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敢劳烦殿下,这可真是折煞微臣了。”常新低笑一声,不过还是听沈膑的,闭上眼睛,尽量摒弃杂念,睡了过去。
沈膑一直看着常新,确定人真的睡沉,才敢坐过去,把人抱到腿上枕着,一手托抱扶着常新的身体避免晃动过大,一手拇指轻柔常新的眉心,缓解他的不适。
摇摇晃晃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行护卫打起一边帘子:“太子殿下,平洲到了,不过城门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堵的厉害。”
闻言,沈膑撩起窗户挡帘看了看:“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护卫抱拳,随即骑马朝城门小跑过去。
两人说话虽然压着声儿,但还是吵醒了本就睡得不够安稳的常新。
“可是到平洲了?”哼吟着睁开眼,常新就愣了:“殿……殿下?”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睡在沈膑腿上,当即打了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惶恐拱手:“微臣冒犯……”
“那又如何?”不等常新把话说完,沈膑就打断了他:“枕就枕了吧,又不是大姑娘,不会让你负责的,不过你要实在过意不去,那就到我身边……做个谋臣好了。”
“殿下这般大方的结党营私,就不怕传到圣上耳里?”常新有点想干呕,见马车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就干脆爬了起来:“臣去外边透透气。”说罢,便出了马车。
沈膑抿了抿嘴角,也起身跟了出去。
两人前后脚刚下马车,去打听的护卫就骑马回来了,未到近身就翻身下马,对着沈膑拱手抱拳:“回殿下,前方城门有灾民想要出城,守城兵拦着不让,以至发生暴动,出了人命。”
沈膑常新闻言,当即脸色一变。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回马车了,径自朝城门走去。
第16章 -疫情封城
“都看到了,谁再敢嚷着要出城,这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还没走近,就听到守城兵嚣张的叫喝声。
常新随手拉了个赶牛车的庄稼汉子:“大叔,这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让出了?”
平洲傍河,大运河横纵贯通十三郡各县镇州府直达京都,洪灾来了大半个洲省都得遭殃,这种情况下,百姓举家外迁很正常,就算是官府为了控制人口流失,也断不该强势到杀鸡儆猴的地步。
“何止啊!”汉子黝黑粗糙的脸上满是焦急:“听说城里有人突发疫病,官府下令隔离,想出的人出不来,想进的进不去,哎急死人,也不知道家里情况怎么样了!”
常新心里当即就是一咯噔。
这一路马不停蹄,担忧的也只是洪涝严峻,虽然也猜到可能会有疫情发生,也做好了万全准备,却没想到能这么寸,真的就给赶上了,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沈膑在一旁听得皱眉,一把抓住常新的胳膊:“我们过去看看。”
说罢,便带着常新使劲往城门口挤。
因为出了人命,原本喧闹的人们一个个安静如鸡,也都僵持着没谁敢出头轻举妄动,以至于沈膑两人很快就挤到了守城兵面前。
“你们什么人?”守城兵头子一看两人就横眉怒目:“赶紧走!都说了所有人不得进出,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你们统领是谁?”沈膑却道。
那人眼睛一瞪正要发作,沈膑此行带来的随行护卫迅速围拢,将他和常新护了起来。十几个护卫清一色黑色劲装,有条不紊气势凛然,一看就绝非凡俗,单气势上就碾压守城兵一头。
守城兵也不是没眼色的,一看来头不小,当即就不敢横了,忙伸手一指:“我们统领在那。”
不等守城兵叫人,看到这边动静的守城统领就自己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统领不满的瞪了守城兵一眼,这才看向沈膑几人。
沈膑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亮腰牌。
统领看了脸色一变,当即抱拳跪地:“不知贵人驾临,多有冒犯……”
“城里现在疫情如何?”沈膑皱眉:“起来说话。”
“是。”统领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腰板儿却挺不直了:“从昨儿个发现疫情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几人传染,这洪涝一波接一波,又突发疫情,百姓想要离开是自然,可一旦疫情传播出去,后果不堪设想,知府大人也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不下令封城。”
“封城并不能解决问题,主要还得抑制疫情。”常新看了眼在场百姓,刻意扬声喊道:“我乃监察使常新,此番前往此间,便是奉皇命押送赈灾物资,以解百姓燃眉之急,疫情来的突然,但也在吾等预料之中,考虑到灾情严重担心这边药材匮乏,故而也早有准备!”
