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他一心向死[古代架空]——BY:香却

作者:香却  录入:12-24

江尽棠挑起纤薄的眼皮:“我不吃你就怎么样?”
宣阑说:“你不吃,我就求你吃。”
江尽棠:“……”
很好,皇帝的出息都丢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站起身,宣阑立刻拉住他袖子:“你真不吃啊?我做了好久,面都是自己擀的。”
江尽棠从他手里把自己袖子抽回来,转身就走,没过多久,又回来坐下,手里拿了一瓶药,眉眼冷淡:“手伸过来。”
“心疼我啊?”宣阑将手伸过去,道:“要是你真心疼我,面不管有多难吃,你都要说好吃知道吗?”
江尽棠耐心告罄:“你话怎么这么多?”
宣阑闭嘴了,看着江尽棠给自己上药。
其实这点伤算不得什么,他自小跟着师傅们习武,摔摔打打的过来,疼痛已经成了一种寻常感觉,对它的感知都没有那么敏锐了,但是此时此刻,他看着被江尽棠小心对待的伤口,忽然又觉得,真的很疼。
那疼痛一路从手指穿过手臂,再透过肋骨,迅速的窜到了心脏里,让它疼的几乎要缩成一团。
于是他“嘶”了一声。
江尽棠手指顿住,“很疼?”
“嗯。”宣阑声音闷闷的:“很疼。”
江尽棠看了眼伤药。
是简远嘉上次给他的,他自己也用过,涂上去很清凉,有镇痛的效果,宣阑怎么会疼成这样?
“知道疼就好。”江尽棠手上动作轻了一些,淡声道:“知道疼,以后就别做这样无意义的事情。”
宣阑弯腰凑近他一点:“不然你给我吹吹吧,真的好疼。”
“……”江尽棠道:“你今年贵庚了?上药还要人给你吹吹?”
“不管我今年几岁,都会觉得疼。”宣阑理直气壮:“万一我就疼死在这里怎么办?你给我殉情?”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笑了:“我可舍不得。”
江尽棠忍了忍,没忍住,用力一按他被烧伤的地方,宣阑嘶了一声,“痛。”
“痛就闭嘴。”江尽棠冷着脸把药膏给他涂上,“另一只手。”
宣阑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了他的面前,这样的姿势,就好像一个稚童,伸出双手在向江尽棠讨要些什么。
只可惜宣阑并非垂髫稚童,也不是一颗糖果,一块糕点就能打发的。
他是饿狼,茹毛饮血,只是在江尽棠面前收敛了自己的尖牙利齿,一旦江尽棠心软,他就会原形毕露,然后吃干抹净。
江尽棠没发现宣阑的眼神变化,认真的给他手上了药,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在之前被他按过的烧伤上吹了吹,抿唇道:“好了,暂时不要碰水。”
宣阑一愣,没想到江尽棠还真会给自己吹,他只是说来逗江尽棠玩儿的罢了,毕竟这个人……向来冷情。
“那你吃面吧。”宣阑说:“你尝尝看。”
江尽棠不知道十八岁生辰那年,如果他收到了宣恪煮的那碗长寿面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现在他看着面前这碗由宣阑煮的、看起来很一般的面,忽然有些茫然。
像是有什么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被剥离出的东西,跨过漫漫的时光洪流,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在长寿面氤氲起来的雾气里,恍惚回到了幼年的时候,母亲和姐姐在厨房里忙活,两个哥哥就带着他在院子里晒太阳,给他读父亲来的信。
都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①,但就是这样珍贵的东西,父亲也写的很是正式,开头总是那句万年不变的“见字如晤”。
在太小的时候,江尽棠不懂,父亲想要说的所有话,都藏在这四个字里了。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再没有比这更真挚的言语了。
江尽棠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条,宣阑在厨艺上竟然颇有天赋,比起江尽棠做的辣椒炒青菜,这碗面竟然是人能吃的水平。
宣阑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莞尔:“怎么样,好吃吗?”
“不好吃。”江尽棠说,却又挑起一筷子的面,声音很低:“但是不能浪费。”
宣阑笑出声:“你怎么都不会哄人的啊,这时候你要是说好吃,我明知道你是在哄我,我也会很欢欣的。”
江尽棠有些疑惑的:“我说不好吃,你会生气?”
“也挺高兴的。”宣阑说:“毕竟你吃了,那我这伤就没有白受。我端着面上楼的时候,还在想若是你不吃怎么办。”
“想出来了么?”
