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幼的护卫正好出去游玩,并没有被发现。
等他回到家,便见自己父亲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娘亲则哭晕过去。
之后,护卫隐姓埋名长大,跟随了洛铭。
至于秦黄秦家,则是因为他母亲曾是秦家母的妹妹,秦家母去世前,还和护卫的娘亲有过书信来往,护卫也受到过秦黄的接济。
“不过,自从秦王被囚,这个护卫也消失了。”故行之有些担心,毕竟那护卫怎么说也能把仇算到洛甚身上,而且现在还失踪了,说不定正躲到哪里,伺机对洛甚出手。
前有狼后有虎,肚子里还揣着崽,洛甚的处境艰难无比,此刻故行之只能陪在他身边,护着,小心翼翼着,把问题一点一点解决掉。
“所以,洛铭才急着找朕。”洛甚说完盖下眼帘,突然轻轻笑了。
“什么?”故行之懵了下,他低头看着洛甚毛茸茸的脑袋,渐渐反应过来,“秦王爷他——”
难道也喜欢男人?
洛甚摇摇头:“喜不喜欢不一定,但确实是为了那小护卫来的。”
要不是故行之提起来,他都快忘记了。
前几年,洛铭因总是在宫中找他麻烦,被先皇赶出宫,封了宅给他住着,之后没多久就招了那个护卫,也带进宫里。
洛铭和护卫每每进宫,都故意给洛甚找麻烦,有次被先皇抓住了,要罚那护卫,洛铭却突然和洛甚道歉。
大有服软的意思。
两人即使不是那层关系,主仆的情谊也很深了。
他被囚在府中,自然知道护卫会因私仇来找洛甚。
“他前段时间闹着要死等我过去,就是为了查探朕的消息,只要朕还活着,就说明护卫没动手。”
“但今天这么着急,看来出事了。”故行之眉心压得更深。
洛甚点点头。
他目前没收到任何风声,也不知道洛铭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洛铭想亲自引洛甚出来,让护卫刺杀?
洛甚愣了下,他看看青绿的果子,喉咙有些梗。
那他……
身后,故行之抱人的手一紧,磨了磨牙:“皇上……你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吗?”
别以为他没发现,刚洛甚分析的时候,语调平静循序渐进,看似是故行之在分析,但其实是被洛甚带着。
他能确定洛甚不知护卫的身份,但洛甚会想不到洛铭反常的原因么?
洛甚心虚了:“朕……只是基于你的汇报分析的,是否如此还不确定。”
他本来猜的是那个一走不回头的许水莹,所以也不算猜对了……对吧?
故行之闻声没了脾气,他还能怎么说?
刚见面时还以为洛甚只是个漂亮的废物,后面慢慢改观,看他确实有点君主的样子,结果没想到。
洛甚保护自己的本事没有,坑自己的本事倒是一套接一套。
要不是故行之执意跟过来,这路上,还能安全吗?
下一秒,洛甚冷不丁手中多了把冰冷的匕首,那匕首握柄处呈圆筒状,上面还有几个洞,看着像是短萧,刃身也极细,瞧着只能捅一捅果子,没什么大的能耐。
他惊讶地抬头看向故行之。
“阿甚,这匕首你拿着,以防不测。”
这是他前段时间查案时叫人定做的。
故行之握住他的手,将那匕首刃身收进短萧中,接着取出一条红绳穿过其中一个洞,系个活结挂到了洛甚的脖子上。
“一路凶险不得不防,给你普通匕首又怕你误伤到自己,所以臣特地找来给你。”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洛甚心跳又快了些。
他盯着那把短萧,只有巴掌大小,底下还有个机关,一按刃身就会刺出。
他有些新奇地按了两下,这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刹,他没把握好力度,叫匕首戳到了掌心。
洛甚回过神,看到自己左掌鲜血冒出,愣住了。
故行之也愣住了。
故行之有点头大,他要把那句,洛甚最会坑他自己,这句话裱起来!
他正气结着,但这时外面传来厮杀声,应当是有人动手了,他只能先把那匕首收回重新给洛甚挂好,用随身软剑割下外袍做简单包扎。
车外,秦承一人抵五,有些不支。
“故大人,有刺客!车夫已亡,还请带皇上速速离开!”
