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子卿摇头,从赵祯怀里出来,忍着身体的不适下床穿衣。
赵祯见他这样,也就没再多问,跟着起来让人传膳。
用过午膳日头已经不比之前烈了,赵祯便打算带尤子卿四下转转。
“这庄子不小,风景也不错,上山可以打猎,下河可以摸鱼,若是时间充裕,在这调养身子再好不过。”
赵祯瞄着尤子卿的神色,见他兴趣缺缺也不气馁,指了指提着个小桶在田里忙活的一众汉子孩子:“你看那边……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尤子卿无所谓,赵祯要过去,他便跟着过去。
不想到了那边,连人家在干什么都没问清楚,赵祯就扎起衣摆挽起裤腿衣袖,蹬鞋下到了田里。
“哎呀,殿下怎么下来了?”老汉看到赵祯,差点吓得给一屁墩坐田里:“这田里可脏着呢,还有蚂蟥,殿下……”
“无妨。”赵祯看着大家手里的小桶跃跃欲试:“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老汉儿被问得默了默,还是个小孩儿仰着个小黑脸回答:“爷爷带咱们抓泥鳅,说是殿下来了,给抓一些晚上给殿下尝鲜!”
“长什么样?”赵祯探头朝小孩儿桶里看了看,信心十足道:“就长这样啊?行,你们给殿下抓泥鳅,殿下给公子抓泥鳅!”说罢,抬头冲岸上的尤子卿挤眉弄眼。
尤子卿:“……”
问题是赵祯胡闹也就罢了,胡常暗七也不拦着,居然还帮忙呐喊助威。
“殿下那边那边!”
“殿下这边这边!”
“那那那……”
喊了半天,赵祯瞎摸一通抓了两手泥,别说泥鳅,蚂蟥都没摸到一条。
眼看赵祯弄了一身泥点子还抬胳膊往脸上抹,尤子卿终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赵祯就瞧着尤子卿呢,见他终于笑了,几步蹿上岸,泥手捧着尤子卿的脸就一通揉。
尤子卿:“!!”
不仅尤子卿震惊懵逼,在场众人皆被这神来之举给惊呆了。
“哎哟我的殿下唉!”胡常心累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暗七默默扶额。
所有人都等着尤子卿暴怒,但尤子卿却顶着一脸泥巴呆呆地瞪着赵祯,半晌突然红了眼眶。
“哎呀祖宗,这怎么还哭啦?”赵祯一看尤子卿红眼就慌了神,想抱才发现自己一身一手都是泥:“别哭别哭,我这就是跟你闹着玩儿呢!”
“你总是这样欺负我。”尤子卿嘴唇嗫嚅:“小时候是,长大是,现在也是!”
“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不是看着挺好玩儿想拉你一起么?”赵祯见尤子卿委屈这样,简直都要心疼死了。
赵祯话没说完,就被尤子卿抬起一脚给踹回了田里,四仰八叉砸出老大一个坑。
“赵祯,今天我尤子卿就以下犯上了,有脾气你他娘的就砍了我!”冷冷撂下这句,尤子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尤子卿气势汹汹离开的背影,胡常两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刚赵祯那作死的行为是故意为之。
可就算是为了激起对方的情绪,这样的行为也太狗了!
“殿下,您这……会不会太过了?”胡常很怀疑,这样作死真的能把人再追回来?
“有些伤口需要刮骨疗伤,可本王总不能以死来刺激他,这样太残忍了,生气总比没情绪好。”赵祯一边往回走,一边问暗七:“消息可都发过去了?”
“是。”暗七颔首。
赵祯想了想道:“赵戟和钟家可有来往?”
“有私下来往过两次。”暗七如是道。
“先按兵不动,等他们来往过密再一举拿下钟家。”赵祯眼眸微眯:“不管宋家还是钟家,本王都要他赵戟无法独善其身,还有二皇子四皇子那边,该让他们也动一动了,一个个鹌鹑似的,也配争太子之位?”
