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女儿呢。”
雪大将军不出言,依旧老脸悲哀。
雪伊人看他这样子,也知道她这个女儿无足轻重,她心一冷,也不再废话。
“爹,我昨夜送来的人在哪?”
“关在后院。”雪大将军问道,“你带一个白痴来家里做什么?”
“爹有所不知,他是以前白景尘身边的人。”
“白景尘?”雪大将军不了解,疑惑道,“不是瑞王府早就死了的那个幕僚吗?”
雪伊人在原地踱步,脑子飞速转动。
“我直觉告诉我,他可能没死。我没猜错的话,南卿就是白景尘,爹你想想,从这个南卿公子出现,我们家处处遭难,哥哥被他勾引怂恿,误杀了范少爷,锒铛入狱,后来总算保住一命,又有人送了那封信,此间定然是有人挑拨算计,才让我们和范家不死不休。爹,是他回来了,他是来报仇的!哥哥就是被他害死的!”
提到雪成岭,雪大将军才怒目站起来。
“你说得可属实?”
“是真是假,就看能不能从那小贼嘴里问出来了。”
雪成岭心系他儿子的仇,立马和雪伊人来到后院。
小贼被关在里头,手脚并没有被绑住,因为后院深墙他也跑不了,况且还有四人看守。
雪大将军来时,他正趴在地上捡雪吃,扒拉着连泥带雪的一起往嘴里送。
看他这痴傻的样子,雪大将军有些疑虑了。
“伊人,你确定,能从这个白痴嘴里问出东西?他说的话也不能信吧?”
“他是不是真傻,还要两说呢。”
雪伊人冷笑一声,走过去,在石头面前蹲下来。
“小子,潜伏在瑞王府这么久,连我都竟被你骗了。”
石头抬起头来,嘴巴边上都是泥水。
“饿。”
他痴痴呆呆地说。
“别装了,我承认你演得很像,我居然从没怀疑过。”雪伊人缓缓说道,“把金银埋在王府花苑狗洞,便能躲过门卫搜身,然后找一个没人的日子挖出来,你这聪明劲儿可不像是个傻的。”
石头还是没有反应,嘴里淌着泥水,也不知道是雪化了,还是涎水,总之一副呆滞的样子不改。
见他无动于衷,雪伊人心生一计。
“来人,去厨房拿一些好吃的来。”
下人立即照做,雪府的厨子是以前的御厨,菜色自然是最好的,一些卤猪腿酱牛肉全摆在了石头面前。
“你不是饿了吗?”雪伊人笑吟吟地看着他,柔声道,“吃吧。”
石头歪着嘴大笑,扑过去就拿着猪腿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是油,还高兴地冲雪伊人呵呵直笑。
雪大将军冷着脸不满:“伊人,你确定这个白痴能说话吗?”
雪伊人没和他解释,而是温柔似水地盯着石头,还轻轻地抚了抚石头的头发。
“你既然在王府待了那么久,也知道,我不是个严苛的人,连处罚下人都不忍心。这样吧,你偷盗之罪我也不和你计较了,王爷那边我可以帮你说情。你以后跟着我如何?我保管你吃饱穿暖,比你日日提心吊胆地过强。”
石头看了她一眼,把手里啃了一半的猪腿递给她。
“好吃。”
雪伊人脸色变了变,随后又和颜悦色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乖,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过白景尘,他是不是没有死啊?”
石头舔了舔嘴角的油水,一脸傻笑不说话。
“唉……”雪伊人拿着手帕掩面伤心道,“殿下去寻了他好多次,景尘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我也担心他的下落,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活着,让我也好放心,这么久不见,我欠了他太多,实在是想念他。”
石头像是听不进话一般,又低头抓起了一只叫花鸡,囫囵个地直接啃起来。
雪伊人的忍心已经到了极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和自己动怒的冲动。
“这样吧,你告诉我他是否安好,我绝不会透露给殿下,也不去打搅他。”
石头闷不吭声,雪伊人终于没有了耐心。
她眼神冷了下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石头,然后勾了勾秀足,挑翻了石头面前的盘子,食物全滚落在泥水里。
雪伊人嘴角噙着残酷的笑意:“吃啊。”
“啊?”
