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道身影无声的走了出来,走到昏死的赵恩允身边,蹲下了身……
为小白报了仇的云笙总算是出了口恶气,换下身上的夜行衣后,看向一旁的谢晏归说道,
“希望那个混账这次能长长记性!再敢做这等恶事,就不是只打断他的腿了!”
谢晏归笑了笑,“这回高兴了?”
云笙微微点头,“明日下了课我便回府告诉小白这个好消息,它一定也会高兴的!”
谢晏归摸了摸他的头,眼底一片柔软,“好。”
翌日一早。
云笙本想去正房找谢晏归一起去饭堂用饭,却不想他不在屋里,也不知去了何处。
云笙只好和温辞玖一起去了饭堂。
大老远的,云笙便瞧见学生们三两一伙的凑在一起说着话。
他没当回事,便也没有分神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温辞玖却有些好奇,寻了个相对熟悉的同窗凑了过去,问道:“你们这是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
被问到的学生神情带着几丝惧意,看着温辞玖和云笙道,
“你们还没听说吗?甲五班的赵恩允死了!听说死状极其惨烈,双腿尽断,一刀就被抹了脖子!”
第122章 分别
薛府……
谢晏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舅父与衙门府的人周旋。
知府夫人不断的哭着,
“你们……你们不要以为自己位高权重就可以滥杀无辜!我们赵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被你给杀了!
我……我就算拼了这条命!大不了就去京城告御状!也要给我侄儿讨个说法!”
谢晏归薄唇紧抿,俊颜肃清,目光望着衙门府的人,
“你们有何证据是本世子杀的人?”
衙门府的人这会儿也很是为难,这两头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他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朝着谢晏归拱了拱手:“世子爷,实不相瞒,有人到衙门府作证,说是昨夜子时看到您同一位小公子潜入了赵公子的屋子……”
薛淮安在旁边听到小公子三个字,心头便咯噔一下,显出几许紧张之色,
“休要胡乱攀扯,世子爷与那赵恩允无冤无仇,为何要伤他性命?”
知府夫人痛哭流涕的反驳道,
“我侄儿前些时日便说他无意冒犯了世子爷,世子爷定是怀恨在心,这才将我侄儿杀害呜呜呜……”
薛府的人个个面色铁青,薛父指着知府夫人急道:“你这恶妇!休要胡言乱语,你可要搞清楚,燕王唯有这一位嫡子,世子爷他向来谦和有礼,受师长喜爱,又岂会因着那等小事伤人性命?”
衙门府的人自然点头附和,他看着一旁悲泣不断的知府夫人劝道:“夫人,证人也只是看到世子爷和一位小公子去了赵公子的屋子,却并未亲眼看到杀人,这其中许是另有隐情,不是还有另一位小公子么?”
话落,他又看向谢晏归,“敢问世子爷,那另一位小公子是何人?”
听到此问,谢晏归凤眸眯了眯,朝着薛淮安使了个眼色后,冷冷扫向衙门府的人,沉声道:
“本世子同你们回衙门。”
……
一炷香后,云府。
书房内,薛淮安将事情的始末统统告知云策与云筝后,严肃的叮嘱道,
“此事明显是有人冲着世子爷而来,世子他不会供出云笙,二位定要将此事瞒住,莫要告诉云笙。”
云筝和云策听罢相视一眼,眼底皆是闪过吃惊之色,随后满眼惭愧道:“可此事也是因我云家而起,怎能让世子爷独自承担?这万万不……”
“难道你们想让云笙牵扯进来吗?他才多大?”薛淮安冷声打断,蹙着眉道,
“世子不会有事,那心肠恶毒的小人真当我薛家和燕王府是这般好欺负的不成?你们且安心等候,稳住云笙便可!”
云氏兄弟此时内心很是纠结,他们不想自家弟弟受难,却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世子爷被云家连累的遭此劫难,
云筝神情诚恳的说道,
“那我云家可否能做些什么?让世子爷白白遭受嫌疑,而我云府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岂是君子所为?”