“二皇子四皇子最近正较劲呢。”暗七面色古怪。
“嗯?”赵祯挑眉。
“知道皇上注重子嗣,都在茆足劲儿造人,比拼着想要造出个皇长孙来。”暗七道。
“是么?”赵祯嗤笑一声,不再说话,大步朝主宅走去。
小的那几个后来怎么样他不知道,但前面这些个成年的,前世直到他死,别说皇长孙,便是皇孙女都没造出一个来。
而这一切,便是钟贵妃的手笔。
钟贵妃圣宠不衰,却因为父皇对钟家的忌惮,让钟贵妃绝嗣。不知情也就罢了,这知道了要不恨根本不可能。
不能让父皇断子,那就只能让他绝孙了。
说到底不过因果报应。
原本也是个可怜人,可惜钟家自己走歪了,不然倒是可以拉拢过来。
至于赵祯,他是无所谓,反正他这两辈子都吊死在尤子卿这一棵树上了,有没有钟贵妃,都注定是要断子绝孙的。
想到尤子卿,赵祯不由加快脚步,然而回到主宅,却并没有见到尤子卿的人。
赵祯心头一突,脸色大变,揪着荣盛的衣领厉声喝问:“公子呢?可有见他回来?!”
第95章 早就稀罕死了
“没没没……没看见!”
荣盛何时见过这阵仗,几乎被赵祯修罗恶煞的模样给吓得面如土色。
还是个路过的小奴给解了围。
“我瞧见公子好像朝河边去了。”
小奴话音刚落,赵祯就扔掉荣盛转身冲了出去。
荣盛惊魂未定,见状也不敢懈怠,跟着胡常两人追着赵祯往河边跑。
然而到了河边,却没看到人。
赵祯急得双眼通红,眼看着已经好了大半的病就要复发之际,就听哗啦一声水响,尤子卿托着个孩子,从水里冒了出来。
“公子在河里!”
“快救人!”
没等暗七出手,赵祯已经跳了下去,游过去一手一个,给拖着上了岸。
把孩子交给胡常等人,赵祯抱住尤子卿,浑身都在发抖。
半晌,赵祯才从后怕劲儿里缓过神来,沙哑哽咽道:“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我就是到这边走走,没有想不开,是见有孩子掉水里才跳下去的。”
尤子卿愣愣解释,犹豫又犹豫,才迟疑着抬手回抱住赵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殿下我没事,快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这一大片地方都是庄子所有,方圆不见人家,会出现在这里的,必然是庄上的孩子。
好在人没事,给拍了几下便把呛进去的水吐了出来。
死里逃生,孩子吓得不轻,但看着这么多人在,瑟瑟发抖却憋着眼泪没敢哭。
“这孩子爹娘是谁?”赵祯问道。
“回殿下,这孩子是云老汉家的孙子,云老汉年前过世,云家就只剩下这么个孩子。”荣盛回道。
“他爹娘呢?”尤子卿看着孩子青白的小脸微蹙眉头。
“他们爷孙是逃荒过来的,爹娘都死在逃荒的路上了。”荣盛如是道。
赵祯看了看尤子卿,直接便道:“暗七,把孩子抱回去换身衣裳,回头给带去王府。”
荣盛没想到赵祯会这样,直道:“王爷仁慈公子仁慈,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随即又对孩子道:“还不快谢谢殿下和公子?”
孩子懵懵懂懂给两人跪下磕了个头,就被暗七给抱了起来。
见孩子被暗七带走,赵祯二话不说,抱起尤子卿就往回走。
尤子卿被惊了一跳,反应过来很是难为情:“殿下,我自己能走……”
“可我就想抱着你。”赵祯面无表情,虽然尤子卿没事,可直到这会儿他心脏还突突跳地厉害。
“可是我一个男人,被这样抱着,让人看了……”
“他们不敢看。”赵祯说罢目光一扫,果然见荣盛和胡常都低下了头。
尤子卿:“……”
“现在可以了?”赵祯低头看尤子卿。
这让人怎么回答?!
尤子卿瞪着赵祯,一张脸憋的通红。
赵祯低笑一声:“你要生气,咬我也行,他们不会看见的。”
尤子卿:“……”
先是被糊满脸泥,现在又……
尤子卿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憋屈。还有,他自己都无法言说的悲伤情绪。
眼里雾气氤氲,尤子卿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抬手环住赵祯脖子,头轻轻地靠在了他肩膀上。
赵祯蓦地停下脚步,低头,尤子卿早已泪流满面。
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大步往前走着,只是湿红了眼。
回到主宅,赵祯亲手给尤子卿洗完澡,刚准备给擦干穿衣,就被尤子卿转身抱住了脖子。
赵祯被他这举动弄得一怔:“子卿?”
尤子卿主动吻上赵祯:“殿下,我们……我们做吧。”
赵祯一脸震惊:“你……”
“别说话,抱我。”尤子卿瞅准旁边的软榻,直接将赵祯推倒过去,行为多大胆,神色就有多悲伤。
两人中午才胡闹过,以尤子卿的身体根本受不住这样,赵祯即便再禽兽,也下不去手。
可尤子卿却像是疯了一样的在寻找什么,让他节节败退无力招架,不配合就哭,可把赵祯给心疼坏了。
“子卿你听话,我们不能再……”任由尤子卿眼泪糊自己满脸,赵祯紧紧把人抱住:“你会受不住的,乖啊不哭,之前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伤你,你再原谅我一次,我没有不屑你的真心,我那都是死鸭子嘴硬,其实早就稀罕死了,真的!”