石头懵然了一下,然后捡起鸡腿,狼吞虎咽个不停。
雪伊人再次开口时,温柔贤淑浑然不见。
“小子,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见他不抬头,雪伊人厉声说道:“我来告诉你,这是雪府。你把你知道的乖乖告诉我,你便可以平安无事走出这个门,如果你再继续装疯卖傻,我保证,从今天开始,世上绝对再也没有你这号人,懂吗?”
“呵呵……”
石头傻傻一笑,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往前面一撞。
雪伊人没有防备,被她用脑袋顶到肚子,一下失去平衡,往后仰倒,直接摔在了雪地里。
“王妃!”
云眉最先嚷叫着把她搀扶起来。
雪伊人看着自己腌臜的双手,还有自己的裙摆也被雪水浸湿,狼狈不堪。
石头拍着双手,兴奋地乱喊。
“好耶!好耶!摔死了!摔死了!”
雪伊人又冷又怒,身子都在发抖。
“伊人,你要找那个白景尘报仇也实际一点,找个白痴来家里有什么用!”
雪大将军很不满意地拂袖而去。
雪伊人恨得咬牙切齿。
“严刑拷打!给我拉去狠狠拷打,什么时候他开口了什么时候停下来!”
第94章 别让他死了
一串焰火的响声吵醒了白景尘。
他做了个噩梦,醒来的时候,汗衫已经湿透了。
这几天他都睡得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记挂着事,还是近日夜里的烟火炮仗声太大。
白景尘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走出来。
红莲做了几天好生意,年末本就是最火红的时候,他的酒水小菜卖得比平时贵三倍,恩客们一边骂他贪得无厌,一边纵情享乐。
青莲馆每日都通宵达旦,灯笼几乎映红半个京城。
“正好你没睡。”
墨羽走了过来。
“我刚去了宫里一趟。”
“嗯?”白景尘等他的下文。
墨羽走近一些,小声道:“皇上让你多去瑞王府,怕是……就这几日了。”
“这么快?”
白景尘惊出声。
这还没过年呢……
“皇上说不要再等了,趁着年节松懈,是最好是时机,以免夜长梦多。”
白景尘怔了许久。
“好,我知道了。”
墨羽正要离开,白景尘叫住了他。
“你这几日看到了石头吗?”
墨羽摇头道:“他不是常赖在你身边吗?你都没看到,我怎会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一向都是神出鬼没的,你找他有事?”
“没事,可能去哪里厮混了吧。”
白景尘告别墨羽便下了楼。
红莲正招呼着客人,满面红光的。
“不对……”
白景尘怎么想都不对。
石头这会儿肯定要在青莲馆的,红莲人手不足,怎么会放他乱跑?而且红莲赚得盆满钵满,他也能捞上一笔。
白景尘没有去大厅,他被人瞧见,只怕要被那些男人拉着脱不了身。
他回到阁楼上,坐在栏杆旁等了许久。
“这小流氓到底跑哪里去了?”
白景尘回想他近来好像也没什么异常,跟平时一样疯疯癫癫的,除了……除了他说要干一票大的,然后出去成家立业。
“干一票大的?”
他敢去哪里干一票大的?
白景尘是知道他年纪不大,狗胆却不小的。
“瑞王府?”
他在瑞王府偷了不少好东西,白景尘是知道的,难不成他又去瑞王府偷东西,然后被君元宸抓了?
白景尘还是决定去瑞王府一趟。
他披上黑色斗篷,叫了马夫,正待出门,红莲骂骂咧咧过来了。
“这个死人,也不知道来帮忙,这几日忙得我腰酸背痛,看我回头不把他屁股打成莲花……哎,你见着那死小子没?”
“我也正要找他。”
“死外边算了!”
红莲气得叉腰,骂了几句之后又看向白景尘。
“你现在出门?”
“是啊。”
“还是别出去乱晃了,外头官兵在街上巡逻,好像要出事的样子。”
白景尘不常出门,竟不知道。
“官兵?很多吗?”
“比平时多了好几倍,我前几日还以为是因为年末人多手杂,要多派些人,现在看来,比闹宵禁的时候还多,怕是不太平。”红莲拍了拍胸脯道,“我这不是找那个死小子,你要是看到他了,让他别出门乱跑!被一枪捅死我可不替他收尸!”
