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就不是能让外人看的,这哪里是别庄,俨然就是尤子卿画像珍藏馆。
尤子卿:“……”
心情有那么一丢丢的复杂。
还变态,但是心脏跳得好快。
难道他尤子卿骨子里,也是这么变态?
第104章 尤子卿何德何能
尤子卿开始怀疑人生,怀疑着怀疑着,盘腿单手撑住下巴,便那么睡了过去。
睡得也不安生,一会儿被自己画像龙卷风似的打着旋儿追着跑,一会儿在满是自己画像的宅子里鬼打墙。
遍寻无路正着急着,就听到笃笃笃的木鱼声,一道光破墙而来,他本能追着光走。
远远看到一身僧袍的慧善方丈冲他悲悯众生的笑着,还没来得及上前打招呼,对方就含笑合上了朱漆大门。
尤子卿心头一跳,本能地冲过去开门时却发现门不见了。眼前是熟悉的回廊,莲花鱼池,只是朱漆斑驳,莲花衰败,鱼儿翻肚。
满目萧条,正是他前世的摄政王府。
不,不能呆在这里,不要呆在这里!
尤子卿发了疯一样奔跑寻找出路,脚下却腾地燃起熊熊烈火。
火焰外边是形形色色的人,熟悉的陌生的,狰狞的痛苦的,那么多的人,可无论他怎么喊都没有一个人进来拉他一把,全都麻木的看着。
尤子卿看到了人群中的赵祯,他手脚套着镣铐,血泪不止,却只有他,目光坚定的穿过火焰望过来。
“赵祯你别动!”眼看着赵祯朝着自己艰难地迈步,尤子卿惊骇大喊:“别过来!你出去啊!出去!赵祯你出去别过来!不要过来!”
尤子卿猛地惊醒过来,眼前似乎还能看到燃烧的大火,他胸口急剧地起伏着,直到被人扳过肩膀,看到赵祯担忧的脸,才从梦魇的余韵中醒过神来,闭了闭眼,扑过去一把抱住了赵祯。
赵祯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忙回抱着拍了拍后背:“没事没事,做噩梦而已,不怕啊。”
尤子卿急急地重喘了两口气,才压下那要命的心悸,从赵祯怀里退出来,拉起他的手看看,又掀被去看他的脚,再抬头伸手摸摸脸。
“子卿……”
“没,没事……”尤子卿靠回赵祯怀里:“我梦到鬼打墙了,一直在被自己的画像追。”
“这事赖我,我不该没收拾好就带你过来。”赵祯忙道。
“不。”尤子卿闭了闭眼:“虽然很变态,但是很感动,尤子卿何德何能……”
“因为你是尤子卿啊。”赵祯打断他,随即话锋一转:“你经常做噩梦么?这样休息不好,回头让吴太医给你开一副安神药……”
“不常做。”尤子卿睡过跟没睡似的,疲惫的很。
“起来吃点东西,一会儿我送你回去。”赵祯道。
“不想动,让我靠会儿。”尤子卿啧了一声:“果然殿下说的没错,这还不如外头呢,那么多画像看得想吐,吓死我了。”
赵祯:“……”
“其实我知道,殿下带我来这,主要还是为了满足你幕天席地的恶趣味。”
尤子卿缓过劲来,手指轻勾赵祯下巴,端得是登徒浪子一般:“你说你是不是还想画一副下来以作珍藏啊?骨子里这么骚浪变态,上辈子却装得循规蹈矩温文儒雅,你不累么?”
赵祯:“……”
“以后别让我再看见那些画像,否则我就画你的镇宅裸像,满大街发去。”
尤子卿推开赵祯,径自下地穿鞋:“走了走了,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呆了!”
尤子卿跟被狗撵似的一边穿衣一边跑了出去,赵祯看着他跳脱的样子,仿佛回到了还是当初上书房的时候,然而眉宇间却并无喜色。
会受梦魇所扰,就说明还受心魔所困。
看着明明没有完全走出来,却努力活得正常的尤子卿,赵祯很心疼。
而他能做的,就是拉着他一点点朝着光的方向走,因为他俩本质都是同类人。
因为尤子卿急着离开,两人便没在别庄用膳,直接带上马车用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太耗精力,尤子卿胃口还不错,比平时多用了不少。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宋家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这边会盯着。”赵祯顿了顿:“不过钟家这边,我准备动手了。”
“赵戟跟钟家靠上了?”
