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来归[重生][古代架空]——BY:时雨余

作者:时雨余  录入:12-14

  岑远:“原来如此。”
  “不过除此之外嘛……”麦耶娜目光落在那玉佩上,笑了一声,“玉佩的意义就不止如此了。”
  话音停顿之时,正好小二将煮好的醒酒茶端了上来,而这会儿也陆陆续续有人进了酒家,周围逐渐变得熙攘,叽叽喳喳一片。
  岑远为对方斟了一杯茶,同时回想起晏暄将玉佩送他时说的话,便问道:“保佑夫妻和睦、家庭安康?”
  谁料,麦耶娜在接过茶后摇了摇头:“夫妻之间相赠,倒是有这个意思,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岑远一怔。
  “玉佩这东西,如果只是刻有图腾,那便只有一层保佑的意思在。”麦耶娜道,“但如果在其中刻上心仪之人的姓名,就代表雕刻之人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心一意。而接受了玉佩的人,就表明是两情相悦。”
  岑远:“……”
  “所以说,平时峥族男子收到玉佩作礼的时候,会慎之又慎,只会接受自己心仪之人所赠之物。”麦耶娜一脸玩味地看着岑远,显然是为他手上那枚玉佩,“久而久之,这玉佩就成了情人之间的定情信物了。”
  说罢,她捞起旁边的酒坛往碗里倒,却只倒出了仅仅覆盖碗底的酒。她“嘁”了一声,将那一小口也饮尽,就发现岑远垂首看着那枚玉佩,目光怔愣。
  “怎么了?”她问。
  岑远却没有回答,一手指腹摩挲着那枚玉佩。
  刹那间,仿佛周围的喧嚷猝然变换,他重回到那个乞巧的夜晚——
  “是我母亲的玉佩。”
  “听说峥族人成婚之时,便会将亲手雕刻的玉佩送予对方,以此保佑夫妻和睦,家庭安康。”
  “母亲不在,我也不懂如何雕刻,今日又过于仓促,只能将这枚转赠予你。”
  ……
  那时候,他因为失眠,对着这枚玉佩翻来覆去看了一整夜,也没见着上面有什么像是名字一样的纹路。然而这会儿,再拿起玉佩时,他却觉得心跳陡然加快,前所未有的紧张几乎掩盖周围所有的声响。
  他仿佛是穿进了这枚玉佩的内部,不仅要窥探完全印在其深部的刻痕,更是想透过它探究那个寡言少语的小将军内心。
  只见玉佩上雕刻的两条左右对称的火龙依旧活灵活现,持矛时的峻挺之势跃然其上,每条火龙身上的纹理如星罗棋布。
  而就在它们的背景底端,因为沟壑深陷而看不完全,只能依稀瞧见数条细纹错综复杂,交织成模糊的两团,以至于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玉的纹路。
  但仔细看了,才发现那分明是两个字——
  “岑远”。


第72章 船舫
  这玉佩根本就不是晏暄母亲遗留下来的那枚,而是晏暄自己刻的。
  岑远一遍又一遍抚摸过玉佩表面,几乎能够想象到晏暄一个人盘腿坐在案边,就着摇曳的烛火灯光,不甚娴熟地拿着刻刀和如此小巧的玉佩,在上面一笔一画刻下这两个字时的模样。
  耐心而虔诚。
  此时画面一转,岑远忽然又想起另一个问题——
  晏暄是在什么时候换的玉佩?是那天从青宝楼出来后的坦诚相见后吗?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晏暄每日清晨都起得比他早,那天次日亦是如此,更遑论他还因为醉酒,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要想趁着他还没醒来的时候偷偷换了玉佩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他闲着没事也不会天天盯着这枚玉佩看,的确是难以察觉到玉佩上如此细微的变化。
  那如果不是那天呢?
  如若将时间往前回溯——晏暄是什么时候偷梁换柱的?
  ……又是在什么时候刻下的玉佩?
  麦耶娜连喊了好几声“袁公子”,见对方一直没有反应,就用钦乌在他面前敲了两下:“喂!”
  岑远如梦方醒,倏然将视线从玉佩上收回,怔怔抬头看向对方:“什么?”
  “什么‘什么’。”麦耶娜嘀咕着,正好瞥见桌上还没用过的醒酒茶,就把茶盏往对面一推,“我看要喝这茶的是你才对吧。”
  岑远:“……”
  他按了按鬓角,将玉佩收好,又把帕子还给对方。
  “谢谢。”
  麦耶娜摆了摆手:“谢什么,举手之劳。”
  但岑远再次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反观麦耶娜,倒是被他“谢”愣住了,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她就道:“别就这么口头说谢啊,总该有些实际性的表示吧。”
  岑远示意她说,可脑中无端冒出一道想法,顿时额角抽了两下。
  不出他所料,麦耶娜两眼促狭,前倾上身,用一副谈论悄悄话的样子道:“等袁郎生辰那日,若是要给他庆祝的话,带我一个呗?”
