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他给我换。”喻瑶华恢复了些体力,有力气瞪人了。
“那我给您换?”下南试探道。
“你能不能出去?”喻瑶华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没有媳妇管着,我可是有的。”
“我……”蓦然被中伤的下南抱了个拳,“属下告退。”
打开帘子的瞬间和江望青对上了眼,江望青笑着朝他挑眉,没有媳妇的下南愣了一下,无师自通地明白了喻瑶华到底在坚持什么。
“萧萧,”江望青走进去,把药箱搁在小几上,亲了一口喻瑶华才继续道,“听说你在跟高太医置气呢?”
“我不要被其他男人脱光看光,”喻瑶华瞬间就委屈上了,“我不要,我不喜欢。”
“嗯,我们萧萧最乖,”江望青满意地笑道,“我给你换,好不好?”
喻瑶华这才点头。
舒适松软的里衣被轻柔地脱去,露出白皙的皮肤和缠绕其上的大片绷带。喻瑶华低头看他给自己换药,突然叹了口气,“好怕留疤啊。”
江望青已经解掉了他胳膊上的绷带,眼下在给他上药,闻言道:“不会的,之前脸上和后腰上的疤不是都恢复了吗?别担心。”
“那我跟你说一件很刺激的事,”喻瑶华语气激动,“就是等级测试前一晚,我遭了刺客,那人又丑又凶,还吓唬我,我腰上的伤就是他搞出来的。”
“又丑又凶?”江望青犹豫,“殿下见着他的脸了?”
“没呢,我猜的,”喻瑶华皱眉,“他蒙了面巾,不是丑得见不得人是什么?”
喻瑶华撇撇嘴,“下次他要是还敢来,你一定要帮我好好教训他,起码要把他的面巾取下来让我嘲笑他一百次。”
又丑又凶的江望青讪笑,“那我猜他是不敢来了。”
“来了也不怕,我有你保护了……你给我打一个漂亮的结。”
江望青宠溺道:“好。”
喻瑶华的伤口恢复得极好,没有污血也没有发黑化脓,干干净净,可以看见真皮层下红色的血肉,虽是瘆人了点,但江望青已经很庆幸了。
换完胳膊上的药,又该换胸腹上的了。这块的伤疤最多,当时落棋给他医治的时候,江望青甚至没有勇气多看几眼,生怕自己后悔,跑出去重新杀了喻若华。
看出了江望青的异样,喻瑶华反倒是笑呵呵地揉揉他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了,我都不疼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小皇子现在一刻也离不开止疼丹药,昨晚只是晚吃了一会儿就疼得掉眼泪,江望青心疼死了,默不作声地盘算着该怎么悄无声息地收拾了喻若华。
“你不会在怪我哥哥吧?”喻瑶华摸他的脑袋,“不要怪他,这件事,我们两人都有错。”
江望青小心地把脸埋在他的腹下,声音像是想哭,“我恨他……”
“乖了,我没事,伤口会好的,乖啊,”喻瑶华第一次见江望青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蹩脚地哄道,“你最乖了,不哭不哭啊……”
“没哭,”江望青缓了缓情绪,抬头给他上药,“小孩子才哭。”
“嗯,你没哭,”喻瑶华选择性地看不见他湿润的眼睫,笑着道,“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三皇子妃了。”
江望青拦下了本该传进昭阳宫的很多事,唯有这件事告诉了喻瑶华,他忍俊不禁,一下子就被哄好了。他收起了面对外人时的不自在,边换药边不正经,“那你伤好了之后可要好好疼疼我。”
“那是当然,”喻瑶华抬抬下巴,“你是我的宝贝媳妇,我势必会好好疼爱你,希望你到时……不要太紧张。”
“我不紧张,”江望青把绷带系好,笑得不怀好意,“那我也希望你到时……不要哭。”
喻瑶华皱眉,突然觉得不太对,询问的话还没问出口,江望青就拍了拍他的后腰,“萧萧,裤子脱了,我给你换腿上的药。”
“哦,”喻瑶华被他一打岔,脑子里一瞬间的想法突然消失得无端失踪,他右手勾住裤子的一角,往下褪时骤然向江望青发难,“还要我亲自脱裤子?”
江望青笑道:“殿下确定让我脱?”
“嗯。”喻瑶华肯定地点头。
“以后也只让我脱?”江望青问。
喻瑶华以为他问的是以后换药的事,遂想也不想,张嘴就是,“舍你其谁?”