原本是打算让赵祯拉拢钟家,但经过上次在庄上的谈话,尤子卿发现赵祯没这个打算后就没开口,之后也没再提。
不过现在赵祯突然提起,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赵戟那边有所行动了。
“嗯。”赵祯道:“昨儿他去珍宝阁,搜罗了一尊会发光的水玉银树,托钟家人给钟贵妃送了过去,看来是开始动过继心思了。”
“宋家现在靠不住,他会着急倒也正常。”尤子卿喝了口茶:“殿下准备怎么做?”
“很简单,单是让皇室绝嗣这一条,就足以让钟家万劫不复。”
赵祯冷嗤一声:“更别说钟家这些年犯的事还不少,欺男霸女,草芥人命,贪污受贿,桩桩件件都摆在那。”
“殿下的意思……”尤子卿一脸震惊:“皇子绝嗣,是钟家人所为?!”
“确切说,是钟贵妃。”赵祯语气平静:“后宫那些女人,个个都对父皇趋之若鹜,怕是只有她,恨不得咽其肉喝其血。”
尤子卿眨了眨眼。
赵祯道:“钟贵妃进宫多年,圣宠不衰,却无所出。”
不用赵祯说透,尤子卿就明白了:“是皇上?”
赵祯点了点头。
尤子卿不禁有些感慨,又是一桩因果报应。
“殿下好像并不在意?”尤子卿早就发现了,赵祯提到皇帝时的反应很怪,没有对父亲的崇敬,也没有对帝王的敬畏,就像对待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淡漠到近乎冷血。
可前世,他并不记得这父子俩发生过什么,甚至皇帝驾崩之前,赵祯还一度伤心哭肿了眼,侍疾的皇子中,就他最诚心了。
“他就是现在驾崩,我一样会哭肿眼,诚心尽孝。”诚心两字,赵祯咬得极重。
尤子卿闻言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顿时望着赵祯一脸囧。
赵祯被尤子卿的表情逗笑,却很快收起笑容:“当年魏家倾覆,母后自刎中宫,我以为真的是魏家贪权大逆不道,我甚至一度记恨他们贪得无厌连累母后,直到那人驾崩,我才知道,原来不过是他布下的一个局。”
这个……
尤子卿知道。
前世大理寺任职时,翻阅当时魏家谋反卷宗,根据蛛丝马迹给推断出来的……
难怪一向跟魏家不冷不热的赵祯,在帝王驾崩后突然亲近起来,原来竟是因为得知真相后冰释前嫌。
而尤子卿也正因为魏家跟赵祯亲近后,才动了杀机,替赵戟做局,铲除了魏家。
赵祯本就因为错怪魏家心怀愧疚,更是视魏家亲族为唯一的亲人,在他想要极力弥补时,尤子卿却对魏家下手,那时候他该有多恨?
想到这,尤子卿忽然一阵心慌,想要转开头却被赵祯握住了手。
“侯府到了。”赵祯摸了摸尤子卿突然变得苍白的脸:“回去就别操心了,好好休息,这几天我可能没时间过来看你,我要没来你别急,但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过来。”
“嗯。”尤子卿点点头:“那我回去了。”
尤子卿下了马车,却没有立即回去,一直目送赵祯的马车离开,才神思恍惚地飘进了门。
第105章 宋义琨相邀
“子卿?”
尤子棠正要出门,见尤子卿从身边恍惚飘过蓦地停下脚步,转头把人给叫住。
这刚正常没两天,咋又飘上了?
难道又跟宁王发生了什么?
尤子棠想叫住人好好问问。结果,尤子卿压根儿没听见,别说停下,连脚步都没顿一下。
尤子棠无语,忙转身回去将人给拽住了。
“叫你呢,怎么没反应?”尤子棠拉住了人才发现尤子卿脸色不太对:“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尤子卿想了想:“我就是在想,要不要去拜访一下魏国公。”
“嗯?”尤子棠纳闷儿:“我们两家私交不深,你为何……”
尤子棠忽然想起来,这魏国公府是先皇后娘家,也是宁王的外祖家。
所以,子卿是因为赵祯所以想去拜访?但据他所知,宁王跟魏国公府,好像并无往来?
所以,子卿这是想帮赵祯拉拢魏国公府?