  岑远:“……”
  他漠然地将那杯醒酒茶推回对方身前,示意似的用目光向茶杯瞥了一眼,就好像在说:我看你是醉糊涂了,净说些异想天开的事情,赶紧把茶喝了醒醒酒吧。
  紧接着,他就把自己茶杯里的茶喝完,起身叫来小二:“给这位姑娘留一壶桃酿酒,等晚上再送她房间,让她做个好梦。”
  说罢,就听到麦耶娜陡然放声大笑,顿时引来周围数道目光。岑远冲她留了一句道别,找掌柜结账,逃也似的离开了南溪酒家。
  ·
  托楚王的福,丹林县内有不少乐器商铺,其中不乏有些商家会去收集一些独特的民族乐器。岑远边打听边找,倒还真让他在巷尾找着一家卖钦乌的乐器铺子——据说是店家出门游历时见着稀奇,才买了两把回来。
  等买完钦乌,岑远身上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他紧跟着又去挑了枚上等白玉,拿了昨夜留在成衣铺的衣物,几乎是花完了身上所有的财产,这才前往闲云府。
  张伯一开门见只有岑远一人,稍愣了一瞬,问道:“岑公子一个人?”
  “嗯。”岑远走进府内,“不过这几天应该会有客人来,张伯,还得麻烦您临时再找两名侍女。”
  “公子千万不必客气,”张伯惶恐道,“还有什么要求公子尽管吩咐,老奴定当尽心尽力。”
  “没有这么夸张。”岑远失笑一声,“准备些酒水就行。”
  “是。”
  时隔几日,张伯连同新招的几名下人已经将闲云府上上下下都打扫了遍,还购置了一些新家具,整座府邸焕然一新,干净得随时都可以入住。
  岑远赞叹了一声,往前厅的方向走去,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道:“对了张伯,这两天我在这里做的事千万别告诉晏暄。”
  张伯有一瞬间的疑惑,但没有表现出来,立刻称“是”。
  实际上,就算岑远不说,他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多嘴找晏暄“告状”。
  岑远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后又倏忽顿住,驻足思索片刻:“还有……”
  “公子请说。”
  岑远转向他,双目微垂仍是一副思索的模样,问道:“您知道有什么方法来钱比较快的吗?”
  ·
  接连几日,岑远和晏暄一起用完早膳后,两人一同离开长悠府,一个往郊外军营走,一个往闲云府去,等到了戌时再回府用膳,安闲惬意得就好像风云尽散,他们已经在丹林定居一般。
  直到某日,夜幕低垂,月色高悬。
  晏暄回府之后,一眼没见着一直都会在院子里等他的人,还不等问就正好听刘伯喊住他:“晏大人。”
  “刘伯。”晏暄问道,“他还没回?”
  这个“他”指谁不言而喻,刘伯立刻道:“老奴正是要和您说此事。殿下说,他在码头番号为二十五的船舫里等您,让您去了直接上船。”
  “……”晏暄听完,脸上并未露出明显的疑惑或不解,只应声:“知道了。”
  既然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现下的发展也没有偏离自己的料想,晏暄想了想,便脚步一旋,鬼使神差地收回往外走的步伐,回浴房洗去一日风尘,换了套干净的衣物——那衣物还是前些时日岑远从成衣铺里带回来的其中一套银丝白衫。
  将自己拾掇完,晏暄没骑马,思及码头和长悠府有一段距离,就让府里的下人送自己去码头。
  随着驱马车夫一声喝,车厢随之晃荡起来,晏暄不经意地把弄着鸣玉剑的剑穗,脸上露出了一份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以晏暄的本事,要是猜不出这位殿下近几日是在做什么,恐怕早就在战场上尸骨无存了。
  ——今日是十月初八,他的生辰。
  在很久之前,久到他的记忆尚不成熟、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给自己庆祝过生辰。
  毕竟那时候,母亲早逝,他自己也多多少少受到坊间闲话的影响,总认为自己的生辰是个受到诅咒的日子,并不值得庆祝。
  而另一边,他的父亲是位粗神经的武将,职务繁忙,早出晚归已是常态,唯有在齐管家提醒之后,才想起自己儿子要过生辰一事,匆匆赶回府吃一顿晚膳,差人准备一些厚礼,只是这礼物通常不是剑就是弓。
  至于其他惊喜,那更是想都别想。