“我知道了。”江望青低头,麻利地开始脱人家的裤子。
昭阳宫暖意融融,明光宫也不遑多让。
帝后头七已过,喻若华连着几日都守在乾清宫,今日终于能好好休息一番。
然而,明光宫的氛围仿佛不太对,连向影都规规矩矩地守在寝殿门口,看上去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
“怎么了?”因为知雨的原因,喻若华对待他们和气了许多,难得关心了一句。
哪料向影不知好歹,木然地摇摇头,“无事。”
喻若华暗道有病,进了屋。
屋子里的氛围比屋外还诡异,华韵把自己缩在角落,知雨蹲在床边鬼鬼祟祟。
“你们干嘛呢?”喻若华莫名其妙道。
“啊!”知雨吓了一跳,转身心虚道,“翊彬,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那我走?”
“不是不是,”知雨站起来,一只手背在后面,一只拉着喻若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那个,我可能要跟你道个歉。”
喻若华挑眉。
“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知雨小声道。
“一个花瓶而已,只要不是那个我母后送的……不会是那个吧?”喻若华问。
知雨愧疚地点头。
“怎么会打碎了?”喻若华语气难免失落,那是他母后送他的,上面的花纹是皇后在时亲自画的,珍贵无比。
“摔了一跤,”知雨垂眸,“不小心撞到桌子上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人没事吧?”喻若华揉揉她的脑袋,“没怪你,就是觉得可惜。”
知雨摇摇头,又点点头。
“手里藏什么了?”喻若华朝她挑挑下巴,“不让看?”
知雨瞬间慌张,甚至起身想跑。
喻若华眉心一跳,本能觉得这丫头又要背着自己给她公子送东西了,遂寒着脸把她拽回来摁在自己怀里,看清她的手心后直接咬牙切齿道:“芝芝姐姐!”
知雨一手的血,手心是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我本来想把碎片捡起来看看能不能修一下……”知雨心虚道。
“芝芝姐姐,东西碎了就碎了,再珍贵也只是个观赏玩意,没什么比你重要。”喻若华气道,简直恨不得时刻对她耳提面命,自信点,老子心里你最重要。
高太医飞快赶到,麻利地处理了知雨的伤口,想起已经很久没有给知雨请脉了,当下拱手道:“芝芝姑娘,您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请脉,不知今日可愿意了?”
知雨刚被教育过,哪还敢不愿意,假笑着点头道:“有劳高太医了。”
高太医在知雨手腕上搭了丝帕,单手摁住她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
喻若华担心极了,生怕知雨的身体真的有问题,催促道:“怎么了?芝芝姐姐哪里有什么不好吗?”
“是有点奇怪,”高太医松开手,跪地道,“启禀殿下,芝芝姑娘的脉象滑如走珠,往来流利,是……”
高太医故意打了个顿,寻思着该怎么说才好。
而对药理略有学习的知雨已经明白了,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是什么?”无知无觉喻若华追问。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这是喜脉啊,芝芝姑娘已有一月身孕。”
第55章 第 55 章
“有孕了?”喻若华抬眼,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芝芝姐姐有我们的孩子了?在,在肚子里?”
“是啊,”高太医笑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现如今宫里一片惶惶,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懂事。”
知雨也忍不住垂眸微笑,不指望已经彻底呆住的喻若华,她给华韵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招呼着高太医出去了。
寝殿里只剩这对初为父母的小夫妻,知雨起身搂住喻若华的脖子,故意道:“傻了?还是不高兴?”
喻若华由着她搂,他坐得矮,视线正好跟知雨的小肚子平行,他盯着又确认道:“我们真的有孩子了?在肚子里?”
