至断绝往来!现在,殿下信了一个外贼的话,我一片痴心,换来的是殿下的一纸休书?我成了瑞王府的弃妇,定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我不如一死了之……”
“你不如滚回雪家再死,免得脏了瑞王府的门槛。”
君元宸冷酷的语气更令雪伊人绝望,她哭得撕心裂肺,闻者动容。
君元宸和她再无言语。
这件事情比一柄剑刺伤他更严重,使他蒙羞。
不过雪伊人所说不假,她若是这么被休掉,连夜被赶回雪家,明日恐怕整个京城都会传遍他的逸事。
连他都会成为整个景国的笑谈!
君元宸不由得犹豫了。
石头见他有松动之意,坐不住了。
“哼,白景尘当初就是被她这副样子骗得团团转,他全然都信你,任你诓骗摆布!”石头跪在君元宸面前说道,“王爷主子,有些事我不敢提的,但如今我死活不敢瞒着您了……这贼婆娘可不止做了这件坏事!”
只听见石头掰着指头开始数了。
“这婆娘骗了白景尘的信任之后,怂恿他化那劳什子的妆,殿下越发厌恶白景尘。她继续挑拨离间,除夕那天,她藏了一只野雉在院子里,血腥味引来白景尘的太岁,导致太岁发狂,后来您下令把乱棍打死,我亲眼看见她身边的云眉在花苑里埋那只死鸡,我以为是什么宝贝,挖出来一看,便明白了……”
君元宸听到此处,脸色已经不对劲了,不是盛怒,而是满满的哀伤。
“你为何,不早说……”
“我……我怕。”石头弱弱地说道,“我暗示了白景尘啊,我把野鸡拿回去煮,但是他笨……哦对了,您把白景尘关在地牢里,这贼婆娘让他哥去灭口,他哥心怀鬼胎,把白景尘放了的……”
“好了,够了!”
君元宸闭上眼睛,不忍再听。
石头以为他不信,唯唯诺诺说道:“我在白景尘身边很久,府里的人对我最不防备,我才知道这些秘辛……”
君元宸不是不信。
而是越听,他的心越痛。
他无法再听下去。
因为他意识到,这表面是雪伊人作祟,其实归根结底,是他所为!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我?景尘……”
“您当时他说什么都不肯信他的……”石头咕哝了一句。
君元宸呆滞了一下。
“是……他当时,已经不信我了……”
白景尘刚到瑞王府时,把他当作天神一般,那么信他。
可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让他不再相信的?
是他化妆讨好自己,自己却把他摁进水缸差点淹死之时?
是雪成岭心怀不轨,他求救自己却视若无睹之时?
是他下令棍棒打死太岁,还要拨皮抽筋时?
还有更多的……
是自己一步步逼得白景尘疯狂掉。
一步步逼他走入绝境。
他那么赤诚单纯,被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君元宸脑子里像是被飓风席卷,一片狼藉。
无数画面接踵而至,撞击着君元宸的心,他一个趔趄,扶住了大殿之中雕龙纹的柱子。
“……是我,亲手把他杀掉的。”
坐在椅子上的白景尘,半个身子已经麻木里。
他在黑暗中,没人注意到他擦去一颗眼泪。
石头这些话,是替他说的。
说出他心里的不甘,疼痛和绝望。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坐在地上的雪伊人,忽然痴傻般地笑了起来。
君元宸恨意乍起,抽出一柄利剑,寒光一闪,就要结果了这个疯女人。
但是剑停在了雪伊人的脖子前。
雪伊人已经绝望,再无惧生死。
“杀啊,杀了我啊,呵呵呵……”雪伊人笑得癫狂,“君元宸,你就是个负心薄情之人,你的血都是冷的,来吧,杀了世上所有爱你的人,景尘他爱你,你看不见,我对你一片真心,你一样瞎了狗眼!”
“你如何还配提爱字?你贪慕虚荣,嫁入王府存的是什么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君元宸握紧了剑柄。
雪伊人笑得嘲讽:“那你配么?君元宸?我要嫁给你时,你还尚未坐上摄政王之位!我难道不是一片痴心?……你把所有人当成工具,我不过是你维系雪家的绳索,景尘只是你夺取‘不渝’的棋子。我……我难道天生就是个毒妇?我生在将门世家,一样是天之骄子,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我连杀鸡都不敢看的,现在满手是血!可我有什么办法?你娶了我,又将我置之不理,我是人啊!不是个花瓶器物!我处处围着你转,你呢?今天是白景尘,明天是南卿公子!你知道我来瑞王府,每一个夜里都是怎么过的吗?景尘初来乍到,我可怜他身世,唯一对他好的就是我!要说亏欠,是你君元宸亏欠他最多!”
雪伊人说到最后歇斯底里,几近疯魔。
“无可救药。”
君元宸把剑扔掉。
他不知道说的是雪伊人,还是自己。
第99章 那个人……是白景尘
“难道事事都是别人逼迫你的?有人逼你嫁给我?还是有人强迫你戕害白景尘?你恶事做尽,用一句逼不得已就想洗得清清白白?”
君元宸怒斥她。
雪伊人狰狞着脸,笑得极尽疯狂。
“这话景尘可以骂我,世人都可以指责我,偏偏你君元宸没有这个资格!”
雪伊人指着君元宸,她的指甲不知何时抓破了,断裂处流出血和指甲上的殷红的凤仙花汁一个颜色。
“利用别人,工于心计,你恐怕比我更熟稔吧?白景尘被你害得自绝身亡,我都是给您学的!现在你倒有资格审判我了?景尘死前你怎么不对他说?”
君元宸感到无力反驳。
因为雪伊人说的,字字戳中了他的心事。
他本就惭愧难当,不敢面对,所以一直麻痹期盼自己没有错,雪伊人却非要把他对白景尘的错全部揭开来,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
“我不会杀你。”君元宸看了一眼远处夜空的烟花,“等过了初一,你自己回雪府。”
这是他留给雪伊人,也是留给自己最后一点体面。
雪伊人望着君元宸的背影,目眦尽裂。
“君元宸……君元宸!”雪伊人嘶叫着,“你别走!”
她一想到自己要受休妻如此大的耻辱,既无前路可走,又无后路可退,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她心一狠,捡起了地上的宝剑。
“好,你不让我活……那我就不活了!”
君元宸以为她要自尽,回过头来却见雪伊人一把扯下自己的斗篷,再用利刃往自己领口上一割。
衣裳破烂,顿时就脱落下来,雪伊人整个肩膀都露在外面,若非亵衣遮挡,她整个上身都要暴露无遗。
“你做什么?你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