虽然当年那事后,魏国公府就是个虚顶爵位的空壳子,但拉拢的话也并非毫无用处。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是……
“你想拜访那去便是,只是此事还需问过宁王的意思,莫要擅作主张弄巧成拙,反而陷宁王于不利。”尤子棠叮嘱的隐晦,但他知道尤子卿听得懂。
尤子卿确实听懂了,大哥这是在委婉提点他,结交魏家当三思而后行,别犯了帝王的忌讳。
毕竟当年不管事实如何,至少明面上,魏家是犯了谋逆大罪的,若非先皇后荫泽,让皇帝开恩,魏国公府现在还在不在都要两说。
“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莽撞的。”尤子卿去拜访,当然不会以赵祯的名义。
赵祯重生回来看似依旧对魏家不闻不问,但尤子卿知道当年秘辛,自然明白赵祯疏远魏家的良苦用心,说到底不过是防着帝王之心,不来往才是对彼此的保护。
赵祯这样,尤子卿当然不会拖他后腿。
尤子棠见他明白,便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
顿了顿道:“昨儿听说你告了病假,还以为是犯懒了,瞧这脸色,竟是真病了么?可有看过大夫?”
尤子卿敷衍地点点头,他可不敢说实话是因为忘了才故意告的病假,怕被抽。
“大夫怎么说?”尤子棠担忧问道。
尤子卿心虚:“老样子,大哥不必担忧,我就是没休息好,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那你快去歇着吧。”尤子棠松了口气,拍拍尤子卿的肩膀:“大哥约了人,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啊!”
尤子卿点点头,等尤子棠离开,便径自回了濯轩居。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还没想好要不要去魏国公府拜访,就收到了宋义琨的邀请函。
“宋义琨?”尤子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九儿在一旁问道:“少爷,您要去吗?”
“难得宋大公子盛情,自然要去瞧瞧,否则岂不失礼?”尤子卿慵懒挑眉,似笑非笑。
九儿:“……”
不,您眼里只闪着三个字——有意思!
“茶楼听戏,倒是个不错的去处。”尤子卿屈指弹了弹邀请函:“居然是约在茶楼而不是青楼,倒挺让人意外的。”
“少爷要真去青楼赴约,宁王怕是会把人家青楼给拆了。”九儿撇撇嘴。
“他不会。”尤子卿想到前世,嘴角抿起笑来:“他呀,肯定会追到青楼,我叫一个姑娘他抢一个。”
前世可不就是这样么?
当时尤子卿为了应酬才跟人去青楼,也没想怎么着,就叫了个姑娘一旁倒酒而已。
结果刚好赵祯来了,纡尊降贵地打完招呼就不走了,端着太子范儿的温雅高贵往那一坐,就那么含笑看着……尤子卿身边伺候的姑娘。
太子殿下看上自己身边的姑娘,但含蓄矜持的不好开口,作为臣子能怎么办,那自然是自觉让姑娘过去伺候了。
然而尤子卿换一个他就那么盯一个,盯到最后,尤子卿不叫姑娘了,因为叫的姑娘全围着赵祯伺候了,偏偏某人还端着矜持装正人君子。
原本尤子卿也没有狎妓的心思,但被这样针对抢女人,事关男人尊严,再好的城府也扛不住。
尤子卿至今还记得,他当时是怎么皮笑肉不笑撑过全程的。
那时是真气的咬牙切齿脸发绿,可如今知道那家伙的醋劲儿,却只觉得好笑。
笑着笑着,尤子卿叹了口气。
“少爷,该用膳了。”九儿搓了搓胳膊,也不知道他家少爷脑补了什么,笑得那么诡异。
尤子卿在马车上用过了,还用了不少,闻言便摆了摆手:“去查一下魏国公府,看看他们都做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平日里的行动轨迹。”
九儿懵:“少爷,您这是?”
“让你去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尤子卿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不过是想制造个偶遇,让魏国公府的人救自己一把,而自己顺势报恩帮扶一把罢了。
第二天不过半日,九儿就查清楚了,等尤子卿从户部出来上了马车,便给做了汇报。
“魏国公年事已高,深居简出,顶多遛遛鸟看看书,世子花天酒地,平日里进出最多的就是青楼,二公子醉心剑道常年混迹武林,很少归家,三公子经商,衣食住行皆有涉猎,经营得还算有声有色,喜欢去茶楼听戏,隔三差五会去一次。”
九儿说完便侍立一旁。
“茶楼听戏?”尤子卿勾起嘴角:“倒是正好。”
宋义琨约的是下午,尤子卿此行便是去赴约,准备到时留意一下,看能不能碰上那魏三公子魏青。
当然,除了魏青,尤子卿更好奇,这宋义琨约他听戏的目的是什么。
几乎与宋家的马车同时到茶楼,两相照面,不等尤子卿出声,宋义琨就特别热情地上前作礼。
“小尤大人。”宋义琨道:“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