薛淮安听罢略略沉吟,少倾,才开口道,
“那就有劳二位将赵恩允那畜生曾欺压过、侮辱过的百姓都聚集起来吧……”
——
白鹿洞……
得知赵恩允身死的消息后,云笙一直坐立难安。
他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午的课业,下课后立即朝着谢晏归读书的书堂跑,可惜仍是没能找到他的身影。
云笙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忍不住去问了谢晏归的师长。
那师长却也不知内情,只说世子是清晨临时告的假,说是燕州家中有要事,他急着回去处理。
燕州有事?这么巧吗?
云笙半信半疑,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进了房门,他便瞧见桌子上放了一封信。
云笙眸间一亮,连忙上前撕开,抽出里面的信纸,只见上面写着:
赵恩允身死之事笙儿无需担忧,
此事蹊跷,我定会查探清楚,
这些时日你且安心读书,待我回来教你习字。
谢晏归……
云笙将信纸放在鼻间用力嗅了嗅,确保是谢晏归独有的味道,这才松了口气。
他将信纸小心翼翼的叠好收了起来,抿了抿唇瓣,低声呢喃道:“我等着你。”
……
三日后,白鹿洞学子休沐。
云笙连家都没回,直接跑去了薛府打听谢晏归的消息。
门房的人曾受过主子的吩咐,若是云府的小公子来了万万不可怠慢,他们当即将云笙带去了薛淮安的书房。
薛淮安着人上了些孩子爱吃的糕点,递到云笙面前问道:“瞧你急匆匆的样子,定是没用晚膳,快用些点心。”
云笙哪有心思吃东西,急着问道:“世子爷去哪了?杀害赵恩允的凶手找到了吗?”
薛淮安目光一闪,思忖了一瞬才回话道:“杀了赵恩允的凶手还没有线索,但你不用担心,再过些时日定会水落石出。”
云笙眉头紧锁,
“衙门的人没有怀疑我吗?那日是我的主意把赵恩允打了一顿……”
“笙儿!”
薛淮安忽的出言打断,神情肃然的看着他:“那夜的事你并不知情,打赵恩允的人是世子爷,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可记住了?”
云笙听后怔了怔,狐疑的看着薛淮安,
“是,是世子爷怕我手疼他动的手。但,但都是我的主意,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云笙说着说着,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他双眸圆瞪,
“是不是世子爷为了保护我,自己跑去顶罪了?”
薛淮安安抚似的拍了拍云笙的肩膀,沉声道:“笙儿,世子爷他是燕王唯一的嫡子,他不会有事。但你不同,你父兄即便再有钱,却也敌不过位高权重。
你乖一些,那夜的事不可再向任何人提起,待过些时日找到了真正的凶手,世子他……会没事的。”
得知真相的云笙顿时变了脸色,他急得红了眼,扯住薛淮安的衣袖,
“世子现在在哪?他怎么样了?”
薛淮安知道此事瞒不过,只好叹了口气,如实回道:“虽说验尸的仵作洗清了世子杀人的嫌疑,但他伤人之事并非污蔑,燕王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将世子送往西北大营充军去了……”
话落,薛淮安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云笙,
“这是他临走前留给你的。”
第123章 岁月匆匆
云笙接过那封薄薄的信,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
随之,脑海中猛的想起前世摄政王出征前,提前为他留下的那封绝笔信。
云笙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缓缓撕开信封,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仅仅写着四个字:
云笙,等我。
等?让他如何等?他已经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两个人再次重逢,这让他如何还能等得?
云笙白着脸闭了闭眼,将信如珍似宝的收进了前襟之中。
随后云笙朝着薛淮安拱了拱手道了声“告辞。”后,转身快步离开。
云笙返回云家,看了看已经恢复了不少的小白后,便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收拾行囊。
永安立于一旁,看着小主子脸色苍白,一副要离家出走的架势,急的他直跳脚,忙跑去搬救兵。
云笙现在脑中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去谢晏归身边,他不想也不敢赌,他生怕等来的又是一具冰冷的尸首。
云笙简单带了几件衣裳,又带了两把防身的双刃短刀,一切妥当后朝着云老爹的院落而去。
还没等他走到地方,便瞧见云老爹身旁跟着两位兄长赶了过来。
父子三人看着云笙背着包裹要出门的样子,气的脸色铁青,
“笙儿!这是要做什么?!”
云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云老爹和两位兄长叩首,脆声道:“阿爹!大哥哥二哥哥,恕笙儿不孝,笙儿要去西北大营!”