或许是压抑太久,不管赵祯怎么说,尤子卿就是哭得停不下来。
然而泣不成声的人却突然卸了力气,趴在身上半天没了动静,赵祯抬起他的脸,才发现人已经昏厥了过去。
赵祯神色一变,忙把人抱到床上:“把吴太医带过来!”
因为尤子卿的身体,吴太医此行也来了庄上,只不过是提前一天过来的。
赵祯这一喊,很快人就被胡常带了进来。
吴太医在床前坐下,刚准备掀薄被拿出尤子卿胳膊把脉,就被赵祯一步过来猛地按住了被子。
吴太医被他这举动弄得一脸问号。
赵祯面无表情,自己把手伸进被子下面,把尤子卿的手拿了出来。
看着光溜白皙的胳膊,吴太医懂了。
“咳!”吴太医边给尤子卿把脉边道:“情绪过激导致的昏厥,不碍事,一会儿就醒了。不过,小尤大人身体……长远打算,殿下还是悠着一点的好,别太勤了。”
赵祯:“……”
“大怒大悲虽然有用,可终究伤身,殿下也别太激进。”吴太医说罢站起身来:“给开一副固本培元的汤药,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这药物调理还是要的。”
赵祯坐到床边,心疼地抚着尤子卿的脸:“之前春猎他替我挡剑中毒,亏损尚未调理过来,就大伤小伤不断……”
深吸口气,赵祯嘶哑问道:“吴太医,子卿他这身体,真的还能好吗?”
“当初的余毒,这么久时间早就清除了,这个殿下大可放心,至于亏损的身体……”
吴太医顿了顿:“药能治身不能治心,主要还是看你们自己,不光是小尤大人,殿下的身体也要多上上心。”
赵祯点头:“人生百年那么长,我又怎会舍得扔下他一个人。”
吴太医摇了摇头,转身出去给配药煎药去了。
胡常暗七对视一眼,也退了出去。
“子卿,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啊。”赵祯旁人的离开毫无所觉,他低头吻了吻尤子卿眉心,含泪道:“我不求了,也不逼你了,有我爱你就够了,只要你好好的留在我身边,就好。”
第96章 只会与你许白头
兴许是经历过大怒大悲,尤子卿醒来后整个人都有种抽空的状态,经常看着赵祯走神发呆。
赵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也明白欲速则不达,没再激进做些挑动他大情绪的事情,只按之前说的,带他上山打鸟下河摸鱼。
几日下来,尤子卿慢慢消化了不少,整个人虽然还是安静奢睡,但看着精神了很多,看到有趣的也会笑笑。
现在的赵祯别无所求,能看到他笑,就觉得已经是上天馈赠。
还有就是,赵祯发现,尤子卿似乎变得有些黏他了。晚上要抱着睡,醒来眼睛跟着他转,眼里再容不下别的,只有他赵祯。
这本该是好事,可这近乎战战兢兢的依赖却让他心疼不已。
尤子卿的爱意不在嘴上,全在眼睛里,爱得小心翼翼,爱得裹步不前,渴望靠近,却抱着鲜血淋漓的伤口不敢靠近。
可惜当局者迷,赵祯看出了尤子卿对他的依赖,却看不透这隐忍畏惧到近乎绝望的爱。
回城的路上,赵祯照旧用匕首给他削了个狗头梨,尤子卿这次没有拒绝,但接过来也没吃,就那么盯着赵祯的名字出神。
“别光看着舍不得吃,这梨有的是,庄上装的那两筐,等下全给你拉侯府去,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赵祯见他看着梨不动,握着他手腕拉过来,低头一口将刻字的狗头咬了下来,伸手扣住他后脑勺,就嘴对嘴给喂了过去。
尤子卿缓慢咀嚼着,一双桃花眼潋潋地望着赵祯,直把人看得心痒难耐,抱到怀里狠狠地吻了一通。
“子卿你听着,我赵祯此生,只会与你许白头,不收外室不纳妾。”
赵祯抬手轻抚尤子卿的脸,眼睛发热,却笑得温柔:“所以你一定要尽快好起来,你可是将来的宁王妃,不该这般小心翼翼,该像从前那样骄傲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