常新话音刚落,在场百姓就再次喧哗起来,七嘴八舌也听不清说的什么,但绝望焦灼的眼底却燃起了一丝希望。
沈膑看了常新一眼,对统领道:“不管是何原因封城,也只可疏导不可镇压,闹出人命更是不该。”
“这……”统领冷汗一下就出来了。
“平洲知府何处?”沈膑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小的……小的这就让人去叫知府大人。”统领说完,随手招来个守城兵交代下去,却是不敢做主放人进城,毕竟疫情在即,要是太子有个闪失,他个小小守城统领可担待不起。
第17章 -刺客
平洲知府来的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赶来,看官服品级,地方官员该在的基本都在。
“平洲知府蔡文忠,拜见太子殿下!”为首一人冲沈膑拱手一礼:“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不过眼下城中疫情突生,殿下实在不宜进城,正好微臣在城外有座庄子……”
“灾情在即,吾等既是奉命,就断没有撇下百姓自己保命的道理,身为太子,在这种时候,我更应该以身作则,予百姓安心,不过在此之前……”沈膑忽然话锋一转,伸手一指血泊死者:“强制封城,违者格杀勿论,可是蔡大人下的命令?”
“这……”蔡文忠脸色一变:“殿下明鉴,微臣也是实属无奈之举,这瘟疫不隔离,后果不堪设想啊!”
蔡文忠这话一出,立即引起群起激愤,纷纷喝骂起来。听到大家七嘴八舌的喊自己狗官,蔡文忠脸色黑如锅底,但碍于沈膑在场,却只能憋着没敢发作。
“殿下……”
蔡文忠正要狡辩,沈膑却懒得与他掰扯,断然一声厉喝:“杀人者,出来!”
之前拦住他们的那守城兵早在沈膑提及死者时就知道完了,这会儿听他一声厉喝,更是被吓破胆儿,扑通就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着竟是被沈膑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抬不起头来。
沈膑甚至都没看一眼,宝剑出鞘直接一个穿喉就把人给解决了。
“不知我这招杀鸡儆猴,蔡大人看的可还满意?”手挽剑花利剑入鞘,沈膑冷冷的看向蔡文忠。
“这……”蔡文忠冷汗直冒,半天没说出话来。
沈膑冷笑一声,转眸一扫在场守城兵:“大家都看好了,谁再敢滥杀无辜,这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话音刚落,人群忽然一阵骚动。
“有人发病晕倒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场面突然就混乱起来。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黑衣蒙面男人,举剑就朝常新当胸刺来。
“狗贼!拿命来!”
事发突然,常新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他以为这次又要死定的时候,却被旁边的沈膑一把抱住。
“小心!”沈膑抱着常新就势一转,抬起一脚飞向刺客手腕。
刺客看着壮实,身手却不怎么样,虽然没被沈膑踢中,但很快也被反应过来的护卫给几招拿下反手扣肩压在了地上。
把人压下的瞬间,其中一个护卫就扯掉了那人面巾,露出一张常新似曾相识的脸来。
“你是什么人?”虽然似曾相识,但死过三次的常新印象却并不深刻。
“狗贼!就算今天我杀不了你,也会有其他人杀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且等着,迟早不得好死!”那人却只顾着叫嚣,压根儿不说自己是谁,喊完头一偏死了,嘴角流出黑血,竟是在嘴里藏了毒。
这一切发生不过转瞬之间,原本哄乱的人群都被吓傻了。等众人回神才发现,原来刚才根本没有人晕倒,都是刺客故意制造出来的混乱。
沈膑却无暇他顾,第一反应就是查看常新的情况:“可有受伤?”
常新心有余悸的摇摇头。
但沈膑还是上上下下把人检查了个遍,确定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第18章 -闹了个大红脸
“殿下!”蔡文忠反应过来一声大喊:“护驾!护驾!”
随着蔡文忠一声令下,就听刷地一片刀剑出鞘声,守城兵迅速将沈膑一行团团围了起来。
常新看的翻白眼:“蔡大人还真是护驾心切,这刺客都死了,你是准备给乱刀剁成肉泥,避免诈尸吗?”
“呃……”
蔡文忠冷汗一下就下来了,心里更是恨不得将刺客千刀万剐,在这里行刺,若一会儿太子追究下来,这知府乌纱怕是不保!