“你……你混账!你去西北大营做什么?你当那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这等小儿能去的地方?!”
云老爹看着幼子跪在地上神色苍白的模样,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他瞪了身边的两个儿子一眼,示意其赶紧把云笙拉起来。
云策连忙把弟弟扯了起来,劝道:“笙儿,不要胡闹,你起来说话。”
云笙说什么也不肯起身,咬着牙根又重新跪下去磕了个头道,
“阿爹!笙儿惹下的祸,怎能让旁人来承担?笙儿并非任性,西北大营我非去不可!阿爹拦不住我!”
云老爹气的颤着手,指着云笙斥道:“好你个逆子,来人,给我把他关起来!”
话落,府中的随从便一拥而上将云笙围在其中,强拉着他关回了房中。
云笙心急如焚,他不断拍打着被锁住的门窗,“阿爹!你真要关我一辈子吗?阿爹!”……
接下来的两日,云笙开始绝食来同云老爹抗衡。
云老爹得知小儿子不肯吃东西,急的在屋里团团转,云筝和云策亦是满脸心痛。
“爹,笙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这不吃东西怎么行?你瞧瞧他现在瘦的,快赶上竹竿子了!”云策苦着脸道。
云老爹狠狠的瞪了长子一眼,
“那能怎么办?真让他去西北大营不成?他才多大?让他去送死?”
一直默不作声的云筝眉头紧锁,踌躇了半晌后忽然出声,“爹,您的那颗「忘前尘」呢?”
此话一出,云老爹和云策皆是一愣,云策尤甚。
他错愕的看着云筝,
“你,你的意思是给笙儿服用那颗「忘前尘」?那他会忘了所有人的,包括我们这些至亲!”
云老爹愣了一瞬后却抿了抿唇,沉声道,
“忘了我们,那就让他再记住便是!总好让他去送死!”
——
十年后……
年初,武帝因病暴毙,传位于同胞兄弟燕王。
燕王登基后改国号为庆,封唯一的嫡子谢晏归为储君。
太子在西北大营征战讨伐多年,前些时日终于将敌国尽数击退,并老老实实递上了降书。
今日乃是太子还朝之日,百官立于宫门两侧,夹道相迎。
金乌当头,晒得众人免不得汗流浃背。
云笙身为新上任不久的翰林院编修,自是也混在其中。
他一身官服身形挺立,肤色白皙剔透,红唇不点而朱,俊美的容颜在人群中极为显眼。
云笙不知旁人时不时便会投过来的视线,他此时只觉得这群大臣们也太臭了!
都不洗澡的吗?一个个身上散发着的不是汗馊味就是狐臭味,熏得他头晕眼花险些吐出来。
云笙缩着脖子降低存在感,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几步,寻了个人少的地方深深呼吸了几口,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云笙仰头看了看天上,阳光刺的他眯起了眼,云笙心中默默吐槽,
“这太子爷莫不是王八变得不成?就不能走快点?他都要被晒死了!”
一旁的翰林院同僚悄悄打量着云笙,
见其脸颊被晒得隐隐泛红,挺翘的鼻尖上有着几点汗珠,长睫卷密犹如小扇一般,如此模样竟惹得人莫名心疼。
他心头暗道:如此俊美无双的容貌,也难怪新皇会点了这小子做探花郎。
云笙不知他人心中所想,他被晒得晕晕乎乎,耷拉着脑袋找了位个子高大的大臣,随后躲在了他身后的阴影里。
又等候了一炷香的功夫,皇宫的大门终于被打开,浩浩荡荡的脚步声随之传来。
传报的太监立刻高声呼道:“恭迎太子殿下还朝!”
随之,百官俯身跪地,齐声附和道:“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亢的呼声在皇宫之内荡起回声,云笙趴伏在地上,忍不住用手扣住了耳朵,生怕被震破了耳膜。
未经上位者应允,百官是不得起身的。
云笙自然也不敢抬头,老老实实的趴着,暗暗分辨着众多脚步声中,哪道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太子爷的。
很快,云笙便分辨出大部队都停留在宫外,唯有太子一人步履沉稳的进了宫门。
云笙细细听着那道脚步声由浅至深,由远至近,随后竟停在了自己的身前。
紧接着,四周响起了一道道抽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