红莲说得这么严峻,白景尘还是一意孤行出去了。
真有什么事,还是找到石头让他呆在青莲馆强一些,青莲馆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敢闯的。
……
雪府今年热闹不起来,整个府邸气氛死寂,连下人都知道主子的悲痛,他们也不敢庆贺过年,只是默默地打扫了府邸,贴上对联,府里连炮仗都没有敢放一次。
偶尔传出的惨叫和怪笑更让下人们噤若寒蝉。
雪伊人已经拷打了这个痴傻儿三天三夜了,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她渐渐已经不耐烦了。
她走过去,看见石头浑身是伤,浑身血淋淋的,他趴在地上,十个手指的指甲已经全不见,只剩下了血肉模糊。
“想好了没?”
雪伊人一根指尖挑起他的下巴。
“是要你的小命,还是替白景尘保密?”
方才还奄奄一息的石头,忽然暴起,一口咬住了雪伊人的手指,雪伊人尖叫一声,下人连忙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等雪伊人抽出手来,她的手指上已经赫然有一道深可见骨的齿痕。
“呵呵呵……”
石头沾着不少鲜血的脸傻笑个不停。
“下贱东西!竟敢伤我!”
雪伊人骂了一声,捂着手去包扎了。
一顿毒打难消雪伊人的心头之恨,她再回来时,依旧满眼怒气。
“你赢了,我实在撬不开你的嘴。不能为我所用之人,也没什么留下的必要。”雪伊人冷然下令,“来人,了结了他,随便找个隐秘的地方埋了。”
这时,石头举起右手,摇了摇。
“我……我说。”
雪伊人惊喜不已:“我就说,这年头还有人不惜命的?你说你这小子,早开口哪里还要吃这么多苦头呢?”
石头睁着眼睛看着她。
“你要问什么?”
“白景尘,是不是还活着。”
这是雪伊人最关切的事。
石头身子动弹不得,只有嘴巴张开:“是。”
雪伊人眼睛放光,她弯腰急迫地追问。
“我就知道!哈哈,我就知道!白景尘是不是就是南卿?”
这回石头否认了。
“不是。”
“怎么会?是我猜错了吗?”雪伊人冥思苦想,然后怀疑地问道,“你没骗我?”
“我想活命。”
“好,我暂且信你。”雪伊人抓住他的领口问,“那你告诉我,白景尘现在在哪?”
“岳州老家。”
“好。”
雪伊人虽然没有得到他最想要的答案,但既然他肯开口了,总比杀了他要有用。
云眉凑近问:“小姐,他说的话能信吗?”
“他命在我手里,他还敢胡说八道?大不了花点时间去岳州,证实他所说的真假。”
雪伊人语气温柔起来。
“唉,你何必逼我呢?早些配合,都不用费这么大气力。明日,我带你去殿下面前,把你方才说的告诉他,好吗?”
石头眼神呆滞:“好。”
“哦对了,如果殿下问起,你改一改,说南卿就是白景尘,能做到吗?”
石头微微点头。
雪伊人很满意。
“云眉,带他去沐浴换一身衣裳,请个医师,好生照顾,他要吃什么一应满足他……别让他死了。”
第95章 白景尘他在哪?
白景尘没有通报便走入了君元宸的书房,这是君元宸许他的特权。
“正好你来了,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君元宸看见他便眉开眼笑。
他一天冲“南卿”的笑脸,比“白景尘”一年加起来都要多。
有时候白景尘有错觉,以为他是个明朗少年,不是那个心思诡谲的王爷了。
“什么事这么开心?”
“南方的事。”
君元宸高兴地拿起几本折子给白景尘看。
“你看,我的私兵先去了最近的君山剑派,原想着是要刀剑相向的,没想到他们还算名门正派,和谈之下,上报了他们的诉求,原来君山一片闹了雪灾,压垮了不少房子,是让朝廷拨款赈灾的。还有金翎山庄……”
君元宸滔滔不绝的话忽然停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抱歉,卿,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跟你说这些烦心事。”
“无妨,我喜欢听。”
“更大快人心的是骁骑营去南洋战场后首战告捷,直接夺回了一县之地……”
白景尘看他眉飞色舞地说这些,有些发怔。
如果君元宸生在普通的将士家庭多好,他兴许会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