秦承高声喊完,接着继续努力阻止着那五个人靠近,他将马车上的车夫尸体拉下去,这时,另一道黑影朝他冲来。
秦承本能闪避,却被那人抢了位置,黑衣人拉住马绳,立刻转了方向一路飞奔。
秦承:“……”
他瞪大眼睛,一只手还在半空没能收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马车跑了。
其他几个黑衣人见状,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接着便要离开。
下一秒,方才还傻愣愣悲痛着主子被人拐跑的秦承,突然阴恻恻回到他们身后。
勾着带怒的笑:“各位,想去哪?”
那五个黑衣人同时背后一毛。
“不然,上刑部司坐坐?”秦承拔剑,剑刃打在空中发出铮鸣。
另一头,黑衣人一直驾着马车,背后,故行之一把剑抵在他的脖颈上。
黑衣人脖子一凉,下意识拉停了马。
车子晃了晃,但故行之站得极稳,那剑也稳当当抵在他脖颈处,只待他一个扭头,血撒黄土。
黑衣人胸口起伏了下,他闭上眼睛,等待身后人的发落。
这时,洛甚抱着刚捡起来的果子弯腰走出,看到这人,他给故行之使了个眼色:“绑起来,随朕一同去秦王府。”
黑衣人猛地睁开眸子。
洛甚咬了口果子,脆脆的,不怎么酸,他随手递给故行之:“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道:“我不去秦王府。”
洛甚又捡了颗果子,闻言愣了下:“但是朕要去。”
黑衣人指着旁边那颗树:“你们可以把我绑在这里,我等你们回来。”
洛甚笑了:“不愿意去,是因为你是洛铭身边的人,对吧?”
黑衣人不说话了。
“让朕猜猜,你不想去的原因,不是因为你怕被洛铭知道,而是——怕连累他?”
黑衣人猛地攥紧拳头。
洛甚瞧见了,但他假装不知道:“你可知,为了你,他寻死了好几天。”
黑衣人眸子颤了下,他咽了咽喉咙,在秦王府依旧还有他的人在,洛铭这段时间的情况他自然也知情,所以才挑了今天在路上埋伏。
他想着不能杀了洛甚,那他宁可死在路上,也绝对不要牵扯洛铭。
没想到,洛甚居然已经知道他了。
“朕暂时不会杀你的。”洛甚将那果子往衣服上擦了擦,“朕要看看你有多重要。”
他走进马车里,声音幽幽从里面传出来:“如果你现在寻死,朕就把你的尸体带过去给他。如果你在他的面前暴露身份,亦或说话等暗示什么,朕就当着他的面杀了你。你若不信,大可试试。走,去秦王府。”
故行之应下,将剑挑高,示意他驾车。
黑衣人呼吸发紧,他狠狠吸了口气,接着看向手里的马绳。
要去吗?
他犹豫着,还是拉紧了绳。
片刻后,秦王府。
此时黑衣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还戴上了面具,保证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长什么样。
他愤愤停好马车,瞪向车里的两人。
洛甚正好咬了颗果子,眉头颤了下,有点酸,故行之便递来杯水,让洛甚喝下压压酸。
接着才注意到马车停了,故行之起身先下,洛甚抱着果盘走到边上,踩在马墩上慢慢下车,全程故行之的手都护在洛甚身后,时不时还搀一把。
两人看着格外甜腻,只有黑衣人眼中的火越发的盛。
他不爽,咳了两声。
洛甚注意到人,眨眨眼,然后抬手过去。
黑衣人吓了一跳,忙朝后退开半步,但那只手已经糊上来。
黑衣人下意识要抬掌打去,就被另一束阴冷目光钉在原地,他一时移开注意,接着就感觉嘴里多了样什么。
他收回目光,就见洛甚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转身回到故行之身边。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洛甚抬步进屋前,丢下这话。
黑衣人发了会儿怔,下意识咬上口中的果子,接着脸色一变,冲到树根下全吐了。
好……好酸!
他瞪向正进屋的两人,这两人,是魔鬼吗?!
为什么能吃这么酸的东西!
洛甚咔嚓又咬了一口。
他刚一踏进屋,就看见正准备往屋顶挂白绫的洛铭。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愣。
洛铭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他瞧着底下两道人影,咬了咬牙,正要做好准备寻死,就听到底下来了一句。
“行之,他在做什么?”
“回皇上,好像是在闹自杀。”
洛铭:“……”
什么好像,他就是好吗?
故行之问道:“皇上,要救下来吗?”
洛甚反问他:“开始了吗?”