  因此,那时候每年的十月初八,不过就是他发荣滋长的人生中微不足道的普通一日罢了。
  直到他入了太学堂,被一位古灵精怪的皇子硬扯进了另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自那时起,十月初八就成了他每年除了入宫上学和去校场习武之外最期待的日子。
  首先,礼物是从未停过的——每年他收到的东西五花八门,从各地的稀奇玩意儿,到罕见的奇珍异宝,价值或高或低,可在他眼里都是无价之宝。
  除此之外,岑远在这日是必定会申请出宫的。他们或去马场,或去围猎场,或往西北走去一望无际的草原……总之是一定会在宫外尽情放肆。
  曾经他还想过:这位殿下莫非只是以此为借口出去游玩?只是不消片刻,这念头就成了看不见的云烟。
  借口就借口罢,他那时想,结果相同,那就够了。
  只是可惜,似乎这世上所有的好日子都终将成为黄粱一梦,还不等他贪心地想要更多,这“结果”就渐渐变了——不仅是礼没了,祝福也没了,就连最重要的人也是少见了。
  ……
  晏暄视线依旧落在那作为剑穗的同心结上,不由自嘲地笑了一下。
  往事去想这么多作甚。
  他这不是正在去见人的路上吗。
  不多时,车厢一停,车夫唤道:“大人,到了。”
  晏暄整理了一下衣物,下马车后让车夫直接回府,沿着码头找到二十五号船舫。
  船舫外只站着一人,正是上回他们从游船下来后接他们的小官员。小官员远远见到晏暄身影,脊背噌地挺直,待晏暄走近后喊道:“大人,殿下等您多时了,请。”
  晏暄略一颔首便上了船。
  这船从外形上来看不大,却有上下三层,晏暄踏上甲板之后,就有人来给他指了往上的楼梯方向,道:“公子,楼下是摇橹和船夫休憩的地方。因为没有其余下人,如若有什么需求,还得烦请公子下楼吩咐。”
  “这船晚上会开?”晏暄问。
  “会绕着丹林县走一圈。”那名船夫回道,“现在出发,会在亥时到达南边的码头,停留到明日早晨巳时,再出发回到这里。”
  晏暄点了点头了然,让人下去了。
  等撩开门帘,晏暄发现,这艘船就像是一套缩小的主屋,入目即是会客厅,两边都是可以开启的门扉。这夜月白风清,门扉便大敞,船外的灯火混着月光一同铺洒进船舱,将烛火都压制了一筹。
  只是不知为何,船中到处布置的都是大红的帘幔。
  晏暄刚扫了一遍,就瞥见岑远蓦地从会客厅正对面的屏风后露出个脑袋。
  “怎么这么慢?”岑远问着,目光定焦在晏暄所穿的衣物上,忽然一愣:“我记得你今早出门时穿的不是这件啊。”
  “方才换过。”晏暄道。
  岑远想着今日是要给人过生辰的,穿劲装未免显得过于凌厉,就换上了一套广袖长衫。这会儿两人面对着面,就仿佛是从同一幅画作中走出来的一对仙人一般。
  他走近几步,闻见晏暄身上的皂荚的味道,凑上去嗅了嗅:“还沐浴过了?”
  “小狗似的。”晏暄面容浮上一层浅笑,一手握着他的后颈往后带了下,抬手将对方脸上蹭到的灰给抹去,“不然跟你一样,灰头土脸地来过生辰?”
  岑远闻言小声“嘁”了一声,心说:你这人就算是在泥沙里滚一遭也是一样好看的模样。
  但面上还是道:“我还以为我瞒得很好。”
  话虽如此,他并没有露出过多惊讶之意。
  然而晏暄朝四周张望一圈:“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闻言,岑远顿时赧然,在顶灯暖光的照耀下,能看见耳朵尖红了一片。
  “我先得声明一句,”他说,“这不是我的主意!”
  晏暄:“?”
  “我只是和登记的人说,租这船是要和内人一起过生辰,让他们事先帮我布置一番。”岑远撇开视线,揪了把自己的耳朵,试图消去那热度,“没想到他们就直接找了一艘给人办婚宴的船,我上午来看了才知道。而且那时候也没有其它空余的船,我总也不好直接拆了。”
  晏暄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拉下他粗暴对待自己耳朵的手,轻笑道:“倒也无妨。”
  “反正无论怎样你都是‘无妨’。”岑远立刻呛声,冲对方做了个鬼脸,但他转而就反扣住晏暄的手,把人摁到椅子上,“别浪费时间了,正好,可以吃你的长寿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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