“想出来了。”宣阑撑着下巴道:“若是你不吃,我就当着你的面自己吃完,还要一脸落寞的吃完,叫你疼惜我可怜我。”
江尽棠:“……”
果真是宫里长大的。
把妃嫔们争宠的手段学了个十成十。
“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宣阑忽然凑近几分,认真的看着江尽棠的眼睛:“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会可怜我么?”
“会有一点点的,对我的心动么?”

*
作者有话要说:
狗皇帝虽然狗,但是真的很会,棠棠顶不住,我也顶不住。


第69章:哥哥
筷子是很普通的竹筷, 却因为握在一双如玉的手里,而平添几分贵气。
江尽棠的手顿在半空中,筷子上夹着的青菜掉回面碗里, 几滴面汤溅了出来,像极了谁心湖里泛起的春水涟漪。
“我已经说过了。”江尽棠在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里说:“不会喜欢你。”
宣阑良久没有说话,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
宣阑是天之骄子,生来尊贵,这么低三下四的去讨好一个人,还被三番四次的拒绝, 早就该翻脸了, 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非常不容易,江尽棠静静地等着他摔门离开。
但是宣阑没走。
他甚至还笑了笑, 说:“那就等你喜欢我了, 我再问你。”
“你……”
宣阑打断他的话:“吃完了我们去外面看看,最近几天一直在下雨,很有可能他们会趁机开闸放水。”
他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反倒是让江尽棠说不出话了, 只好低低的嗯了一声。
面不好吃,江尽棠却还是吃完了, 吃过饭, 宣阑让店小二找了个幂篱来,遮住印财那张如今是通缉犯的脸, 就同江尽棠一起出了客栈。
华州不如扬州繁华,但也很热闹, 街上行人如梭, 小贩叫卖东西, 儿童追逐打闹,衣着鲜亮的公子哥儿仆从如云,衣衫褴褛的乞丐跪在地上磕头,人世百态,各有各的活法。
走过一个巷口的时候,宣阑忽见这里围了许多人,上前打听了一句:“兄台,这是有什么热闹可以看?”
那人转头见宣阑气度不凡,便道:“这陈寡妇染上了瘟疫,大家伙都商量着架柴把她烧死呢!”
宣阑一顿:“烧死?”
男人道:“嗐,她得了瘟疫,可是会传染的,要是不烧死她,我们一城的人都陪她去死啊?!”
江南的疫情,宣阑了解过,如果不是密切接触,并不会传染,在感染的前期也并非无药可医,这些人不问医师,竟然要私底下架柴把人烧了?!
江尽棠见宣阑没回来,走过来几步道:“怎么了?”
宣阑道:“你就站在那里,别过来。”
哪怕知道碰触不会传染,但宣阑还是不放心,就江尽棠那身子,要真染上了时疫,不等大夫施救,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江尽棠有些莫名的站在原地,问:“发生了什么么?”
宣阑嗯了一声,道:“我去看看就好。”
他分开人群靠近,就见几个壮汉拽着一个病恹恹的女人,女人抱着柱子死活不愿意撒手,哭求道:“我没有得瘟疫!我只是感染了风寒……我没有得瘟疫!诸位行行好吧,我要是死了,我的女儿怎么办啊?!她今年才三岁啊……求求你们了……”
她哭的撕心裂肺,看客脸上都露出动容神情,却没有一个人开口阻止,壮汉不耐烦了,斥道:“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隔壁住着的王二嫂子都看见了,你去领了衙门里发的东西!上面的官老爷们不安好心,想要咱们的命,我们自己却不能白白的去死,为着你一个人,让华州的这么多人丧命,你的良心呢?!”
陈寡妇哽咽道:“我……我只是拿了两件衣裳……我的囡囡没有衣裳穿啊……我没有办法……”
宣阑脸色阴沉,问旁边的人:“衙门的东西?”
站在宣阑旁边的正是王二嫂子,她压低声音说:“京城里来了一位大人,说着是要赈济灾民,发放衣裳碗碟还有吃的……其实那都是得瘟疫死了的人用过的东西!我男人就在县衙里当差,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些勾当,才提醒我们的,我早就嘱咐了街坊领居,千万别去拿衙门里给的东西,结果这个陈嫂子……”
她叹口气:“也是作孽啊。”
宣阑眸光极度冰冷。
若是他不来江南,哪里知道他的肱股之臣,就是如此护佑一方百姓的呢!
他手指攥紧,手背上青筋浮现,几乎要压不住怒火,却忽然有只温凉的手覆在了他手上,宣阑一怔,转眸看见江尽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握着他的手,眼睛却没有看他。
“我不是让你别过来。”宣阑的情绪缓慢平静下来,反握住江尽棠的手:“这么不怕死?”
江尽棠瞥他一眼:“怎么,就我会被传染,你不会?”