跟着蔡文忠一道来的官员这会儿都后悔死了,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们就不该来,太子要真追究,他们这一群地方官都讨不到好去,以至于面上跟着蔡文忠一脸惊惶,实则却极力降低着存在感,这会儿不求脸熟了,只求蔡文忠打眼点,让太子注意不到他们。
沈膑亦是对蔡文忠这人毫无好感,直接下令:“把刺客尸首带回衙门,务必严加彻查!”看也没看蔡文忠等人一眼,就直接带着沈膑转身上了马车:“去衙门!”
蔡文忠这会儿也知道自己殷勤献错了人,不敢再有多余的弯弯心思,叮嘱守城统领好好安抚百姓,这才领着一群官员,跟随沈膑的马车小跑起来。
马车里,常新正理着衣襟,就听到沈膑嘶的一声。
“殿下可是受伤了?”常新闻声转头,被沈膑手捂腹部一脸隐忍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当即就要扒拉沈膑衣裳查看,却被攥住了手腕。
“无碍。”沈膑咬牙切齿艰难隐忍的样子可不像无碍:“旧伤罢了,方才动作过大,扯到伤口了,缓一缓就好。”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一个颠簸,撞得他唔的一声,冷汗紧跟着冒了出来,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
常新视线落到沈膑的腹部,看到逐渐洇湿的衣料惊的瞳孔大瞠脸色大变:“殿下!”扭头准备叫停马车,却被沈膑一把捂嘴:“唔!唔唔唔!”
“别喊。”借着捂嘴的动作,沈膑趁机将常新搂在怀里。
“可殿下您受伤了!”常新掰掉沈膑的手,一脸不解的转头瞪他,全然没意识到沈膑暗搓搓的小动作。
沈膑看着常新笑,忽然头一歪枕在常新的肩膀上:“常大人肩膀借我靠一下,好疼。”
常新那个无语,既然疼,为什么不让叫人。
正这么想着,脖颈处就被沈膑的脑袋蹭得个激灵。
“殿下?”本能的,常新往一边偏头让了让。
“嗯?”沈膑装作没发现常新的异样,故意微微侧头,嘴唇挨着常新的耳垂:“怎么了?”
嘴唇开合,恰到好处的碰到常新的耳垂,常新汗毛一炸,整个人就僵硬住了。
沈膑眼里带笑,声音却压的很低:“常大人,你好硬。”
常新:“……”
“常大人,你松一点,你这样,我,好不舒服。”沈膑说着还蹭了蹭头。
“殿下您……”这话真的是太引人遐想了,常新当即闹了个大红脸,憋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殿下慎言。”
“我是说你身体放松一点,这样绷着我硌的难受。”沈膑捂着腹部闷哼:“……疼。”喘了两口气又笑了:“常大人脸这么红,莫不是……曲意歪解了?”
第19章 -识破不说破
沈膑那句‘曲意歪解’本意是为调戏,不想常新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就挑了眉头。
“殿下以为,是怎么个曲意歪解法?”常新嘴角斜挑,噙着似笑非笑。
沈膑偷乐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心脏莫名因为常新这似是而非的一句话跳得飞快,既惊喜对方的敏锐,而害怕对方的敏锐。
见沈膑不动也不说话,常新眼底闪过复杂,却随即一笑置之:“若殿下是个女儿,臣倒真要曲意歪解了。”
车厢里一阵静然,只余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纠缠。
常新觉得尴尬,沈膑却只觉得怅然失落。
气氛一度变得无比尴尬。
但常新没有推开沈膑,沈膑也枕在他肩膀没有起来,只是安分的没有了那些隐晦暗撩的动作。
马车缓缓前行,终于停下。
常新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殿下,到了。”
“嗯。”沈膑一下坐直,却没再看常新,整整衣袍,捂住腹部率先出了马车。
常新看着沈膑的背影一阵晃神,如果说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多想,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自己的敏锐,沈膑的举动,已经超出了笼络谋臣的范畴。
看的清楚又如何?
抛开感情不谈,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常新,再也玩不起,也不想奉陪,这一世,他不做他求,只想好好活下去,纵然一生飘零孤老,也好过情伤肺腑不得善终。
清浅的笑了笑,常新拍了拍肩膀褶皱,也起身下了马车。看了眼沈膑挺拔僵硬的背影,常新垂了垂眼眸,没有之前那样站到对方身边,而是故意错后几步,站在了对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