“在呢,”知雨拉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他现在还是个特别小的宝宝。”
喻若华手指僵直,小心翼翼地贴上摸了两下,抬头看知雨两秒又继续摸。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知雨相处了。知雨现在不但是他的心上人,还成了他孩子的母亲。
他隔着衣料小心地亲吻知雨的小肚子,眼底在这一瞬间似有水花闪耀,他抬手抱住知雨,哽咽道:“芝芝姐姐……我爱你。”
“乖,怎么哭了?”知雨温和地揉他的脑袋。
“我会好好爱他,”喻若华低声承诺,“不管他资质如何,秉性怎样,我都会好好爱他,用心教导他。”
知雨的眼眶猛地一热,连带着心脏滚烫。这是喻晟留给他的阴影,也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他不会让他的孩子也受这种苦。
“你最好了,你会是个好父亲的,”知雨道,手上的动作不停,“孩子会很爱你,我也是。”
喻若华从小声啜泣变成失声痛哭,漂亮的脸上水光一片。恍惚间,知雨好像又看到了初见时那个青涩又倔强的懵懂少年。
自那晚的变故之后,喻若华先是间接了结了生父,再是重伤了喻瑶华,接着又立刻收到了母亲自缢的消息。他虽然面上不显,但知雨知道,他心里始终裂着一道疤,是恨,是悔,是痛。
人前他掩饰得自然,但私下里,知雨很多次看见他盯着当时他用来伤害喻瑶华的匕首发呆,眼里一丝光亮都无。
沉得像一潭死水。
知雨不知道他怎么了,甚至害怕他有一天真的会伸手去拿那把匕首。
好在,孩子来了。
知雨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了。
翌日,明光宫芝芝姑娘有孕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晌午,宫里的小太监来报,说是昭阳宫的知云求见。
“他来干什么?”喻若华已经知道了知雨嘴里的公子就是江望青,于是心里对江望青的抵触更深,连带着对小舅子也不咸不淡的。
这个死对头,不但不要脸地嫁给了自己的亲弟弟,还摇身一变成了心上人的救命恩人,真是……阴魂不散讨人厌。
偏偏他还不能对他怎么样。
小太监回:“说是三皇子妃的意思,他想见二皇子妃。”
知雨虽还未正式嫁进皇室,但喻若华宠着她,已经命皇宫里的人改了口。虽然不太合规矩,但目前宫里好像还真没人能管得了他。
“不见。”喻若华果断道。
“为什么不见?”知雨笑着对小太监说,“你去回了知云,我马上就来。”
喻若华冷着脸不说话,小太监不敢动作,知雨干脆站起身,“那我现在就去。”
“芝芝姐姐,”喻若华握着她的手,眼睫低垂道,“江望青找你,你就这么开心吗?”
“开心啊,”知雨拿开他的手,亲了亲他才说,“我走了啊,乖乖在家等着我。”
喻若华幽怨透了。
大门外,知云蹲在一旁画圈圈,死活想不明白他姐怎么能看上喻若华那么个东西。
“知云,”知雨蹦跶到他面前,“你来啦。”
知云的满心困惑瞬间变成,“姐!祖宗!孩子他娘!肚子里有个崽呢,您能别这样蹦跶吗?”
“你知道了?”知雨笑着问,又指了指他的胸口,“那我还是要正式通知你,你要当舅舅了!”
“知道了,”知云拖着调子,又吐槽道,“快十六年了,皇室终于要有新的皇嗣诞生,喻若华就差在菜市场贴个布告公布天下了。”
“我超开心,”知雨抱着知云的胳膊边走边说,“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呢,结果就有了。我昨天跟翊彬说想要男孩子,像他,但是他说想要一个像我的女孩子。哎呀,干嘛要像我啊,又皮又难管,以后万一有弟弟了还会欺负弟弟……”
语气是抱怨的,但幸福也要溢出来了。
知云原本想问她,喻若华对她好不好,听了知雨的话,他又默默闭了嘴。
然后克制地笑了一下。
“你还知道你小时候净干些欺负我的事了?我是没见过哪家姑娘能跟你似的,虎起来能把亲弟弟从屋里打到屋外,躲树上都能被你用玄法轰下来继续打……”
“知云你能不能闭嘴?你再说话信不信我打死你?”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来到了昭阳殿,江望青正搂着喻瑶华在院子里晒太阳。小皇子吃完饭就有点蔫蔫的,看见知雨后主动打了个招呼,“皇嫂。”
凶神恶煞了一路的知雨瞬间文邹邹娇滴滴地行了个半礼,“三殿下。”
按照祖制,新帝在先帝驾崩二十七天之后才能即位,在此期间只能行监国之权。喻瑶华还没即位,虽已被册封为太子,但大家还是习惯性地称他为“三殿下”。
三殿下打了个哈欠,挥挥手,“一家人不必多礼,我怀里的是三皇子妃。”
并没有被他抱在怀里的江望青神色自然地对上知雨疑惑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开始表演,“皇嫂。”
知雨嫂嫂不自然地“呵呵”笑了两声,随后犹豫道:“弟妹?不对,弟弟?或许是那个,弟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