宣阑一噎。
那边壮汉已经把陈寡妇从柱子上撕了下来,女人尖锐的哭声穿透性极强,有人低头擦了擦眼泪,说着造孽,有人摇头叹息,骂朝廷无能。
宣阑从京城里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上走下来,走下神坛,看见了真正的人间。
一个充满烟火气,也有无数丑陋的人间。
就在陈寡妇要被拖走之际,宣阑终究是开了口:“等等。”
陈寡妇仿佛看见了救星,嚎啕大哭:“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
为首的壮汉打量了宣阑两眼:“你是谁?”
宣阑弯腰,在地上放了一锭银子,道:“带她去看大夫。”
壮汉盯着那银子好久,才突然哈哈大笑:“看大夫?!要是能带她去看大夫,我们这街坊邻居的,至于要烧死她?!”
他声音里含着无限的愤恨:“那帮狗官早就下了令,城中要是有大夫敢治,就全部砍头!”
虎背熊腰的大汉几近哽咽:“人心都是肉长的,要是能活,谁想死?!”
江尽棠感觉到那只握着自己的手,又收紧了几分,而后像是意识到这样会弄疼他,于是又很快的放松了些许。
江尽棠侧眸看着宣阑。
隔着幂篱,他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但是他能够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真真正看见黎庶之苦的心情。
就像是一把锋利尖锐的冷刀,划破了歌舞升平海晏河清的画卷,露出锦绣堆下的森森白骨,和蜿蜒鲜血。
“还不能确定她就是染了时疫。”江尽棠温声道:“如果她真的只是风寒,那在座诸位,就都要背上一条人命了。”
壮汉身体一僵。
围观的人背后发凉。
他们都只是平民百姓,想要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继续活着,却也不想去断了别人的活路。
“这……”王二嫂犹豫着道:“可是我们这里也没有大夫,怎么知道……”
“在下不才,是一个江湖郎中。”江尽棠道:“我可以帮她看看。”
或许是江尽棠天生就有这样令人信服的气质,王二嫂竟是半分怀疑都没有,赶紧道:“那……那小郎中你快给她看看!”
江尽棠嗯了一声,就要上前,宣阑却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弯腰贴在他耳边道:“你会什么医术?!这么贸贸然上前,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
江尽棠没有认真的钻研过医术,但俗话说的好,久病成医,他从出生到现在,就一直在跟各种药材打交道,还是学会了一些粗浅皮毛的。
他安抚的拍了拍宣阑的手背,道:“安心。”
而后挣开宣阑的手,上前两步,壮汉将一块白布递给他,江尽棠道了谢,同白布将自己的口鼻遮住,这才半蹲在了陈寡妇面前。
他声音很轻:“冒犯了。”
如雪的手指搭在陈寡妇的手腕上给她切脉,周围众人都紧张的看着,陈寡妇更是额头上直冒冷汗。
江尽棠收回手,道:“烦请您张嘴我看看。”
陈寡妇连忙照做。
江尽棠看了她的舌苔,又问:“您最近有头晕、恶心,反胃的症状么?”
陈寡妇道:“我只是有些头晕,没有恶心反胃。”
江尽棠嗯了一声,陈寡妇一把抓住他雪白的衣袖,希冀的看着他:“大夫……我……我……”
江尽棠柔声说:“您只是感染了风寒,并非时疫,喝几天姜汤就好了。”
陈寡妇紧紧地捂着自己心口,又笑又哭道:“你们都听见了么?!我只是风寒……”她哭的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声音都模糊了:“我只是风寒……”
王二嫂松了口气,道:“不是时疫就好,不是就好!赶紧的,赶紧把陈嫂子扶起来……”
她说着就要去拉陈寡妇,那个壮汉却盯着江尽棠道:“你说你是郎中,你就是郎中?”
江尽棠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他雪白衣袖被陈寡妇抓出了一个黑手印,也没有在意,而是抬眸看向壮汉:“那你要我如何证明呢?”
壮汉思索一瞬,道:“你既然是郎中,那你说说看,我有什么病。”
江尽棠还没有开口,肩膀就被人搂住了。
宣阑一只手搂着江尽棠,眯起眼睛打量了壮汉两眼,道:“我也跟着我哥哥学过一点儿医术,我观兄台你,大约是有点失心疯吧。”
“……”壮汉怒道:“你骂我?!”
“我学艺不精,误诊也是有的。”宣阑笑着道:“我与我哥哥只是路经此地,见到你们草菅人命,医者本分,施以援手,跟这位大嫂非亲非故的,用得着撒谎么?”
“再说了……”他转头靠在江尽棠耳边笑了一声,嗓音很低,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意味:“我哥哥的医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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