洛铭:“……”
他心尖一颤,傻傻看向洛甚。
洛甚无辜地冲他眨眼睛:“等他自杀了再救。”
洛铭:“……”
他气结:“皇兄!”
洛甚当没听见,把咬下来的果肉吃掉,剩下的塞给故行之。
这盘果子不太行,只有几个酸的。
他把整个果盘都塞给故行之,不打算吃了。
故行之接过果盘,顺便去搬来一把椅子,让洛甚坐下来慢慢看。
洛铭:“……”
洛甚坐下了,但他发现,洛铭不动了。
他奇怪:“阿铭呀,你不动,是因为够不到吗?”
洛铭:“……”
胡说!他身高八尺,区区……
洛铭捏紧了白绫。
他……他不是真想寻死啊!
故行之给他倒了杯温水,洛甚小口小口喝着,见人还在踌躇,于是大方道:“行之,去帮他一把。”
门口,刚进来的黑衣人正好听到这话。
他猛地抬头,就见屋里叠了七八把椅子,洛铭站在最上面,摇摇欲坠着,手里正握着一圈绑死的白绫。
黑衣人下巴一绷,他下意识走上前,一束目光便荡过来,只是轻轻一扫,就牵制住了他的动作。
黑衣人手攥得极紧,另一头,故行之走上前拱手:“秦王爷,臣来帮您——”
话没说完,顶上突然哗啦一声,故行之抬头,就见洛铭脚滑带倒了凳子椅子,人直直往下摔来。
故行之第一反应便是去护洛甚,那七八把椅子于半空中坠下,最高的直接摔断数截,底下的也不曾幸免。
黑衣人慌乱去救洛铭,但他武功不及,只堪堪保住了洛铭的小命。
鲜血从身下淌出,洛铭摔晕了过去。
另一边,洛甚毫发无伤,只是被吓到,眼眸都瞪圆了,滞了瞬,才反应过来,赶紧叫人。
片刻后,大夫包扎好伤口,冲洛甚道:“并无大碍,只需修养几日,只是脑袋磕到了地面,从那么高处落下,多少会有损伤,待王爷醒来,还需再观察观察。”
黑衣人一听,心顿时被揪紧,他瞪向洛甚。
洛甚无语,又问大夫:“那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吧? ”
大夫道:“性命上目前安全,也检查过王爷的身体,没有大碍,不影响日常走动。”
洛甚松了口气,大夫便告辞退下。
黑衣人又看了眼昏迷的洛铭,然后继续盯着洛甚。
洛甚被盯得烦了,索性道:“他现在,可更没法跟你跑了。”
黑衣人一愣,洛甚指了指床边一个小包裹,那显然是洛铭前段时间想引他出来一起跑路的。
他哽住了:“这……”
他难以置信看着床上的人,秦王爷,那个手段毒辣的人,会想和他走?
“当然,是假的。”洛甚瞧着他身体发僵,自然也能猜出那面具下此刻的表情。
黑衣人更傻了:“你什么意思?”
一会儿说洛铭想跟他走,一会儿说是假的。
到底什么意思?
洛甚坐在椅子上,幽幽道:“朕只是将他的计划说给你听罢了。”
黑衣人眼里多了几分茫然。
“你是前丞相的孙子,和洛铭也算有几分血亲,他早就知晓你的计划,才放心用你,任你所为,你去秦黄那献计,他便配合着你来。”
洛甚食指轻敲了敲椅子把手:“你以为他是全身心的信任你,其实是你全身心的信任他,否则……你不会跟朕过来。”
但凡知道他的真性情,便知道这是洛铭的计。
洛铭前几日的闹自杀,便是等他去,他要真去了,就拿着包裹让他走,秦承定然会拿下他。
但他不来,洛甚早晚会查到秦黄,再通过洛铭的异常举动,知晓洛铭的意思。
洛甚只是将计就计,通过洛铭拿住他罢了。
可洛铭不仅供出他,甚至还能让他觉得洛铭可怜洛铭心善。
洛甚怜悯地瞧他一眼。
虽然和这人之间,大概有不可越过的仇,但想到他居然跟在洛铭身边这么久,还傻傻被人卖了,他就忍不住可怜一下。
“皇上……为什么要告诉我?”黑衣人声音有点颤。
洛甚眨了眨眼,他目光落到还躺在床上的人,唇轻轻勾了下:“大概是……不想让他好过吧。”
他不是没瞧见,洛铭看到人进来的时候,是因为心虚才踩滑了脚。